第30章 终得一见（1/1）

阴气阳气，生气死气，罡气煞气，各种气流转在天地间运行，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说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是世界的表里，皮肉骨骼，那流转世间的各种气就是连接身体各处，流通生命的经络血液。

世上充斥着各种气。

凡人食用五谷，食物在胃中摄取营养供给身体，维持生命，但是身体不懂得完美消化，所以有排泄，为有漏身。

修行中人在初阶淬炼自己的身体，控制致细微，将摄入的食物完全化作元气养分，为无漏身。

凡尘五谷，肉食皆有杂质，灵气孕养的灵材不能消化的部分近乎于无，所以凡人食用也能强身健体，逐渐替换体能长久沉淀下的杂质毒素，身轻如燕，气血方刚，浑身上下经脉俱通，此时就到了下一个阶段，食气，亦可称之为炼气。

功法，就是食气的手段，将气收纳入身体，在经络各处流转运行，将原本凡躯无法容纳碰触的气在身体中消化，凡人吃饭消化成能量供给身体各处，修士消化天地一炁成法力，蕴养身体生神通，淬炼精神成元神，一步一步走上非人的进化道路。

通俗来讲，人体相当于工厂，功法相当于工厂中的设备设施，加工手法，天地间各种各样的气相当于基础材料，而产出的自然就是各种各样的法力了。

最通用的气自然是灵气，天地五行相生相克，却也生生不息，和地球上的水类似，属于十分常见又可自我循环，永不枯竭的大众资源。

也是修真界九成九的功法运转可用。

不过一些特殊的功法自然不同，例如庆华宗，这一派皆是修习大日烈阳真经的修士，炼的是至刚至阳之气，修的是太阳真火，全宗门上上下下阳刚之气爆表。

他们修炼时只炼化阳气，至刚至阳极易走火入魔，据说全宗门上上下下已经被炸了不知多少次。

但就算是这样，只要功法根基打牢固，之后也能炼化灵气，阴气，煞气，将这些阴煞之气灼烧炼化成大日烈阳法力。

魔修功法自然也是一样的。

魔修炼化的是魔气。

如果说在各个州府山川中，灵气充斥各地，仿佛空气雨露无处不在，那在魔域中如空气一般的就是魔气了。

魔气不是这个世界原生产物，甚至魔尊的记忆中也没有清晰的记录，只知道魔尊出生之前，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魔气，但是这些魔气非常稀少却危害甚惧，但凡魔气入体都会被扭曲心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傀儡。

而魔尊三千年前突兀地立下魔道，传授功法炼化魔气，但若说他是为了沧澜界的和平那大可不必，因为原本沧澜界的魔气量十分稀少，但魔尊却魔化一洲之地，将原本风景秀丽的云州变成处处充斥魔气的魔域。

是的，魔域是魔尊创造的。

毁灭，杀戮，挣扎，人性一切的恶在魔域中展示的淋漓尽致，魔域只有扭曲的植物，只有扭曲的生命，没有弱者生存的空间。

但魔修在魔域中却如鱼得水。

正道讲究代天行道，任何一个仙门修士都能上察天意，下体天心，冥冥之中道长魔消，此乃天理。

但魔域之中完全不同，魔域是沧澜界的一部分，却仿佛有独立于沧澜界的意志，没有天意，没有因果，没有冥冥之中的定数！

仿佛在完整的沧澜界中挖出一块，切断与世界的联系，浸染成魔的颜色。

在魔域之中生存的道修，除却已经无需饮气为生，体内自成循环生生不息的仙人外，任何修士都会被活生生困死于此处，死后甚至元神无法遁入地府，不得轮回！

这样的魔域显然不是那些被魔尊称为废物的宫主们可以造就的。

除却最初被魔尊开辟的云州魔域，其他的魔域都是魔修们一点点用法力一寸一寸浸染才堪堪达到初步的魔域雏形，如果要造就真正的魔域，还是需要魔尊出手。

魔尊总共造就了四洲之地。

这四洲，便是如今的魔域，魔道发展入鼎盛之期，四处侵吞仙道凡俗领域之所时，由于已经尝到唯我独尊的力量，开始忌惮魔尊，并不打算让他出手，只是自己造就魔域雏形，打算一口气侵吞整个沧澜界，魔染天地！

当然，结局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原本浸染成的半成品魔域被净化，恢复原本的山水，沧澜界升格为大千世界，原本造就魔域的办法也没了用处。

就像拆家，狗子拆的了木头，拆不了钢板，拆的了钢板，拆不了大理石。

哪怕狗子也换了一口钢牙。

所以魏劫要造就魔域，只能有一个办法。

请魔尊出手。

齐光Σ(っ °Д °;)っ

怎么突然烧到我身上了喂！

此刻云飞少年的清白已经不在齐光第一要紧实物的范畴里了。

卧槽，魔尊不是不管事，除却百年也绝不接见任何人吗，魏劫有什么办法能突破浮屠宫见到魔尊，还让他同意出手吗？

也是，魏劫可是在魔尊最开始创立魔道的时候，第一个实验魔功的人，沧澜界第一个魔修，见证魔尊从寂寂无名到创立魔道的全过程，魔尊评价魔道一群废物，唯有魏劫的评价是可以。

他和魔尊有什么利用，试验品之外的感情也正常。

但是艹！

现在老子就是魔尊啊！

等等等等——

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齐光叼着芝麻丸，一个转身返回了原本盛放三个修士弟子的房间，一步跨出，回到了原本的身体中。

床上原本熟睡的清秀男人突兀睁开眼，他坐起身，拿下脸上覆盖着的面具，走下床。

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眸一望，眼前并排躺着的少年和青年睡的香甜手中仿佛紧握着什么。

他想了想，身上穿着的常服突然变化，长发披散，衣摆垂地，白皙的指尖捏着芝麻丸，从中驾轻就熟抽出一缕黑雾，那缕雾气飘向红床，渐渐凝实，凝成一个清秀的男子，眼眸紧闭。

齐光目光平静，指尖点了点床上的男人，那张清秀的脸骨骼扭动，皮肉移位，诡异阴森。片刻后，当这张脸平静下来，赫然是齐光自己的容貌。

不，或者说，是魔尊的容貌。

造化神奇，倾尽世间一切美好汇聚成的容颜。

但齐光不自觉蹙眉。

这张脸，似乎缺了点什么？

那是一种奇特的魅力，对世人从身体到灵魂的吸引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对美这一词汇的震撼。

这张人造的脸完美复刻了齐光的容貌，但骨骼皮肉之相再美，也仅仅是美丽而已。

齐光来不及细想，他拿着那张老师友情提供的千面幻覆盖到他脸上，那张美丽的容颜瞬间变回清秀书生，他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齐光。

齐光侧过身与他额头想贴，瞬间，那双无神的眼中闪过熠熠光辉，原本木偶一般的男人微微一笑，对齐光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归心似箭，齐光刚刚踏出一步就瞬间闪回了浮屠宫。

这速度，有点略快啊。

躺在床上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眼睛依旧闭着，他指尖拭过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然后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响亮的声音传播开的是一股无形的波动，穿过这个房间，穿过外面的园林，穿过整件虫二小馆，也穿过其中的每一个人。

整件小馆停滞了一下，天地变成黑白二色，仿佛定格了时间的老照片，下一刻却突然恢复原样，色彩重新被描绘，定格的时间流通起来，没有任何人察觉异样。

哪怕是枭姬。

她蜷缩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沉浸在多年前的阴影中不可自拔。

“再……睡一会……”

“呼……好累……啊……”

他紧闭着双眼，眼睫微颤，仿佛一只濒死的蝴蝶，有气无力地扇动翅膀。

这个……的……好沉重啊……

大自……但我……好累……

我是……人……

为了……

————

齐光踏入了浮屠宫，此地依旧与他离开时没有两样，他走入了自己醒来之时的寝宫，依旧是富丽堂皇，天府胜景，水晶为壁玉铺地，奢华中透着晶莹剔透的清冷之美。

齐光从前，乃至如今依旧最喜欢的风格。

此刻的齐光来不及欣赏这些美景，他正在自己粗略浏览的庞大记忆中划分范围。

他并不打算直接从头事无巨细看起，那样看完他也玩完了，他给自己设置了几个关键节点，在关键的节点中看起，虽然会省去些前因后果，却安全许多。

起码能容他挣扎挣扎嘛。

三千百年前，魔尊创法立道的时代！

那时，正是人妖争锋，正是一切的起点，正是魔尊画地为牢的开始。

那时的小乘佛法才是显学，那时的仙门行的是天道，修的是逍遥，求的是自在，一人一山即为仙！

那是一个只求自身超脱，我飞升后管它洪水滔天的时代。

与如今已然是两个世界了。

虽然这都是魔尊一手主导，但他并不是在做善事。

哪怕是将沧澜界升格为大千世界，哪怕是将妖族近乎屠戮殆尽，哪怕他间接推动了修真界数次功法改革，但他脚下依旧血流成河，尸山血海，白骨累累。

魔尊从不是好人，他也没做过好人。

魔道入门炼气阶就会以极为残酷的手段挑选，淘汰掉一部分心性不够，资质不够的人，而剩下的无一不在合格线之上，而之后又会淘汰一批，就这样层层尸山血海才能走出的一个个魔修心性残酷扭曲，再配上原本就是剑走偏锋的修行功法——

这并不是魔尊刻意塑造的现状，却是因他而出现的。

事实上，在力量层次达到了某种相应的高度之后，不论是哪一种功法都必然浸满创始者那深彻透骨的烙印，一字一句都涉及到原本主人的意志，甚至是冥冥中涉及到不可思议的因果报应。

而如果连创法者的意志都无法领会，无法理解，无法容纳，又怎么能在人家划分的道路一路横行？

每个修习魔功的魔修，都是魔尊曾经的一面，魔道从诞生到如今，一切的血泪都是魔尊一手造就。

无数死在炼气这一阶段的孩子，无数死在争斗中的魔修，无数死在魔修手中的凡人，无数因正魔之战流离失所，命丧黄泉的人们。

这种种罪孽皆是魔尊造下。

他一面造就功德的圣殿，一面打造罪孽的炼狱。

齐光是距离他最近的存在，但是就连齐光也无法看懂他，无法明白他，无法理解他。

齐光闭上眼，一瞬间，时间仿佛在飞速后退，时间在回溯，岁月在倒流，他穿梭在时间的隧道中，良久，终于睁开眼睛。

不，不是他睁开眼睛，而是这具身体，是魔尊睁开了眼睛。

他穿着那身三千年未便的华丽外袍，垂着一头如瀑的长发，眼眸清澈平静，那张完美绚烂的脸纵使面无表情，依旧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红唇仿佛鲜血涂抹，滴下一点点鲜红的水渍……

等等，鲜红的水渍？

齐光悚然一惊。

魔尊伸出舌尖，慢慢舔过唇瓣，口中泛起鲜甜的滋味。

“你的味道不错。”

魔尊的声音很轻，不紧不慢自有韵律，与齐光伪装小白花时的轻声细语有相似 ，却有着他无法言道的霸气。

因为此刻，天上的庞然大物，本体山岳一般体态，展开双翼遮天蔽日却胸口缺失一块血肉，露出血淋淋大洞的凤鸟轰然坠落！

凤鸟死时的啼鸣传遍天地，天空飘落细小的雪花，片刻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仿佛在为它收敛，无数鸟雀围绕在巨大的凤鸟身边，哀哀切切，天地都为之哀鸣。

魔尊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坠落在地，亡时天地同悲的凤鸟，目光波澜不兴，齐光却感受到他睥睨众生的意志，他不是因为自己比它强大而藐视它，而是因为这个世间的一切，芸芸众生，无论多么强大，无论多么渺小，无论多么璀璨，无论多么暗淡，都不在他眼中，都与他无关。

他站在无人可及的高处独自寂寞，偶然间俯视众生。

这就是魔尊？

这就是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