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冬日馄饨热且香（1/1）

她大喘着气死死盯着被钉在墙上的男人，捂着衣领警惕地起身去捡回自己的剑。

腰带已经被切断了无法使用，她便从自己的长裙下摆撕掉一条长布代替腰带。

梅纤纤握着剑柄，愤恨的瞪着已经咽气的男人，她不顾腰上的伤口，举起剑，一下，一下，又一下，尸体被她刺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不甘心…惊恐…后悔…委屈…愤怒…

她的心里充斥着混乱的情绪，梅纤纤不知道自己突然从哪里涌现的力气，她一下又一下去划烂尸体，最后将男人的头剁了下来才终于泄了口气似的坐到地上。

手里仍然紧握着剑柄。

梅纤纤放声大哭。

“混账东西！凭什么碰我！恶心东西！你活该死了！我诅咒你下辈子变成茅厕里的蛆虫！！！”

直到骂了个尽兴，也哭够了，她才抹抹眼泪站起身，一身狼狈走出小巷，发现转角处站着一个人，从姿势上来看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梅纤纤乍一看到短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对方救了，便整理了下头发衣衫向她道谢。

“方才是姑娘救了我吧，多谢…那个，你是天女派的人吗？”

江判一愣，笑着摇摇头。

“在下江判，只是一个普通人，游历江湖时听闻此处混乱不堪而来查探的。”

梅纤纤哦了一声，想要感谢对方，最后从身上只摸出了一个荷包。

“…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就算谢谢你帮我杀了他。”

她不愿回头去看巷子深处那堆翻卷的血肉。

江判笑着答应。

“好。”

在吃饭之前，两人先去医馆找了大夫为梅纤纤的伤口包扎一下，又去成衣铺买了身衣服，梅纤纤看了眼江判的衣着，一咬牙也买了上下身分离的一套长衣长裤，还是是那种作务时穿着最方便的衣型。

江判鼓励她不用担心，现在的京城，已经没什么人还会在意女子穿不穿长裙的事了。

不如说由于天女派全员短发便衣的装束，京城中的年轻女子们也开始出现一些效仿的行为，她们勇敢的剪了短发换上长裤，丢掉那种腰带一松便容易全身脱落的长裙，丢掉被人一抓就会被狠狠牵制住的长发。

梅纤纤换好衣服后，两人找了家没什么客人的摊子，江判点了一碗馄饨一碗面，让梅纤纤大为惊讶。

“你吃这么多吗？”

江判宽容地笑笑：“不如说在下还因为担心你的荷包，而比往常还少吃了不少呢！”

梅纤纤惊讶的张开嘴，她只吃一碗馄饨都觉得饱得不行了，再加一碗面的吃法都是师兄们会做出的行为，可江判明明也是江湖女子呀！

她想起自己在青苍派里时，师姐们聚在一起打扮聊天时说过，江湖上会选择出去游历的女子少之又少，外面的世界毕竟凶险，又对女子极为苛刻，她们与其要受伤，不如留在教派里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思及此，梅纤纤抬起视线看向江判。

“女人一个人闯荡江湖…不会很危险吗？”

江判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直到梅纤纤顶不住视线想要躲开时她开口道：

“是啊，女人在这个江湖上闯荡，一定会很危险的吧。”她取来筷子夹起馄饨吹了两口热气后吃下。

“但是会不甘心啊，男人随意行走出没，也不见有人会因为危险而让他们长年困于家中；又说江湖凶险，可说到底这个对女人来说的凶险，也有一半来自于他们。”

馄饨特有的香气在冷然的空气中铺开，江判喝了口汤，热汤流进胃里给全身带来热量。

“我曾有段时间，也像你一样认为，只要有长辈和男人的庇护，我就可以不用努力，也不必去面对那些麻烦和危险。

“但后来才能明白，一味依赖别人的话，只会让自己堕入毁灭的深渊。”

她抬起平淡的双眼，盯着梅纤纤愣住的表情。

“假如你所依赖的都离开你，假如你所恐惧的笼罩你，一旦自己的手上没有力量，那到时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罢，江判低下头，专心吃面。

在这间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饭馆里，梅纤纤愣在一边，只觉得手脚冰凉。

店内男小二的吆喝声、男掌柜的算账声，男顾客的谈笑声，喧闹无比，放眼望向窗外的天空，街上行走的男人拦着女人的腰，像是禁锢着她一样贴得紧紧的，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她们就这样离开。

她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只是不愿意去思考。

梅纤纤五岁被留在青苍派中，最开始还好，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任何无理的要求都可以被实现。

可随着时间推移，一年，两年，三年…直到第五年之后，她也没收到母亲的消息，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宗内开始有人背地里嘲笑她，她会张牙舞爪的反击，大声宣扬坚信梅一唯还活着，让所有人都不敢彻底和她撕破脸皮，因为所有人都无法确定梅一唯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毕竟连尸体的线索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这又如何，梅纤纤用强势骄纵的性格，外加宗内几个长老看在梅一唯的面子上对她脸色还不错的份上，她可以嚣张，她嚣张的资本是属于她母亲的名号，是愿意纵容她的长老们的脸色，是看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愿意宠爱她的师兄们。

可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力量而使别人对她让步过。

就好比今天，那个登徒子，既不相信她的母亲还活着，也不在乎她是否还有别人护着她…

说起来，他说过担心自己是天女派的来着…？可发现她不是后的那种态度…

他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她梅纤纤，自己没有力量。

因为她不像天女派中的女人强大，她不像她们那样有真正可以嚣张自傲的资本。

她的无能使她陷入那种境地。

梅纤纤咬紧牙关，她握紧双拳，眉头紧皱，眼中再度蓄起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

江判吃完面放下筷子，看着梅纤纤无声的痛哭，她想了想，还是放弃去安慰她的想法。

但她伸手，将梅纤纤的那碗仍然热气腾腾的馄饨推向她。

“多吃点吧，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