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1/1)
这场大雪下了两天两夜,实在是太冷,也怕学生上学途中出什么事,学校给初一初二的学生的放了两天假,但初三因为面临中考,大部分同学也都在学校住宿,所以还是继续上学。
很多同学的家长都来学校给孩子送吃的,穿的,或是厚厚的棉被,学校里到处都是母慈子孝的场景,哪怕是陈芳,也有她那年迈的爷爷送来了衣物,但黎鱼却什么都没有。
黎鱼的棉被比较轻薄,晚上睡觉时彭娟怕黎鱼冻着,便邀请黎鱼跟她一起睡,但黎鱼拒绝了。
一是床太小,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睡在一起实在太挤。
二是黎鱼心情不好,估摸着自己会失眠,怕翻身干嘛的影响别人的睡眠。
另外就是她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觉得别人都有人疼有人爱,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冻死就冻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没几个人在意。
而她不想承认的是,她其实是想黎时坤了。
自从黎时坤去二井挖煤,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上次张玉兰说他回家收了稻谷,不知道后来他有没有回过家,知不知道她跟张玉兰闹翻的事。
不知道他在煤矿过得怎么样,这样的天气还能挖煤吗?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冷。
她这样想着,又有些恨自己,人家都不管你的死活了,你管他做什么呢?
张玉兰已经有个把月没给她带过饭了,也没给钱给她,要不是池明渊给她饭吃,要不是池明渊跟她卖香包挣了点钱,她怕是早已经饿死了。
她还管他们做什么呢?
可想是这样想,她的脑海里还是总出现黎时坤挖煤的样子,漆黑的矿井里阴暗潮湿,一脸污浊的黎时坤弓着背,辛勤的劳作着,黑漆漆的煤块被一点点的挖出来,扬起的粉尘呛得他止不住得咳嗽……
她立马就湿了眼,无数的泪珠一颗颗滚落,顺着眼角跌落至枕巾里。
我亲爱的爸爸,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让我知道你安然无恙,也让我知道你还记挂着我。
漆黑的夜里一片寂静,连悲伤都是无声的,黎鱼睁着一双红肿的眼,侧卧着身子面对着墙壁,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的熬。
突然床前有人影晃动,接着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被子上,她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身,却发现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了她的床边。
“黎鱼。”那人影低低地开了口,是陈芳。
两个人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很有默契的,两人都没有打算开灯。
“黎鱼,”陈芳又叫她,羸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对不起!我这段时间不该这样对你。”
“你对我很好,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嫉妒你……”
黎鱼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着她解剖着自己。
“明明你跟我家庭条件差不多吧,你也跟我一样,吃的穿的都那么差,虽然你有父母,但我观察过了,他们对你,好像也没有多好。”
“我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可是我想错了,你比我优秀多了,你成绩好,老师们都很赏识你,你心地也很好,还那样耐心的帮助我。”
“我原本是该感激你的,可是我心眼太小了,我竟然嫉妒你,我想着我学习那么努力,凭什么赶不上你,我也跟你一样乖巧,凭什么老师不喜欢我只喜欢你,还有池明渊,明明你长得也没有比我漂亮,凭什么他喜欢你不喜欢我……”
“我心眼这样的小,以至于被猪油蒙了心。张琦一在我面前挑拨几句,我就控制不住想要报复你。”
“昨天你走了以后,池明渊找我聊了很久,他告诉我你有多么的不容易,也说了他喜欢你的原因,总是为别人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从未想过要怨恨别人。他还跟我说,你一直想着要怎么帮助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我半句坏话。”
“我就想通了,其实你、彭娟、彭程程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太过敏感,太过小气,以为你们看不起我,对我好只是怜悯我。”
“黎鱼,如果你还能再原谅我一次,我一定会跟你们好好相处,会真心实意的把你们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想原谅我了,也没有关系,我会跟老师申请搬到其他宿舍里去,不让你再瞧见我尴尬。”
断断续续的一段话说完,陈芳从哽咽开始变成小声啜泣。黎鱼刚刚就恨自己心软,此时却仍是重蹈覆辙,拉住了陈芳的手。
“陈芳,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你、彭娟、彭程程,你们三个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
“我确实怜悯你,也希望你能怜悯我,我知道我们的原生家庭,都不是很幸福,所以我们得自救,我们得惺惺相惜,一起努力,把这个初三拼过去。”
“我没有怨恨你,你不必搬到其他宿舍去,既然今天说开了,我就希望我们之间的隔阂能够真正过去,我们可以像刚开始那样,一心一意地对彼此好。”黎鱼的嗓子有些发痒,她轻咳了声,继续道:“至于池明渊的事,这种事我真的干涉不了。我跟他现在真的没什么,他对我很好,但我们并没有表白过,我们现在的目地也很明确,就是能考上江宁一中。其他的,只能顺其自然……”
“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就还是好朋友,以前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看行吗?”
“行。”
“行!”
“行!”
三声应允齐声传来,宿舍的灯被拉开,彭娟跟彭程程也从床上跑了过来。
两个人都伸着可爱的小拇指,凑过来跟黎鱼她们拉勾,四根小拇指触到一块,清亮的声音大声允诺:“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王八蛋!”
黎鱼满眼热泪,浑身都是热烘烘的暖,连冬天的冷风都吹散不去。
再次关灯时,黎鱼薄薄的棉袄上盖了四件外套,种子一般,在荒芜的原野开满了簇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