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个傻子（1/1）

黎鱼急得不行，她套了件衣服，准备出去找周老师。已经这么晚了，池明渊还没回来，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刚拧开宿舍门，一道人影就冲了进来，她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池明渊的眉眼。

他整个人脏兮兮的，头上身上全是泥，看起来狼狈得不行，而在他锁骨往上靠近脖颈处，一道骇人的伤口正往外不断流着血。

黎鱼整个人怔住了，她的心脏被扯得乱七八糟，手脚都不自觉地发着抖。她踉跄着走到床边，拿过床头的一卷纸巾，扯出几张轻轻地压在池明渊的伤口处，伤口很深，一看就很痛，但池明渊并没有吭声，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纸巾很快被鲜血浸湿，有血液透过纸巾浸染到黎鱼的手指上，殷红的色彩触目惊心。

怎么办？怎么办？这血根本止不住，她慌了神，豆大的泪珠像是珍珠断了线，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黎鱼，别哭，只是小伤。”池明渊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原本清脆的嗓音竟透着几丝低沉。

“再给点纸巾给我。”他说。

黎鱼赶紧又扯了好几节纸巾给他，池明渊把它压在伤口上，一直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把纸巾拿开。

血液没有再像刚刚那样流出来，但皮开肉绽，鲜红的肉赤裸裸地显现在面前，显得有几分狰狞。

“怎么搞得？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黎鱼颤抖着声音问。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池明渊故作淡定地说。他虽然带着笑，但黎鱼从他微锁的眉宇里看出了他的痛楚。

任谁摔成这样，都无法淡定自处，他如此强颜欢笑，不过是不希望黎鱼担心而已。

池明渊递给黎鱼一个塑料袋，那袋子上也是污浊不堪，他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道：“黎鱼，这是给你买的药，上面有用法跟剂量，你吃了，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宿舍了。”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你去哪里买药了？”黎鱼大声问。

“就在镇上买的。本来想找周老师拿的，但他好像不在家，所以就去了镇上。”

“不是去镇上买的吧，去镇上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是去县城了吧？还是先去的镇上然后再去的县城？”黎鱼语气严厉，第一次这样咄咄逼人。

“没，就在镇上买的。”池明渊试图掩饰。

“池明渊！你别跟我撒谎，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去哪里买的？还有，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不然，我就是烧死也不会吃的。”

池明渊沉默了，他背对着黎鱼，原先挺直的背脊此时竟有些后凸。

要他说什么呢？说他怕她烧死了，急得不行，跑到周老师家敲了半天门，但硬是没人开？说他挨家问了十几户人家，都没有借到退烧药？还是说他摸黑去了镇上，却碰上药店关门，他只好又骑了二十几里路去了县城？

可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像是欠她的，从他第一次救她开始，他就注定了要为她做这些，她并没有要求他去做，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这个丫头，她为何又非要知道这些呢？他给她买了药，她乖乖吃就好了，为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在县城买的，镇上的药店关门了……伤是回来的路上摔的，太黑了，有些看不清楚，就一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上，摔进了旁边的稻田里……”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不必挂心，我从小到大，大小伤受过不少，都没什么事，所以你……”他不断地解释，只想让黎鱼宽心些，但很快他就住嘴了，因为黎鱼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的身子马上就僵住了，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怎么能抱他呢？她是女孩子，不能对男生做这种动作的。

他身上都是泥，脏死了，她抱他做什么呢？这不是会把她弄脏吗？

他这样帮她，只是不想让她出事而已，他没有想过要她愧疚，更没想过让她报答。

可她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池明渊。”黎鱼轻声唤他。

池明渊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轻声“嗯”了一声。

他以为黎鱼还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但她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黎鱼的心里也非常的乱，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抱一个男孩，在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她便冲动地抱住了他。

她才十五岁，她知道自己不该做这样的事，可她的感情就像是要破壳的小鸡，早已控无可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黎鱼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池明渊也不知道要怎样回应，但黎鱼没打算放开他，池明渊也没有推开她。

良久，池明渊终于有了动作，他掀起外套，把肮脏的双手在里衣上擦了擦，然后握住黎鱼的手腕，拉开了她。

“黎鱼，听话，去把药吃了，我身上很脏，我得回宿舍洗澡。”

“嗯。”黎鱼听话的松开了手，池明渊快步走了出去，甚至没敢回头看黎鱼一眼。

他心跳得极快，如果现在测心电图，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会乱成啥样。他那些无法呼之于口的，日复一日增长的感情，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他尚未表明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回应。

可他还太小，黎鱼更小，他没有计划也没有能力再做些什么。黎鱼还是小孩子，又是女孩，感情用事再所难免，可他比黎鱼大，他是男孩，他该有更多的理智更多的担当。

所以他得逃离，快速的，在他冲动犯傻对她表明心意之前。

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回头看一眼，他就会知道黎鱼现在的脸有多红，不只是烧的。他会看到黎鱼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那再也隐藏不住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十五岁的黎鱼，在这个高烧不退的夜晚，在自己的心上，也生了一把大火。

而十六岁的池明渊，在为她倾其所有以后，狼狈出逃。

在他们最热烈的青春里，在本该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们却很像，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