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清风送明月（上）（1/1）

顶峰的青铜钟敲响，黎明的光自云层而下，谷中的梨花在风中继续绽放。

新春迎新象，浮元子是清晨必不可少的吃食，寓意着团团圆圆。

白嫩圆滑的浮子在瓷碗中平躺着，慢慢散着热气。

寝中的人手脚并用，上上下下的收拾着，忙碌了半个时辰才到厅中用元宵。

雁南归一口咬开小小的圆子，红糖从中溢出，带着几粒花生碎。

果断挑开，换下个。

见到一个皮薄馅黑的直接用筷子戳开，是黑色的芝麻馅，藏着一枚铜钱。

“老狐狸，快看我有幸运铜钱。”

雁南归把碗抬得老高，生怕李莲花眼睛不好使。

看着的人把手中空了的碗搁下，望向走进来的乔婉娩，他的耳朵好使，人还没进院就听到了脚步声。

雁南归的眼睛在乔婉娩身上停下，步子挪得很快，开嘴露出大白牙。

“新春快乐，祝小姨，岁月不败美人，韶华不负流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身后那位的压岁钱，他昨夜就讨要了。

乔婉娩从红衫中拿出红封递他手上，怕他今日孤单便多问了句：“要一起去出去玩吗？”

雁南归拿着东西往袖中揣，头连连摇着，一口否绝：“不了，小姨，你们出去玩吧！我去找老毒物吃美食。”

今日这两人一身红，只要是个人，一看便知他俩的关系。

偌大的楞柱子他不想当，还不如去拜年，存存小金库。

-寒风镇-

李莲花第二次来镇上，其景象与四个月前大有不同。

水泄不通的街道，各行各业的店铺，所卖东西繁多，北边道上有舞狮子，皮影戏，火流星。

飞跃长空的火星落到李莲花衣袖的茸毛上，他轻轻的甩掉，紧跟乔婉娩的步子。

人群中，她微微仰首，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笑起来很好看。

“夫君，我们去庙里上香可好。”

李莲花还未开口，修长的手牵指便被她拉上，穿过人流，转另一条街。

他眸光落在她身上，微动的神色很温柔，静静的，未曾发一言。

寺庙平日里就会很多人来求福求子，今日过节，人从佛前排到寺庙外便也正常。

俩人也不急，在一起聊天聊累了就听听别人说的八卦，总有那么一两件是趣事。

渐渐的人少了，到了佛门旁，僧生依次为他们分发香柱。

引路的小和尚略微弯身：“两位施主请里面走。”

走进寺庙中央，佛像端坐于莲花宝座上，手掌合十，面容安详，目光深邃，仿佛在默默地呼唤着众生的心灵。

乔婉娩点上三柱香，跪于圆座，闭上眼睛抬手敬佛，三香徐徐升起青烟。

她静静的叩首，在心里许下愿，告诉慈悲的佛。

三柱清香，上表神佛，信女阿娩，唯有三愿，愿李莲花身常健，岁无悠，岁岁平安。

清烟飘散四周，她的守着一分乎静，突然响起一道虔诚的声音。

愿许秋风离别意，散我心中意难平，望君平安归来，了却平生所愿，愿故人相逢不散。

那声音淡淡的，直入心扉，使空荡荡的心里生出淡淡的忧，缓缓的怨。

乔婉娩的眼睛倏然睁开，慌张的眸光中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跟她做着一样的事，比她更久，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从希望到盼望到绝望……

清烟如云，近在佛身，两人的背影离去，三柱清香也随着他们的命运，能燃到底的继续，燃不到的半途断灭了。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街上的人们都摩肩接踵。

乔婉婉指向卖糖葫芦的老者，李莲花微微地领首示意、表示同意。

“今日新春，祝公子、夫人相伴相依，风雨同舟。”

老者颤巍巍的将糖葫芦递到乔婉娩手上。

李蓬花把备好的铜钱放他手中，礼貌的回祝了句:“老人也是，平平安安，万事顺心。"

老者笑着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乔婉婉挽着身旁人胎膊，尝着红果子:“寒风镇虽小，但各式各样的东西皆有，元宵节的风俗是一样都不会落下。周边的人觉得近，就会在这聚集。到夜里时，还会有夜市，猜灯迷、放荷灯……”

地方强小，也是一番天地。

他看了她许久，才反应过，:“啊，好玩的都在夜暮。”

乔婉免挽着他的手放下，看向西方的阁楼。

-水镜台-

酒香新坊，戏声高，簪粉胭淡。

小二连忙端上瓜果茶水。

李莲花抿着茶水，望向戏台表演的眼睛细细端详着，下面的戏腔与那日前辈哼的小曲很像。

安静的四周，安静的人，就像小时候，温剑霜偷偷带她下山逃学，来水镜台听曲，听戏，听书。

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心慌意乱，待听上片刻后，便心如止水，雷打不动，与世隔绝般。

-

水街

暮色如漆，风声渐渐，花火四起。

穿着新袄子的小姑娘跑到高桥上对月亮许愿。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灯笼高悬，五彩斑斓的布帐飘动，文人墨客在字里行间一决高下。

店长：“两位公子一猜一个准，最后这道题，便不猜字谜了，改为看字出诗。”

老板打开最后一封字迷的答案，一个“忍”字。

小打手再次附上规则：“诗中有忍字皆可算，可自做也可借，不可重复。”

素白拆扇打响，上前出诗：“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李莲花跟上。

素白：

世俗安得知，眷眷不忍决。

李莲花：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素白：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李莲花：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

对面已无招架之力，李莲花便缓了缓：“人生安得俟河清，谁能忍饥百年待德成。”

素白执扇低头，微服身躯：“在下才疏学浅，单见浅闻，叨扰了。”

李莲花看着，眼底一片平静：“无妨。”

乔婉娩去旁边挑着东西，目扫十行，落到最上面的孔明灯上，薄纸描绘的是青山绿水，花草如春，与一只挣脱束缚的风筝。

素白的目光在回来的乔婉娩身上停留，神色片刻转向了李莲花，心中疑惑。

下秒，李莲花的话让他清醒。

“阿娩，如此多的物品，你为何选了这不起眼的东西。”

一旁老板幸灾乐祸的带着微笑，金银珠宝没有丢，只少了微不足道的三两银子。

乔婉娩抱着孔明灯，秋水瞳仁柔情暗蕴：“众多物品中，也没有一个像它这样可以飞的。”

她想站在最高处，将它放走。

“你是阿娩姑娘？”

两人之间传来素白的质疑声。

乔婉娩望向他，抱歉的笑了笑：“素白兄好久不见。”

江湖侠客再次相逢，随缘的两人相视一笑，聚于观星楼上。

素白笑着摇头，语气中多少有点责怪的意思：“若不是听见你唤阿娩姑娘，我怕是这一辈子都得与你们错过了吧。”

李莲花看向在孔明灯上落笔的人：“素白兄说笑了，这江湖人来人往的，缘分这种事冥冥之中就定下了。”

“还别说，你们两个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连声音都变了。”，素白说着，打量起他。

李莲花拿过乔婉娩手中的笔，在她抱来的灯面上一点一画的写下名字。

见素白眼睛里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李莲花，抱孔明灯的乔婉娩不由一笑，清澈的眸子转向他：“素白兄，你也提个名吧！”

素白心里震惊：“还有我的份。”

连连拿过笔，到孔明灯的油纸上看看，靠着李莲花三个字旁落下后，目光移了一寸。

等等，怎么就我是两个字？

乔婉娩？！

游历江湖多年，他还没碰到这个名字重复的。

笔一收一顿，又迷茫又惊讶，目光一抬马上去看乔婉娩，心中不敢相信。

武林第一美女乔婉娩竟是阿娩姑娘，消失了三年的乔婉娩，就是阿娩，震惊他了。

李莲花眼神淡淡的瞟了他，什么也没说，表面上很安静。

唉！平白无故多了个人。

乔婉娩看向两人，笔墨还未沾纸：“大家想一个愿望。”

容易实，不破灭的愿望。

李莲花没想出来。

素白双手抱胸，在风中独自凉，构想了半天，没。

檐角上的天空，一轮圆月，周身层层清云，如烟似雾。

乔婉娩望着，心中便有了想法：“那就十年之后在此相遇，再放一次孔明灯。”

三人的名字下方，墨刻着“十年之约”四个字，随着风起的方向渐行渐远，在突然绽放的流光溢彩中变得渺小，闪烁的莹光依在。

新春的花火就在他们面前，刹那间的芳华，拼尽一生，只这一刻的灿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