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亚伦墓室（1）（1/1）

【神话时代·中土区·第二办公大楼】

为了容纳超过40000人的神话时代政府人员在相同的地点办公，枢密院委托神话建设集团在中土区建造了一个拥有4000个办公室的、规模仅次于先知塔建筑群的【第二办公大楼】，九栋相同高度的大楼以一栋狭长的橙色大楼为主轴连在一起，一边五栋，另一边四栋，交叉排列，密集的植被覆盖了第二办公大楼的内外部空间，使它变成一个人造森林，营造了贴近自然的室内办公环境。

第二办公大楼是枢密院下属部门的主要办公场所，内设有银行、邮局、书店、诊所、酒店以及各种商店，能够满足政府职员在里面的日常生活和工作需求，除此之外，还在大楼的露天区域大量设置了休息空间、绿植中庭和视觉体验区，扩大了政府职员的社交空间和娱乐方式。神话时代著名的【金厅】就在这里，它是大楼主轴的橙色大楼的一楼大厅，因为铺有金色地毯而被称为金厅，在大厅走廊的墙面上，挂有镌刻着姓名、籍贯和简历的政府荣誉勋章获得者的铜牌。

吕岑刚刚走完金厅的金色地毯，他和古根海姆教授并排着跟在克里亚学院校长身后，浩如烟海的挂满墙面的荣誉勋章在他身后熠熠生辉，就像校长刚刚说的，神话时代有名气的人物那么多，多到没有人能记下他们的名字，有的人努力一生，才能在那面墙上挤出一个位置，而有的人刚出生，就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痕迹被世人熟知。秃顶老头说这话时，颇有深意地望着吕岑，让吕岑很难不觉得他是在说自己与生俱来的设计师身份。

“有意见你去找先知啊。”吕岑不服气地小声反驳，被古根海姆教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什么年轻人要尊重长辈，要虚心，不要接受不了长辈爱的批评，吧啦吧啦一大堆，给校长这个秃顶老头听的心满意足，才继续往目的地走。

虽然知道是见谁，但吕岑和古根海姆教授都不知道对方在第二办公大楼的哪个位置，况且，作为一个拥有4000个办公室的超大型建筑群，第二办公大楼的内部布局相当复杂，跟在校长的屁股后面吕岑只能通过挂在墙上的标识来判断自己的位置，一直到他们乘上一部黑色电梯，吕岑才明白自己始终在橙色主楼的南区，而电梯把他们带到了地下三层。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们，但他拜托我办这件事。”校长在电梯打开时说，他摊开手显得很无奈，说：“格拉古的处境很微妙，吕岑，我提醒你，谨言慎行。”

搭配着电梯口突然出现的两名守卫，校长的话在无形中给吕岑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和疑虑，从自己的消息网来看，格拉古只是被驱离了元老院，但现在的情况表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吕岑的视线从校长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移开，和古根海姆教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沉默着跟着校长走进一个房间——

一个非常简洁的白色房间，一眼望去，墙壁和主要的家具陈设全是白色，与其说它是朴素的装饰，不如说它像一个为精神病人准备的病房。在房间深处的白色帷幔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在墙壁上，穿着宽松的黑色睡衣，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很少，容光焕发，气血充足，身体看起来十分健康，只有深邃的双眼显示他度过了漫长年月。

格拉古，元老院的第十三号公民，政治家，企业家，房地产商人，出生时家庭条件优渥，幼年时即活力四射、自信满满，学生时期不仅学习成绩优异，也是运动健将，结交了一大批在后来声名鹊起的朋友；毕业后就协助父亲管理家族房地产业务，通过其优秀的业务能力和广阔的人脉搭建起了与枢密院的牢固政商关系，神话时代中土区著名的格拉古大厦就是他三十八岁时的杰作，以极低的贷款成本和审批时间使得这栋豪华多功能型大厦成为他事业的重要里程碑。个人资产在其75岁时达到巅峰，随后在80岁时成功当选枢密院第74位枢密院首席大臣，其在任内实行饱受批评的经济与外交政策，致使其在84岁时被迫辞去首席大臣职位。鲜明的性格和人格魅力使他在政府内部和民众中有众多的追随者，依靠着强大的能力和人际关系，在元老院获得一席之地，之后排名逐渐上升，在这一年，他89岁的时候，攀爬到第十三号公民的超前序列。

现在，格拉古，一位身强体壮的健康老人，被安放在这个“干净”的房间，看到有人前来“拜访”，立即面露笑容地过来迎接。他热情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住有点错愕的校长，两个老人用熟络的语气聊着老人见面时的话题，一个说自己太老了，另一个赶紧反驳说不老，我如果活到160岁，不知道老成什么样呢！

这使得吕岑忍不住想象一下，身形高大的格拉古，在活到160岁时，会不会萎缩成校长老头这样又矮又小的模样？正努力想象格拉古160岁时的矮小模样，吕岑被校长拍了一下，后者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边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然后拍拍古根海姆教授的手臂，一个人走出了房间。

校长出去后，格拉古走到吕岑和古根海姆教授面前，语气低沉，说：“我成功了，也失败了，元老院不再有我的位置。”

古根海姆教授说：“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没有软禁你的权利。”

“美好的理想是斗不过强权的。”格拉古的脸上涌现出悲伤的神色，说：“就像他们维护自己的自由，却侵犯了我的自由；追求自己的生存，却不让别人生存。”

“神话时代没有独裁者，我们这里也没有皇帝。”古根海姆教授一脸严肃，说：“我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处境，这样会让他们有所顾虑。”

“不要这么做，时代的变化中必然会有很多人承担伤害，我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诉自己遭受的不公。”格拉古转头望向吕岑，悲伤的表情转瞬即逝，令人瞠目结舌，他说：“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那把新的【亚伦之刃】。”

没有人回答，房间里突然陷入了寂静，配合着格拉古期待的表情，显得气氛诡异。

过了好一会儿，吕岑开口了，说：“我当时不在场，没看见它。”

格拉古转头看向古根海姆，问：“你也不在场？”

古根海姆教授摇了摇头，说：“不，我在场。”

格拉古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知道先知在昨天把新铸造的【亚伦之刃】放入克里亚学院下的亥伯龙神宫殿遗址里，也知道古根海姆作为克里亚学院四位副校长之一，一定会在现场，古根海姆没有隐瞒他当时在现场的事实，这让他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格拉古问古根海姆：“怎么样？它，漂亮吗？”

“非常美，非常强大，非常令人恐惧。”古根海姆一连用了三个“非常”，严肃的口气让人产生一种敬畏之情。

“展示一下。”格拉古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和吕岑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开，为古根海姆教授让开一个能够施展魔法的空间。

古根海姆教授默不作声地走到洗手台前，把盥洗池放满水，然后一只手放进水中，闭上眼睛。当水从盥洗池飘到空中时，吕岑和格拉古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双方的表情各有不同，但都流露出一丝惊讶——

古根海姆教授竟然也掌握了【水源魔法】！

他们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而去观察那团浮在空中的水——

当最后一股水流从盥洗池中飞入空中的水团，彻底摆脱了盥洗池的束缚后，水团化成一个完美的球体，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大型魔法水晶球，悬浮在空中，将房间内的一切事物摄入它颠倒的透明空间里。它的优美形体，让吕岑忍不住靠近，近距离窥探它的内部天地。在他靠近时，水晶球内的黑影逐渐扩大，迅速占据整个球体，然后在吕岑的惊慌后退中，水晶球被黑影撑破了形体，像空中的云朵，像雨中的泥土，迅速变成不规则的模样，不断地变化、重塑，最后变成一个遍布骨节的弧形柱体，仿佛人的脊骨，在上下两面有着锋利的刃口。

吕岑和格拉古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这柄新的亚伦之刃外观与埋藏在龙神墓地的那把真正的亚伦之刃十分不同，它更加厚重，粗大，显得威力巨大。

古根海姆教授仍然闭着眼睛，他在根据记忆中的画面完善水体展现出的全新亚伦之刃的形体，有一个重要的画面需要展现，他轻声提醒房间内的两位观众，说：“还有先知激活它时的模样。”

随着古根海姆的声音落下，水体模拟的新亚伦之刃瞬间发生变化，弧形脊骨依次而动变得笔直，锋利的刃口侧面生长出锋利的骨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占据了狭小的展示空间，然后在吕岑和格拉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同失去控制的邪恶武器，肆无忌惮地将上百根锋利骨刺，刺入柔软的人类躯体里。

“啊！”

房间里响起一老一少的喊声，古根海姆教授慌忙睁开眼睛，看到吕岑和格拉古两个人像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愤懑地望着自己。

“没练好就不要拿出来秀好吗？”吕岑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没好气地表示不满。

“它就是这样的，会迅速变化形体，扩展攻击领域，在一瞬间侵蚀整个攻击范围，吞噬该领域内的一切生物。”古根海姆教授一脸坦然地把吕岑晾在一边，扭头和格拉古解释，后者正用自己的黑色睡衣擦脸，露出满是腿毛的小腿。

“那你攻击我们干啥？”吕岑真想把手里的水甩古根海姆教授脸上，当然他只敢想想。

“我刚刚说了，它会变化形体。”古根海姆教授一边说一边离开盥洗池，附近都是洒落的水，他走到一个干净的地方，说：“你处在它形体变化范围内，并不是攻击你，而是你挡在了它变化的道路上。”

“一把强大的武器。”格拉古擦好脸，坐下来，望着古根海姆，问：“克里亚学院的保管措施是？”

“任何人想要进入宫殿遗迹，都需要拿到分别为五位校长保管的五把钥匙。除非是众人皆知的官方命令，否则我不认为有人能同时收买五位校长。而且——”古根海姆教授神情严肃，说：“先知把它放进了灰雾里，整个神话时代，能够进入灰雾的，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格拉古伸出手，掰着手指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除了自由之士，我所知道的也才六个。”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吕岑的身上，审慎地盯着吕岑，搞得吕岑一头雾水，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觉得谁会打它的主意？”格拉古问。

“现在只有你在打它的主意。”吕岑回答，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哈哈～”格拉古仰头笑起来，说：“年轻人就是直白，要我说，不止是我，老人们都在关注着它。”

“看得出来。”吕岑的语气里带着嘲讽，说：“他们喜欢掌控一切。”

“你说的不错。”格拉古专心致志地和吕岑对话，没有留意古根海姆的表情变化，他盯着吕岑，说：“老年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以至于难以割舍这些东西。新人们忙着扩张，老人们则谋划着夺取长生，大家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不过老人们更清楚他们追求的是长久的，而新人们的则是短暂的。”

“活那么久有什么意义！”吕岑的表情满是不屑，然后他意识到在场的其他两位都是老人，赶紧补充说：“我是说那些一百多岁的老头。”

“事物的本质是：其发端总是微不足道，但是如果人们对其掉以轻心不加戒备，则其发展速度将迅速加快，加快到一种没有人能够预见的状态。当年先知‘赐予’他们强大的【先知魔法】时，可能忘了他们依旧是一群眷恋尘世的俗人，最后大家都成了没有信仰的人，或者说，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不是神话时代的信仰而活。”格拉古说着看向古根海姆，后者的表情已经相当不爽。

古根海姆冷冷地说：“你在指责先知？”

“先知，终究不过是人。关于先知的威望，先知的实力，以及先知的智慧，大家都深有体会，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用处，他们不会因为先知一个人就放弃一切。”

“他们只是在等待合适的变革机会，他们只是有点保守——”

“保守？”格拉古大声地打断了古根海姆，问：“你以为，他们的脑子在设计雄伟壮观的摩天大楼，或者建造专列轨道的时候，会因为那些漂亮的小农舍挡了道而犹豫要不要铲平它们哪怕一秒吗？我敢说，古根海姆，他们才不会呢，只要把炸药一埋，他们便会亲手按下引爆器，把旧事物炸的粉碎。就像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在这个即将完蛋的世界里，我们要强硬坚决地自己改变一切，而不是俯首帖耳地拜倒在他们面前，请求他们的帮助。”

“这会毁了神话时代，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

“我以为你这两年有所改变呢，还是腐朽不堪的思想。”格拉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以免和古根海姆争吵起来，浪费时间，他突然转向吕岑，换了个话题，问：“那个叫杨非凡的年轻人怎么样？”

“刚相处几天，还没深入了解。”吕岑微微抿起嘴唇，努力给这个从共和时代来的年轻人下一个简短的结论，他想了想，说：“是个干净的好人。”

“先知采纳了你的建议，他依旧信任你。”格拉古站起来，一边走向墙边的书桌，一边说：“希望这个人能真的成为神话时代的英雄，世界的英雄。”

“少年英雄，消除灰雾，拯救世界，这是最好的结果。”吕岑的视线跟着格拉古，看到他在书桌的柜里寻找些什么，说：“说起来，这个想法还是来源于您。还是您经验老到，懂得多啊。”

“倒不是我知识渊博，而是那些人目光狭隘，我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们想的是哪些事情；可是年轻人就不同，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让我措手不及。”格拉古埋头在桌底翻找东西，声音沉闷，说：“以前我们一直认为，最终会带来毁灭神话时代的威胁，是来自于外部。后来才发现，能够让一直奉信‘天命昭昭’观念的我们害怕的人，其实是来自于内部。当时我们认为，世界需要一个英雄，即便没有，我们也要创造出一个。他必须是个年轻人，这样，世界就充满了年轻人能够带来的希望。”

格拉古好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从书桌那里走过来，说：“如果五年前，黑沙尔丁计划没有失败，局势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直到那时我们还相信你就是那个英雄，直到你领导下的失败。”他站在吕岑面前，高大的身躯比吕岑高出一个头，俯视着这个头发里参杂着白发的年轻人，在这双冷酷无情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温情来，说：“仿佛你三十岁时进入空中花园的梦想也一起消散，你还有机会吗？”

吕岑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又亮起那个代表着寿命的数字，提醒自己距离三十岁还有五年。

“每个时代都会出现杰出的人物，你已经被赋予‘设计师’的责任，这是你生来就要承担的使命。我们谨遵先贤的教诲，努力的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格拉古一边念叨着他的人生信条，一边把他刚刚翻找到的物品——一个镶嵌了【金色之光】宝石的吊坠，递给吕岑，说：“这就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教诲。”

吕岑接过吊坠，那颗巨大的宝石级锆石闪烁着金色光芒，翻过去，黑牌背后的左面纹刻着一栋大厦的轮廓，那是格拉古大厦，右边镌刻着两行文字，他默默念着那细小的白色字体——

“第一自然律：尽力寻求和平。如果寻求不到，则尽一切手段保卫自己。第二自然律：为了和平，自愿放弃或让渡某些权利。”

“如果实在避无可避，与其让对方毁灭自己，不如自己毁灭对方。”格拉古指着吊坠，说：“这是我此生的杰作，送给你。”

“这——”吕岑看了看手中的吊坠，说：“有些贵重。”

“不想要的话就当是替我保管吧。”格拉古说，然后躺在床上，旁若无人地休息起来。

吕岑和古根海姆教授两个人面面相觑，内心分别盘算着格拉古的意图，最后小声地和格拉古道别，离开了房间。走出第二办公大楼后，吕岑找个借口和校长、古根海姆教授分开了，他等两个老头走后，返回第二办公大楼，在入口处找到了等待他的哈希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