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怡酒店（2）（1/1）

杨非凡进入了一种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状态，弥漫在四周的清香，让他的脑子停止了思考。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杨非凡的生活充斥着枯燥的书本和散漫的老师，他很少能够接触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东西，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爱的东西是什么，这对于一个十九岁少年来说，是一个悲剧。因为他活了这么大，竟然还没发现自己最喜爱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今天，他知道是什么了——

女人！

杨非凡看着躺在他右边的少女，这个活泼好动的少女，仿佛耗光了全部的精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的脸像婴儿一样细腻红润，左臂上面残留着一个红色的手印轮廓，胸前隆起的曲线随着呼吸节奏均匀有序的起伏波动，那里的衣服有点皱，一根头发在上面盘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是被吕岑抱进房间的。吕岑说她累了，把她放到床上就出去了，回来时带着两袋面包，分给他一包，两个人默默啃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杨非凡已经没了强烈的饥饿感，就是常说的“饿劲过了”。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啃面包使气氛变得非常尴尬，内心挣扎很久的杨非凡，提起勇气也只和吕岑说了两三句话就泄气了，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交谈、活跃气氛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杨非凡只好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博阿娜·西尔维亚身上。

博阿娜·西尔维亚的头发微微泛黄，有点像金色，一簇刘海的发梢落在她的嘴角，有几根发丝被嘴唇咬住。杨非凡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想拿掉那几根头发。这个微小的举动被吕岑看到，瞪着大眼，质问：

“你干什么！”

“有根头发。”杨非凡赶紧缩回手，堆着笑脸向吕岑解释：“她嘴里有根头发，我想帮她拿出来。”

“不许拿！你又不真的是她的男朋友。”吕岑白了杨非凡一眼，实际上吕岑并不关心杨非凡和博阿娜之间虚假的亲密关系，他纯粹是在观察杨非凡，因为杨非凡和自己长得太像了。即使他没做什么，吕岑也会保持对他的冷漠观望。杨非凡尴尬地笑笑，把手放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好仰着头继续看天花板。

一直安静沉睡的博阿娜，不知道是快醒了还是睡梦中感到睡姿不舒服，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搭在杨非凡的腹部，脸贴着他的腰，搂着他继续睡。杨非凡被吓了一跳，他心脏还能承受住，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他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表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博阿娜熟睡中无意识的举动让他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看到这一幕的吕岑刚想站起来把博阿娜摆回原来的位置，就听见了门铃声，他瞪着杨非凡，用食指指了指，示意杨非凡放聪明点，看到对方像老实人一样疯狂点头，就走出了卧房。

杨非凡确认吕岑走出卧房后，小声地对身边的少女说：“他已经走了。”

博阿娜仍然闭着眼，呼吸均匀，一副熟睡的模样。

“你要是想继续装睡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挠我的腰，我快憋不住了。”杨非凡说话时的表情有些狰狞，这是因为他在忍耐被人挠痒痒的笑意，不敢反抗也不敢笑就很痛苦。

“你的肚子摸起来好奇怪，像骨头一样硬硬的，一道道的，不像我们女孩子软乎乎的。”博阿娜睁开一只眼睛，娇小的侧脸，甜腻的嗓音，加上她说的话，让杨非凡有一种老父亲看着闺女的感觉，要是她再笑吟吟地叫自己一声“爸爸”，那自己只能默默向上天发誓用性命守护她一生了。博阿娜摸到是他肚子上的腹肌，得益于林茨的监督，他时常运动以保持身体的健康，腹部一直维持着四到六块腹肌，而林茨则是常年八块。身体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他反问博阿娜：

“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博阿娜眨眨眼，说：“大概是你刚吃完面包的时候。”

那的确是有一会儿了，杨非凡心想博阿娜干嘛装睡这么久，刚好她提到了“面包”，杨非凡就问：“你不是去帮我们买吃的了吗？怎么就带了些面包？还是被吕岑抱进来的。”

“唉！”博阿娜叹了口气，撅起嘴巴，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是啊。”博阿娜用手揉了揉眼睛，顺着脑中的记忆说：“我就记得，我去餐厅给你们点餐，然后喝了杯柠檬水，就觉得很瞌睡，想找床睡觉，找到床我就躺下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啊？”杨非凡一脸懵，喝杯柠檬水就很瞌睡？他想起博阿娜胳膊上的手印，心里一惊，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赶紧让博阿娜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或者少了点什么。

博阿娜用手臂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身体四处，没发现奇怪的地方，也没感到疼痛，只觉得头比较沉，像刚睡醒一样。杨非凡帮她检查了后背，也没发现异常，不过当杨非凡看到她低头掀起百褶裙，露出白色内裤，然后一边放下裙摆盖住内裤，一边如释重负地说出“还好，贞操还在”时，杨非凡整个人都惊呆了。

看到杨非凡的有些异样的目光后，博阿娜察觉到自己的鲁莽，自言自语说：“啊！女孩子不能随便给人看内裤。不过，他是我男朋友，看一下也没关系。”

“不是假的吗？”杨非凡在一旁小声提醒。

“是装的，不是假的！”博阿娜立刻纠正，可是瞪大眼睛的杨非凡明显在质疑两者有什么区别，博阿娜理直气壮地教训他说：“假的不会变成真的，装的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非凡挠挠头，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头痒，另一方面是他觉得博阿娜的话实在是狗屁不通。女孩子真是不讲道理，所以他选择顺从博阿娜，以免和美丽的少女产生争执，而且依照博阿娜的说法，他岂不是有机会成为她真正的男朋友？不过现在杨非凡更关心的是博阿娜的人身安全，他不纠结“装”“假”，而是一脸担心地说：

“没受伤就好，你能想起你出门时都遇见过谁吗？哪些人有问题，我们可以立刻找警察抓住他们。”

“唉！”博阿娜往床上一躺，闭上眼，说：“没时间想，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你怎么能睡得着觉？”

“当然睡得着，女孩子要多睡觉才能美美的。”博阿娜伸出右手，把刘海拨到耳后。她其实已经知道是那杯柠檬水的问题，她也记着那个为她端上柠檬水的酒吧侍者的脸，但她不想找到那个给她送上柠檬水的酒吧侍者。这件事要是让吕岑和法里顿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笑话自己没有一点警惕意识，竟然被小小的一杯柠檬水搞定了！

她还不忘拉拢杨非凡，说：“我可是你的女朋友，不许跟别人乱说。”

“乱说什么？”杨非凡没懂博阿娜的意思。

“就是这件事，这是你女朋友的秘密，你要为她保守。”博阿娜说话时拖着长音，装出快要入睡的样子。

“嘶～”杨非凡感到头皮发麻，他还是没搞清这个秘密是啥。他想了想，不知道也好，那样他可以永远保守秘密，低头看着博阿娜美丽的侧脸，说：

“为了你，我可以做到。那你能不能悄悄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抓林茨？你们说他是神话时代的逃犯，他犯了什么罪？”

“嗯～”博阿娜睁开眼，看了杨非凡一会儿，像是在考虑什么，然后开口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偷走了一件东西。”

“偷东西？”杨非凡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不敢相信林茨会偷东西，问：“什么东西？”

“不太清楚，吕岑说那件东西对神话时代很重要，可以消除【时代界限】。”

“消除时代界限？”

对杨非凡来说，时代界限是一个普通又特殊的词汇，它很好解释，但意义非凡。

千年以前，在他生活的这个世界，是有一位神明的——它不是人类，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一种生物，而是独一无二的龙形生物。它统御一切，人类只是它治下的一种生物。它被称呼为【亥伯龙神】，能幻化为各种生物的形象。它治理着一块广袤的被海洋围着的陆地，被称为【龙神大陆】。那时，各类生物在它的统御下，遵守它制定的法则，沐浴它神圣的教导，万物欣欣向荣。

直到那一天，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天空被黑色气体遮住，大地流出红色液体，无法计数的生物大批死去，仿佛世界末日降临，这种可怕的景象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太阳再次出现在天空中，大地终于恢复平静，一条绵延不绝的巍峨山脉赫然出现在龙神大陆上，被称为【横断山脉】，像一道疤痕蔓延在整个龙神大陆上，以它伟岸、险峻的山体为刀，横插在大陆上。

亥伯龙神消失不见了。

作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宣布了亥伯龙神的死亡，接过统御万物的权柄，以史无前例的速度繁衍壮大，在大陆各处建立新的分支，成立庞大的王国。世界在新统治者的治理下，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迅速恢复到亥伯龙神统御下的繁荣景象，甚至有超越之势。但很快，足迹遍布龙神大陆的人类，发现了亥伯龙神的遗产——时代界限。

它看起来像一种灰色的雾，但又不是雾；仿佛有生命，缠绕在横断山脉的四周，四处飘荡；最可怕的是，它是侵蚀整个龙神大陆的毁灭力量，它所到之处，人类万物化为尘埃，宛如一位有着巨大灰色形体的死神，吞噬着走进它虚无缥缈身体中的一切生命，然后像吃饱了肚子，把身体膨胀开，扩大着死亡领土。

随着时间的流逝，依附于横断山脉的它，不断地蔓延、蚕食四周的生命，逐渐把龙神大陆分割成七块完全独立的区域。它不是一条象征性的界线，而是一片广袤的无人区，是七个时代的边界，因此得名为时代界限。原本完整的大地被时代界限分裂成一个个区域，同时也隔断了区域间人类的交流，这导致人类虽然同处一块大陆，但不同区域的人类，在缺少交流的情况下，在各方面都有着巨大差异——就像是生活在不同时代一样。

比如，杨非凡生活的共和时代只是一个面积仅仅15.5万平方公里的小地区，而帝政时代则拥有超过1500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几乎是共和时代的一百倍。神话时代的地区面积和共和时代相差不多，但它却有着别的时代都无法企及的地位，因为神话时代的公民们会使用魔法——被视为抵御时代界限的又一龙神遗产。神话时代同时也被整个大陆寄予厚望，肩负着消除时代界限，使龙神大陆重归一统的重要使命。

想到这里，杨非凡咽了口口水，自言自语：“那他是应该被抓回去。”

“嗯～”博阿娜没想到杨非凡觉悟挺高，说：“这是他们说的。我妈说，这只是一个借口，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真相？”杨非凡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他刚要追问，身后的门“啪”地一声被推开，法里顿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跑到床前。杨非凡赶紧闭嘴，挺直上半身，心里忐忑不安，以为法里顿听到了他俩的谈话，跑进来阻止博阿娜透露更多，顺便杀他灭口。不过法里顿一开口，他就放下了悬着的心，因为法里顿关心的是博阿娜的安危——

“她没事吧？”

杨非凡心说你问我干什么？人不就在你面前吗？你问她啊！但他不敢这么和法里顿说话，只能低头示意对方自己去问博阿娜，结果一低头看见博阿娜早就闭上眼装睡呢！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说：“她没事，我刚刚检查过了，没受伤，完好无损。”

杨非凡看到法里顿脸上的焦急稍微舒展一点，明白他真的很担心博阿娜，瞬间觉得这个严肃的男人没那么可怕了。

“你检查过了？”法里顿转头盯着杨非凡，那凌厉的目光让杨非凡觉得自己下结论太早了，赶紧解释说：“哦哦，她刚刚醒了，自己检查的，我只帮忙看了一下后背。”杨非凡说着就感觉到有只小手伸到他的腹部，掐了一下他的腹肌，赶紧接着说：“她有点迷糊，就又睡着了。”

“是吗？”

“是的。我用性命向你担保。”

法里顿用狐疑的目光审视杨非凡，一看到这个酷似吕岑的人，就不自觉地用对待吕岑的态度对待他，虽然他和吕岑在本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法里顿对共和时代的人没有好感，他低沉着声音告诉杨非凡：“她醒了的话告诉我一声，我要好好地批评她一顿。”

杨非凡点点头，心说你都要好好地批评她一顿了，那她恐怕不会醒了，看着法里顿走出房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博阿娜在悄悄吐着舌头。

法里顿走出卧房，来到吕西安身边，低声嘱咐几句，然后看向沙发上的吕岑，示意对方跟着他。吕岑没有任何疑虑，跟着他走出520房间，来到了519房间。这样，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吕岑。

519房间是法里顿的套房，他伸手示意吕岑走到圆桌前，自己站在房门前，然后一一关闭房间的光源，只留下吕岑头上的一顶筒灯。在吕岑的视角里，他像一位蓄谋已久的阴谋家，从黑暗里走出，然后优雅地带来令人惊恐的噩耗。

法里顿拿出林茨的笔记本，说：“这是吕西安找到的，林茨的笔记本。”

吕岑看了一眼封面，说：“呦，还不错，挺可爱。”

法里顿把笔记本递给吕岑，说：“翻到书签那一页。”

吕岑翻开笔记本，找到插着长方形书签的一页，映入眼帘的只有一行黑字。从吕岑打开笔记本到他那行黑字，法里顿一直盯着他，观察他的表情，从那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法里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你知道？”

吕岑抬头看向法里顿，他觉得自己骗不了对方，于是点点头！

“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是你俩串通的把戏儿！”法里顿几乎是咬着牙齿，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态有多可怕，像是优雅绅士一瞬间变成地狱恶魔。

“你在质疑先知？”

“我在质疑你！”法里顿毫不留情地大声反击，他把吕岑和林茨归于一类，都是搞不清自己责任的、高傲自满的年轻人，但先知偏偏喜欢这些年轻人，喜欢和他们无话不说。

“先知怎么可能！”法里顿情绪激动，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像是质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先知怎么可能会预言自己的死亡！”

“这是事实。”吕岑合上笔记本，淡淡地说：“不然你以为，林茨为什么能获得【第二支柱】的力量？”

法里顿一时语噎，确实，第二支柱自神话时代建立一直安稳地待在天湖里，怎么会这么凑巧就被林茨得到了传承？除非是先知安排的，难道……法里顿不敢细想下去，问吕岑：“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立刻回神话时代。”

“回去？现在你的任务圆满完成，而我两手空空去见枢密院？”法里顿身负重责，这一点他很清楚。能否追捕回林茨，关系到神话时代乃至整个世界的利益。林茨只是一个孩子，但能够改变世界的钥匙恰恰就在这么一个孩子身上。追捕林茨是神话时代最高权力机构枢密院交给他的职责，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向枢密院报告任务的失败。

“不要忘了我可是出手帮了你，虽然失败但无人员伤亡，你应该感谢我。”吕岑又抛出一个事实，说：“况且现在有人在打博阿娜的主意，如果你继续滞留在这里，恐怕博阿娜的安危～”

吕岑的话音刚落，吕西安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法里顿开门见山，询问吕西安出门探查的情况：“有多少人？”

“大概十五个。”

“有和他们交谈吗？”

“没有，他们在刻意躲避我，应该是不想让我察觉他们的存在。”

“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应该是共和时代内务部统辖的警察。”

“专制制度的毒瘤。”吕岑忍不住评价了一下，被法里顿用目光狠狠地告诫了一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保护？监视？窃听？”

“不清楚。”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法里顿深重的呼吸声，慢慢夹着一丝沉闷的呜咽，消散在四周。忽然，法里顿的声音再次响起，坚定而不容质疑——

“我们今晚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