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警察（1）（1/1）

【共和时代·平安道·贝尔学院】

中午的太阳挂在正南方的天空上，温和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茹德的脸上，勾勒出茹德肥胖油腻的面容，卷曲的刘海随着脑袋的倾斜微微左斜，露出一双饥渴的眼睛。茹德不是一个热心求学的人，他享受着父辈的权势带来的特权与富裕，黑板上的白色字体对他一无是处，只有父母的宠溺，才是他为所欲为的人生的基石。

他歪着脑袋欣赏着前排少女的背影，那是一位认真学习的女学生，正在专心致志地记录黑板上的知识；她的美丽使茹德移不开眼睛——漆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在后背流淌，雪白无瑕的右臂肌肤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宛如仙女般的侧颜令茹德对其倾慕不已。

林依寒，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女孩！

茹德贪婪地盯着林依寒的侧脸，那细嫩光润的肌肤令他口干舌燥，迫切地想要亲吻她。他想要挥挥手，让讲台上的教师结束这节枯燥的课堂，但还是忍住，他不能在林依寒面前这样做，显得自己纨绔无礼，而是要表现得彬彬有礼，让这个花一样儿的少女，爱上自己。

这也是他那位内务部长父亲交给他的任务：搞定那个女孩，让她成为你的妻子。

在这一点上，父子俩达成了一致：茹德看中了林依寒的美貌，而内务部看中了她的家世背景，她的父亲是九人统治委员会领导林宗正。

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温暖阳光的照射下，茹德感觉到内心的焦躁，漫长时间的禁欲，使得茁壮成长的身体内流动着青春沸腾的血液，刺激着他的情绪与思维，令他血脉偾张。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将军，即将指挥着千军万马去攻下一座城池，他的身体里储藏了数以亿计的士兵，而那座城池，就在他的眼前。

茹德挪动屁股，坐到林依寒身后侧边的座位，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依寒听见有人在背后和她说话，惊讶地扭头，看到茹德的面孔后，脸上的表情迅速转为冷漠，转回头，声音冷冷地，问：“什么好消息？”

“拟定的游学名单出来了，女生是你。”

“我早就知道了。”林依寒低着头翻阅着书本，既无奈也无语，她很不喜欢茹德，尤其是听说了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对他只有厌恶，但他的父亲是内务部长，她不能明确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可茹德对她的骚扰持续不断；美貌是优点，也会招来流氓恶棍，尤其是茹德这样无法无天、无人制裁的流氓恶棍。

“男生是我。”茹德的声音里夹杂着欢乐与得意。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令林依寒头皮发麻，她想躲开茹德，但却事与愿违，生活中总是出现一些难以忍受的人，逃不开躲不掉，折磨着自己的人生。茹德不停地在身后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在她听来就是赤裸裸的骚扰，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男生，像狗皮膏药一样又粘又臭！

茹德伸手拍了拍林依寒的肩膀，林依寒觉得肩膀上仿佛爬上一条冷血毒蛇，浑身战栗，不敢相信地回头瞪着茹德，问：“你干嘛？”

“今晚有空吗？我在天怡酒店订了位置，一起吃个晚餐吧！以后我们一起在【神话时代】生活，要多多互相帮助。”

“没有时间。”林依寒将笔收进笔袋，头也不抬地拒绝了茹德。

“你不吃晚饭吗？”

“吃。”林依寒很不耐烦地回答。

“那和我一起吃呗。”

“不太方便。”

“有别人？那刚好可以一起，我让酒店加个位置。”茹德仿佛意识不到林依寒对他的嫌恶，坐在座位上对着林依寒的背影痴笑。林依寒没说话，长叹一口气，她已经坐立不安，想要换个座位，离开茹德的骚扰了，不然，她根本无法学进去任何知识，只会浪费时间。

很快，课间铃声响起，讲台上的教师走了出去，林依寒刚要收拾书本换个别的位置，茹德就快步走过来坐到她的旁边，他坐下来的一瞬间，林依寒明显感觉到排椅都往后倾了一下，这个身高160厘米，体重超过80公斤的男同学，坐下来比自己都矮了一个额头，笑脸盈盈的样子，让林依寒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困扰。

天呐！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林依寒在心里呐喊着，虽然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心声，但是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她的同学杨非凡，目睹了她的遭遇，正在为她想办法。

杨非凡之所以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要怪室友林茨，明明不是他的课还非要一起来上，要一起来上课还一觉睡到十点不起床，最后一路狂奔还是迟到了，两个人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了授课，只好坐在最后一排，不敢堂而皇之地坐到前面的位置。

坐在最后一排也就算了，非要来一起上课的林茨还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这直接让杨非凡破防了，换了个吵闹的地方睡觉？还是故意惹台上的讲师生气？真不知道林茨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现在看到林依寒被那个死胖子纠缠，杨非凡赶紧推了林茨几下，把他叫醒：“别睡了～别睡了～”

林茨枕着胳膊，歪着脑袋，睁开一只眼，问：“啊？下课了？”

“没有！”杨非凡指着教室第一排，狠狠地戳了戳前方的空气，说：“那个死胖子正在调戏林依寒！”

林茨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伸着头往前看，找到了林依寒的位置后，摇晃着身体向第一排座位走去，像是没睡醒，随时就会摔倒在台阶上。很快他就来到林依寒和茹德的面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像一位年纪有点大的阳光少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对着林依寒说：“麻烦让一让。”

林依寒有些吃惊，但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心里瞬间平静了，空洞呆滞的眼睛也焕发了光彩，她站起来，往旁边让开一个座位。

林茨用撑在桌子上的手作为支点，用力一跳，从桌子前面跳进了桌位里，翻越时两只腿伸直，鞋底朝着茹德的脸放下，蹭着了他的胳膊和衣服。茹德紧皱着眉毛，一脸不满地望着林茨，下一秒就要爆发，被林茨无视，抢先抱怨说：“这椅子怎么是歪的？”然后望着茹德上下打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在说原来是旁边坐了您这位重量级人物啊！

林茨回过头对林依寒说：“我们换个地方坐吧。”还没等林依寒回答，就一把抱起她的背包和书本，催着她往外走。林依寒也很配合，赶紧离开座位往外走，这时茹德站了起来，对林依寒喊：“那晚上见哦！我在天怡酒店等你。”

“她没有空。”林茨猛然回头，盯着茹德，目光凶狠宛如一头狮子，说：“还有，不许你叫她林依寒！”

茹德的表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贝尔学院，有人竟敢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慢慢地涌起愠怒，冷笑着，自己并不想表现得穷凶极恶，是这个人太不讲礼貌，自找的。同时，注意到林依寒对那个男生的态度，习惯了为所欲为的他强行忍住怒火没有发作，心头悄然涌起一个邪恶的想法，准备好好地利用下那个胆大包天的男生。

看到林依寒和那个男生坐到了新的位置，茹德换上和善的表情，走到林依寒面前，询问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得到答案之后，一句话不说，冷笑着离开了阶梯教室。

铃声响起，上午最后一节课正式开始，阶梯教室里再次响起任课讲师的声音，五十分钟后，杨非凡心事重重地跟着林茨、林依寒离开了阶梯教室。

原本杨非凡以为今天会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最平凡的一天，就像他打开林茨卧室的门，习以为常地拉开窗帘，让刺眼的阳光闯入昏暗的卧室，把林茨从被窝里赶出来，林茨啊了一声，然后扯了扯被子，把头塞进被窝，继续追逐他的美梦，但是现在，他知道，今天变成了不同寻常的一天，因为林茨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得罪了茹德，共和时代内务部长的儿子。

可是，林茨的态度摆明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担心的问题，他根本不在乎茹德是否会报复自己。杨非凡心想，林茨的后台应该比茹德的还要大，就像这所由首领阿尔迦亲自监督建造的学院，超一流的建设标准、顶级的教育资源、稀缺的入学名额以及严格的身份审核，使得这所年轻的学府被视为国家的最高学府。下层民众将其视为人生进阶的福地，上层统治者把它作为培养后代的不二之选。毫无疑问，所有人都确信，从这里走出的学生，将来会成为各个领域的接班人、统治者。

当然，每一所学校都有人鱼目混珠。

杨非凡很自觉的知道——他就是那个鱼目，混在一大堆权贵子弟和高智慧群体中。

可是，林茨却能轻而易举地把他这颗鱼目，公然地放入璀璨夺目的珍珠里——他把杨非凡从偏远山区的山民家中带到这里生活、学习。他还十分热衷政治话题，他会抨击这个时代的统治委员会制度，认为这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统治机构，实际权力都掌握在委员会上，目标直指首领阿尔迦创造了这个不合理的制度，采取这种制度来向其它时代展示开放，背后却是实实在在的独裁统治。这些行为就足以证明他的背景之深。

杨非凡坐到博学广场上的座椅上，他望着博学广场正南方的图书馆北门，林依寒刚刚从那里走进图书馆。按照约定，她办完事情后会到博学广场西北角的第一个座椅找杨非凡和林茨，也就是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

博学广场处在贝尔学院的图书馆和主教学楼间，是一个边长一百二十米的正方形，南边是三段台阶承接图书馆的北门，北面是一条校园主干道隔开了主教学楼建筑群，东西两面是两栋品字形建筑，分别是管理学院和理学院的工作大楼。在所有主干道的两边，种植着粗壮的梧桐树，每到秋季的时候，黄色的梧桐树叶纷纷飘落，把一条条主干道变成黄金大道。

贝尔学院上下课的间隙，博学广场上人流涌动，到处是富有青春活力的学生们，像灵动的小鸟，交替穿行，飞向各自的巢穴。学院的上课铃声响起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博学广场，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位学生在漫无目的地游荡，高大的图书馆后矗立着教学楼建筑群，开放式的建筑风格使得站在博学广场上的人可以隐隐约约地望见教室内的学生。

“你觉得阿尔迦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茨又提出杨非凡不想讨论的话题。

“快说啊！”林茨推了推杨非凡，催促着。

杨非凡顺势滑到座椅边，中间留出半个位置。他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因为在博学广场这样的公共场合，讨论林茨口中的话题不是明智的举动，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会给他们俩带来麻烦，甚至是牢狱之灾。直觉告诉杨非凡，大声谈论政治话题，会带来一些麻烦——就像现在，周围的人听到林茨的言论，开始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但林茨继续说着，根本不在乎周边异样的目光。

“对我们的首领你竟然一无所知？”林茨凑上来，挑起眉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映入杨非凡眼中。

“我不想在这里说。”

“怎么了吗？”

“太招摇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公开讨论。”

对于林茨热衷的政治话题，杨非凡了解的不多，总是招来对方的知识灌输。但共和时代的首领阿尔迦，这种众所周知的大人物，他还是知道不少的。

阿尔迦是一位木匠的儿子，在二十二岁之前都籍籍无名。直到他在一位大贵族的资助下去了神话时代，学成归来，迅速成为共和时代最耀眼的政治新星，然后在四年内摇身一变，成为最高首领。

据说现年不过三十岁的阿尔迦，掌控着从神话时代得来的强大魔法，是最具权势和力量的人，在他的统治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最显著的两点是：一，对曾经的统治者——贵族们，实施了非常残酷的政策，没收他们的庄园，收缴他们的财产，限制他们的权利，还建立了一套严密的警察制度，用来监视贵族以及同情贵族的人，使贵族们成为最落魄、最低下的少数人；二，用强硬的态度对抗龙神大陆最富饶最强大的神话时代的干预，中断了和神话时代的联系甚至交恶。因为阿尔迦认为，是贵族们和神话时代造成人们一直生活在困苦中，贵族们世代靠着人民的供养，瓜分财富和宝物，然后迁移至神话时代，让神话时代不停吸食着共和时代的血。

民众对阿尔迦褒贬不一，不好评价。有人说他用残暴的专制取代了贵族的温和，还大肆使用秘密警察监视普通民众；也有人认为他是用必要的暴力和专制推动民主的进程，清理贵族就是最显著的表现。

杨非凡对阿尔迦这位首领没什么看法，他现在只是一个学生，没资格发表什么看法。如果必须说点什么，那就是阿尔迦不应该任用布加当内务部长，因为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的人，又如何管得好一个强力的政府部门？

“怕什么？快点说！”

“当然怕啦，拜托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好不好，你这样迟早会被人举报的！”杨非凡压低声音，说：“还有，你刚刚得罪人了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个死胖子是谁吗？他是内务部长的儿子！内务部长啊！秘密警察啊！”

林茨眯起眼睛，他在想茹德是谁。

杨非凡看到林茨的神态，知道对方没把内务部长的儿子放在心上，他理解背景神秘的林茨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但是他还是要提醒林茨——

“内务部现在可是整个共和时代最具权力的部门了，可以不经司法审判直接执行逮捕、内部审判，直接对首领负责，也——”说到这里，杨非凡的话被林茨打断，后者搂着杨非凡，又借机切入到自己的话题，说：

“需要内务部庞大的秘密警察来监视民众的领袖，很缺乏安全感吧？”

“唉～”杨非凡长叹一口气，觉得林茨关注的事情总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和自己也有很大的不同，想起自己刚刚走进贝尔学院时，对学院里的一切都感兴趣，那时林茨告诫自己“杨非凡，你知道吗？你只要进入了这所学校，就已经踏出了全新人生的第一步了。从这所学校出来，你就会被划为他们的阶级中。但你不能和他们为伍，因为你是你自己。”

自己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学生，在贝尔学院众多的精英贵族中，自己显得不能再普通了。

除了这一点，非要找出自己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的地方，那可以说，自己总是挂着一副懵懂无知的笑容，看起来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童。林茨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帮助自己进入这所充满权势与智慧的贝尔学院。像是成熟的男人，看见稚嫩的孩童，想穷尽一切能力将他捏造成自己满意的模样。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自己带给林茨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因为自己只会安静地笑呵呵地任由林茨用言语对自己进行“塑造”然后转头变成橡胶球，弹回到原来的形状。

至于林茨，可以用很多褒扬的词汇来形容他，聪明、博学、优雅、英俊……他生着一双浓眉大眼，看起来具有浓厚的男子气息；他的身材显得十分健美，像是常年运动的结果；简单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异常合适，显露出一副完美身材；随意走在路上，会有女同学特意驻足甚至回头看他，只是这样的行为通常都会被林茨忽视，他只在意自己关注的事物。几乎从各方面，自己都佩服林茨。在和林茨的日常生活中，自己也发现了林茨的缺点——

喜欢指指点点。不论是什么方面，他都要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丝毫不会顾及相关人的感受。而且有时言辞奇怪，说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话题，仿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譬如他刚刚的言论，俨然无视这个时代的专制与独裁的巨大危险，在这个个人独裁的世界里充斥着被他称为是流氓恶棍的秘密警察，而他竟然口无遮拦，毫不担心。

“你这样口无遮拦，小心被秘密警察听到。”杨非凡低着头摇头晃脑，歪着脑袋，半开玩笑地朝林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回应林茨的胡言乱语，以免他得不到配合产生怨恨。

这时，他看到林茨的神情从轻松戏谑转变为严肃的神态，随后两个人的人影盖住了杨非凡的身体，杨非凡抬头看，前面站着两个人，穿着相同的深灰色大衣，戴着绑有金色绶带的帽子，其中一个走到林茨面前，问：

“你就是林茨？”

“是，我就是林茨。”林茨坦然回答，毫无惧色。

“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内务部。”

对方的威压气势不容反驳，杨非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为林茨说些好话求情时，林茨已经跟着两个人走远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杨非凡甚至没听见林茨临走时和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