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幽灵粒子（1/1）

此时华南两座核电站之间，正在建造一座12层楼高的“水晶球”，700多米厚的花岗岩地层下，正开凿一个巨大的山洞，容纳一个12层楼的“水晶球”，来自球中的一次次闪烁将逼迫“幽灵粒子”现身。这个“水晶球”里灌满3万吨纯水，球体内部布满各种精密仪器。

位于华南的中微子实验观测站被物理学家寄予厚望，它能帮助科学家观测中微子的基本特性。该实验室的前身是海湾核电站中微子实验装置，通过观测核裂变反应释放的大量中微子，从而了解中微子的特性。与海湾核电站中微子实验装置不同的是，华南中微子实验室可以同时观测两个核电站，10个核反应堆所释放的中微子，观测效率比原来翻了好几倍。

通过华南中微子实验室的观测，一个中微子撞上一个质子，就化为一个中子和一个正电子，正电子随即湮灭，放出一道光，中子则加入某一个质子核，不稳定的原子核很快分裂放出光子，因此一先一后放出两道光就是中微子与质子碰撞的迹象。3万吨液体内每天能够捕捉到60个反应堆的中微子，4个大气中微子，1个地球中微子，以及90个太阳中微子。尽管山体遮挡，让宇宙射线强度降低20万倍，宇宙射线干扰信号每天仍然有10万次。

华南中微子实验室装有4万只世界上最灵敏的眼睛，18000个20英寸和26000个三英寸的光电信号倍增管，光电倍增管可以将微弱的光转化为电信号。在目前的物理标准模型中，中微子是没有质量的，但通过研究中微子的震荡表明，中微子可能存在质量，这是一个超出标准模型的实验现象。

潘政道博士正是中微子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他自从上次被机器人告知“不要出校门”之后，他对机器人的行为开始有所警觉，但这一次从华山科技大学出现到华南中微子实验室，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机器人像往常一样为他收拾好行李送他出门。说是收拾的行李，其实就是将潘博士的机舱打扫干净，物品摆放到位。这种所谓的机舱是一个私人的小空间，就像一个小汽车的座舱，这种坐舱可以与无人机结合，变成无人机的机舱。也可以与汽车结合，变成汽车的座舱，还可以与高铁结合，变成高铁中的私人空间，平时机舱停在潘博士的仓库里，他在里面放置了一些个人的资料和出差用品，准备出差时只需要用手机APP预约即可。出差距离较远时，系统会自动安排无人机准时到达到指定位置与机舱组成一架飞行器，飞赴目的地前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分钟。去距离较近的地方，系统只会安排汽车底盘与座舱组成小汽车。而远距离经济出行，则大多数人会选择高铁，座舱与高铁组成一列具有私人空间的列车，运送大批旅客的同时又能保证每个人的舒适。

潘博士所研究的中微子需要与水打交道，那是纯净的水，纯粹的水，毫无瑕疵的水。华南中微子实验室是全球最大的中微子实验室，也是全球最大的水晶球。潘博士常常驻足在这颗巨大的水晶球下面思考，他本来是研究穿过水晶球的中微子。慢慢的他对这颗巨大、散发着蓝光的水晶球本身产生了兴趣。他常常思考几千年前，道家先哲思老子的一句话：“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上善若水，水是最接近于道的东西，最善良的东西就像水一样。潘博士认为，老祖宗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然不会几千年来一直流传至今。中西方研究物理的方法不同，西方主要研究物质的组成，而东方更注重于物质本身所具备的品格，所谓格物致知。正如西方通过科学手段。研究出水的组成是由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组成，而东方人却道出了水最接近于道和水的七种优良品格。

潘博士想起了那年冬天，华山科技大学的冬天一片清冷，梧桐树已经完全退掉了金黄的叶子，光溜溜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的强壮。潘博士时常走在校园步道上思考，夜晚的校园稀稀疏疏的飘落着几片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雪花显得格外清晰。抬头望去，雪花就像在漆黑穹窿下，一群白色的精灵从天而降，它们随风漫无目的地飞舞，有的落在潘博士的外套上，智能的外套感知雪花的掉落，发出像波纹一样的阵阵涟漪，这是这种高级服装特有的效果，为了营造一种梦幻的效果。潘博士摘下手套，伸手接掉落着的雪花，清晰的六边形雪花在他手心慢慢融化，形成一滩雪水，冰凉的感觉沁人心脾。潘博士仔细的看着黑色袖子上的一片雪花，他发现雪花六边形结构向外伸展着，中心的小六边形向外延伸的六根枝丫，与相邻的枝丫相连，对称且整齐，优美得像一个数学公式。每片雪花薄薄的，像是一个三维物体的二维切面。潘博士想象着二维的雪花增加一个维度会是什么样子，他想到了一个立体的柱状雪花，也就是同样的雪花不断的叠加，使六边形的雪花变成了一个六边体，无数的雪花在内部形成无数的空间。潘博士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他似乎进入了一道雪花组成的时空隧道，它遨游在这个像万花筒一样的时空隧道中，潘博士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他回神一看，自己身穿航天服，漂浮在雪花组成的多维空间内部，他不断的寻找出口，此时更加紧张，呼吸更加困难，他想回到现实。他不停的挣扎着，在雪花的六边形结构中飘来飘去，雪花组成的六边形时空隧道深不见底，不管潘博士如何挣扎，他仍然在雪花的多维结构中来回折腾。

而现实中的潘博士独自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路灯金黄灯光下，一位老师定在那里思考问题，这种场景在华山科技大学时常见到，学生们来来往往，不敢打扰。远远看去，潘博士就像立在雪中的一块坚硬石头。

“怎么回事？快让我出去。”潘博士在想象中的雪花时空隧道中惊出一身冷汗。高维空间的雪花结构，每一个枝杈通向另一个空间，每个空间的内部，又有多个通道通向另一个空间，他迷失在自己创造的多维空间里，找不到出路。

潘博士不知道要飞向哪里，他安静了下来，漂浮在空中。他深呼吸，心跳慢慢降低，他冷静下来，开始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只有在数学中才能找到的结构，现实中很难有如此奇妙的结构，空间由完美的线条组成，完美的雪花形状，无数雪花形状叠加而成的隧道伸向左右两边，就像两面镜子对照形成的隧道。

潘博士身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小孩欢笑的声音，潘博士向着笑声的方向飘去。他轻轻的推了一下雪花的枝杈，好像推动着门槛给他一个反作用力，他往左边的隧道飞去，孩子的笑声越来越大，汤博士认为方向是正确的。按道理他穿着航天服，声音应该是由外面接收器传达到衣服内部的扬声器，不可能辨别出声音的方向，但是潘博士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声音发出的方向。不停的向前飞，声音越来越响亮，在雪花的一个枝杈上，潘博士停了下来。枝杈上又有一道门，从里面发出了温暖的光芒，潘博士慢慢的接近了这扇门，他悄悄的在门边往里看，生怕打扰门内的一切。

温暖的光线沐浴着潘博士的整个脸庞，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他整个人呆住地站着，看着散发着金黄光芒的门口，那是他小时候最温暖的场景，妈妈拿着玩具正在逗着他玩。那时他还是一个婴儿，躺在婴儿床中手舞足蹈，咯咯发笑。那时妈妈年轻而美丽，那是他记忆中妈妈最美好的样子。潘博士的眼泪瞬间像温泉般涌了出来，他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妈妈！”。妈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的逗着还是婴儿的潘博士。妈妈抱起婴儿，开始用奶瓶给他喂奶。潘博士环顾着房间的摆设，依然是他儿时熟悉的模样，这房间留下他美好的童年记忆，婴儿床、妈妈的梳妆台、镜子、玩具，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那么的美好。

无论潘博士怎么叫喊，房间内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潘博士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房间，向下一个房间走去。过了不知道几间房间，他再往里看，这是他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情景，爸爸妈妈在超市里给他买书包，一个小黑色的小书包，上面绣着一只大大的七星瓢虫。三岁的潘博士高兴的背起书包，走在爸爸妈妈的前面，妈妈挽着爸爸的手，看着前面一个小淘气蹦蹦跳跳，眼睛里充满了关爱，也许爸爸妈妈眼里这又是一个崭新的阶段。从恋爱、结婚到婴儿降生，如今孩子即将踏上求学之路，也许将离他们越来越远，此时的爸爸妈妈心情既欣慰又复杂。

潘博士似乎明白了雪花里藏着他的人生，这是一个高维的时空隧道。每个房间都藏着他的一段往事。此时他心跳的厉害，他不知这是他的幻觉还是在他脑海中的错觉。他又开始慌乱起来，来回漂浮着，它往左边飞去，三岁，两岁，一岁，九个月、八个月，再往前，每个房间都记录着他的回忆。他扒着门，用力地向前推，身体飞快的向前滑行，在隧道的尽头。潘博士看到了一片星空，他想走出去看看，他想看看这片雪花的尽头，看看生命之外的东西，他想站在生命之外审视这个世界，审视生命的本质。他又担心踏出这个门，迈向星空，将有可能无法返回，因为外边的星空没有任何支撑物，给他带来反作用力。强烈的愿望又驱使他向外迈出了第一步，潘博士想起了他年轻时求学的志向，他研究基础物理就是想洞察宇宙的奥秘，如今有这个机会，他不能放弃。

“朝闻道，夕死可矣。”潘博士脑中出现了孔子的话，更加坚定他迈向星空的决心，他轻轻的推了一下雪花的枝杈。反作用力。使他慢慢的飘向星空，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星空是熟悉的星空，但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纯粹的黑色天幕中镶嵌着晶莹的星星，无数的星星形成浩瀚的星河，他甚至能看到星空深处，一条条、一丝丝像纤维状的东西伸向远方，有的地方群星簇拥，十分明亮，有的地方比较暗淡。但亮与亮的空间总有些纤维状的东西相连。放大整个视野，星空就像无数个神经元发出闪烁的光芒，组成神经元的恒星就像一粒粒光子，传递着彼此的信息。

潘博士飞离雪花组成的高维空间，他回头一看，巨大的六边形花片在慢慢缩小，完整的六边形枝杈结构在夜空中格外显眼。“真神奇呀！”潘博士不禁发出感叹，在浩瀚的星空中，一片雪花藏着自己的一生，藏着他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藏着他的奋斗、成功、失败，雪花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小的可以放在手心里。潘博士判断不出他与雪花的距离，不管他怎么挣扎，雪花始终以正面六边形对着，就像一个二维的平面，漂浮在宇宙之中。潘博士想把他抓在手里，却无法抓到。潘博士再次害怕起来，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那片雪花里。周围是无尽的虚空，他无法找到支撑点。

潘博士的呼吸急促起来：“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吗？”黑暗的太空好冷而寂静，潘博士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挣扎着……

突然，他身边飞来了一只精灵，潘博士不知道她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他的背后有四片蝉翼一样薄薄的翅膀，它没有穿航天服，绿色的裙子上镶着星星点点的宝石。这是一套露肩的连衣裙，太空的寒冷似乎对她不起作用，潘博士定睛看着她的脸，那是一张美好的脸。潘博士想起了他的初恋，想起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她在他周围飞动着，发出银铃般的响声，裙摆拖着晶莹的光粒。潘博士呆呆的看着她，只见她眨着大眼睛，牵着潘博士的手飞向了雪花。潘博士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那是她纤细白皙的手臂。潘博士想起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有的是他年轻时对美好的幻想，有的是他对未来世界美好的幻想。总之这些美好幻想可以归结成为两个字：爱恋。

她拉着他的手飞向了雪花，潘博士以为她要送他回雪花组成的高维空间，没想到他们从雪花上面飞过。她示意潘博士摸摸雪花的表面，潘博士往下一看，只见雪花像是一道彩虹，彩色的线条像是时光留下的痕迹，潘博士伸手轻轻的触摸这些彩色的线条。感觉很柔软，很细腻，像是浅海的泥。潘博士抚摸着这些彩色的线条，像是抚摸着自己的人生，短短的飞行掠过了他自己的一生。她带着潘博士低空掠过柔软的彩虹，飞向高空。雪花组成的高维空间，在他们的眼前呈现了一个S形状，这时潘博士才真正看清雪花的侧面。飞得越高S的形状变得越小，最后小得只剩下一个正弦波发出微弱的光，已经分辨不出彩虹的颜色。

潘博士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飞了，两个人在空中旋转着，她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在漆黑的太空中，像是彼此眼中的幽灵，而远处的星星也像是幽灵。很快，她送他来到了雪花的窗口，送他走进雪花，然后转身像幽灵般的飞向了远方，留下一道星光点点的白光，潘博士站在雪花的入口矗立良久，直到白光融入满天星辰。潘博士转身走向雪花深处，很快，他来到了他应该走进去的房间。只见一个人伫立在雪中，孤独的站着，灯光下像是一块石头，他知道房间中正是思考着自己，全然沉醉在这奇妙的旅行之中。潘博士向右边看去，伸向远处的隧道，潘博士知道那是他的未来。他是否需要去看看他的未来，甚至看看他的人生终点是什么样子，潘博士想了想，还是走进了眼前的房间。他想让自己的未来保留一点神秘感，更希望让自己的奋斗去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于是，潘博士毅然的走进了现实的房间，一道光充满了他的整个视野，潘博士在雪地里醒了过来，雪已经在他的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鞋子已经陷在雪地里。午夜的华山科技大学十分安静，天地之间，只有雪花在漫天飞舞和一个呆呆的站在路灯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