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天理？人欲？（1/1）

屠戮了段高原，顾云卿心中生不出一丝畅快，刚刚他只是发泄了心中的暴虐而已。

眼前的一众百姓，又重新跪倒在地上，空气中的血气仍未散尽，提醒着众人刚刚的情景。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顾云卿先前讲的话，恐惧使得他们双腿打颤，忍不住再次跪了下去。

顾云卿握着长鞭，看到此种情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当他的眼神扫过之时，发现唯独那递鞭的少年仍然站在他的身旁，表情似是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幕，眼中泛着精光，满是向往没有丁点惧意。

顾云卿有些好奇，站到少年身前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少年晃过神来后，不住地摇头：“仙人只会惩治那些恶鬼，而好人心怀虔诚之心，只会得到仙人的馈赠。”

顾云卿听着少年的话，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些所谓的仙，不由心中一叹。“单纯的孩子！”

“天然，快过来给仙长叩首！”云老太也在那些跪拜的人群中，不过她的神情和四周之人格格不入，其余人表露的皆是畏惧，而她的神色便是刚刚少年口中的虔诚。

此刻云老太缓缓抬头，却发现自己的孙子站在仙长身旁，在她的心里，这是对仙人的亵渎，于是急忙喊了一声。

少年扭捏着身子，似乎很不情愿。

云老太见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撑着一根木棍，猛地便站起身子，可随之而来的是气血上涌，引得一阵头晕目眩。

顾云卿察觉后，早在第一时间闪身前去搀扶。眼看要摔倒在地，一股灵气突然涌现，护住了云老太的身形，同时缓缓渗入她的体内，缓解着晕眩感。

云老太回过神后，看到了身前的仙人，心中顿时一惊，但看到那人嘴角淡淡的笑容时，整个人的心渐渐缓和下来。

被称为天然的少年，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看着祖母，眼中尽显关切。

云老太不满的瞪了少年一眼，随后又准备跪下。却被顾云卿的一道灵气，止住了打弯的双腿。

神仙手段自然是顾云卿所为，当她不解的抬头看去时，入眼之中仍是顾云卿淡然的脸庞，想到仙长对这跪拜礼似乎颇为反感，便立于一旁，不再下跪。

此时，顾云卿的眼睛重新扫向众人，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让他升起一股俯视众生之感，但总有一种不真实，心静下来后总觉得空荡荡的。

陆景行感知到师弟现在的状态，传音道：“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表象而已，有很多修士沉迷于这种感觉无法自拔，人性越强，神性越弱，最终导致修行之路断送，俗世的诱惑太多，总会以各种形态体现，稍有不慎便会深陷泥潭，终身无法走出。”

“修士对凡人的淡漠，其实是对人性的排斥，也许不是出自本心，而是为了顺应天理。”

顾云卿思考着师兄话语中的意思，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天理和人欲只能对立吗？”顾云卿心中想着。随后传音问道：“师兄，能让他们不要跪吗？”

“跪只是他们表达敬畏和景仰的一种方式而已，你若对这个方式不满，由你自己去更改，他们是你的信徒，规矩自然由你来定。不过他们对仙人的敬畏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这点是无法改变，就像天永远是高高在上，大地永远被踩在脚下一样，这是天地规则，无法更改。”

顾云卿听后，轻叹口气，既然天地规则便是如此，他又何必执着跪与不跪。

随后顾云卿看向一旁的少年，见他鼻似悬胆、眸如春水，如松的身姿在旁站立着，在人群中甚是显眼。“你叫天然？”

他记得这少年可以和一瞳沟通，而且刚刚似乎知道自己所想，有着聆音察理、鉴貌辨色的能力，于是升起一丝兴趣。

见仙长看着自己，云天然紧咬嘴唇，鼓起勇气出声道：“仙长，我能和你修仙吗？”，眼中满是渴望。

顾云卿一愣，随后问道：“为什么？”

“我要报仇！我要..”少年突然开口。

“天然！”云天然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声大喊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说话之人自然是云老太，此刻的她面色如土，脸部的褶皱都在不断抽动着，眼中满是惊恐，似乎少年即将说的话很重要。

随着云老太的一声大喊，云天然后背瞬间冰凉，刚刚为了修仙梦险些失言，当即闭上了嘴巴。

顾云卿见状，升起一丝好奇，不过神色间没有丝毫变化，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看着少年轻轻一笑后，便转身走开。

顾云卿的身影不在，那些百姓们瞬间没了压力，纷纷起身，可他们却并未离去，而是主动去收拾着三英祠被焚毁后的断壁残垣。

“师兄，可以看出那少年有什么不同之处吗？”顾云卿回到了陆景行身边，当即开口问道。

陆景行说道：“神识感知的力量有限，除非直接侵入他的灵魂，否则无法发现什么，不过能够确定的是他没有灵根，修行一途应该走不通。”

顾云卿点点头，随后看了黎大隐一眼，于是问道：“那他能走黎大哥的路吗？”

陆景行无法确定，顿悟之事神秘莫测，全凭天地机缘，远非人力能够干预。

顾云卿叹了口气，他对那少年其实生出了些许好感，若是那少年拥有灵根的话，他倒乐得成人之美。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拿的出手的只有道一诀和武人的技法，即便那少年拥有灵根，自己对他的帮助也不会大，只能将其领上修行路而已。

一想到自己的功法，心中便是一阵苦闷，心思已经转至须弥山收徒的事情。“没多少时日了，处理完此间的事情就得赶快回去。”顾云卿心中想着。

“咳！咳！”旁边传来一声激烈的咳嗽。

顾云卿立刻闪身上前，运起灵气打入了黎大隐体内，随着灵气运转，黎大隐的面色恢复如常。

“黎大哥，你醒了！”

黎大隐的骨头已经愈合，可是脸色仍有些苍白，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些时日。

此刻顾云卿再次面对黎大隐时， 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顾云卿已经从师兄那里，了解到大火中的事情，当时火势不断蔓延，在那殿宇之中，段高原几人见势不妙，已经撒丫子跑了，而云老太祖孙俩，还被捆缚在殿中。

黎大隐见到后没做丝毫犹豫，抱着陆景行便冲了上去，将二人救下后，又利用有限的神识，在火势中寻找着出路。

尤其是最后一刻舍生忘死，将二人一猪护于身下，生生扛着后背的重击，脊梁依旧挺着笔直。

遇到危难后，普通人会下意识的逃跑，而黎大隐明知必死，却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救人于危难，内心深藏着悲天悯人的追求，或许是他能够凡心顿悟原因。

“顾兄弟，云老太他们祖孙俩还好吧！”这便是黎大隐开口后的第一句话。

顾云卿点点头，看向眼前苍白的脸，更令他平添了几分书生的儒雅，谁能够想到半年前的他还是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

等到黎大隐气息稍微缓和，顾云卿出言问道：“黎大哥，云老太一直在求仙峡居住吗？”

不知怎的，顾云卿总觉得云老太祖孙俩不似凡人。

黎大隐摇着头说道：“和我一样都不是本地人，据说是来这儿投奔亲戚，他们来到此处的时候，云天然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而那云老太已是古稀之龄，为了生计，仍要做活，日子过的很苦，但也因此在这求仙峡中，最受人的尊重，那云天然长大后也十分孝顺。”

“投奔亲戚应该是应对之词，躲避仇家的可能性更大。”顾云卿联想到云天然先前所说的报仇，心中想着。

脑海中不禁显现出顾天拓的身影，当年顾天拓也是带着年仅六岁的他，不远万里逃到此处，一时间竟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咳！咳！”黎大隐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此时天色渐晚，不时会刮起一阵轻风，让人生出些许冷意。

“黎大哥，天渐渐凉了，于你恢复无益，我抱你回家休养吧。”顾云卿生出一丝关切，忙说道。

“无妨，他们还在那里忙碌着，等大家忙完一起走！”

顾云卿看向远处那些忙碌的身影，大火之后的废墟，几乎不会有什么有完好的物件，他们却依旧在那里寻找着，只是因为三英祠是寄托他们灵魂的存在。

顾云卿看着前方的身影，心头不禁一动，在和那修士一战前，就是眼前这些身影要和他共进退，他们所求的是什么呢？而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顾云卿一个闪身于原地消失，身影不断在废墟中穿梭着，以灵气裹着自己的身躯，使凡人无法发现，他不断倾听着这些信徒的言语。

“我昨天偷了王家一只鸡杀着吃了，后来才知道王家的男人生了重病，全靠每日的鸡蛋补充体力，我明日便会去买上一只还回去，希望三位仙长莫要怪罪。”

“我老婆这几日便会临盆，求三位仙长保佑大人和孩子全都平安。”

“我以后一定要像顾仙长一样，无惧无畏，保护百姓安全，求顾仙长赐我力量。”

顾云卿不断听着这些人的诉求，心中生出几分感慨，他们所说的、所求的，自己都无法听到，也无法做到。

我需要去告诉他们吗？让他们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顾云卿很想去说出这个事实，可是很快他便犹豫了，一切愿景只要有着寄托，便意味着希望，其实他们最终拜的只是自己，或许这便是三英祠存在的意义吧。

“我想让顾仙长收我为徒，我要和他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保护我的奶奶，保护我的族人，保护我所在乎的一切。”

一道声音传入顾云卿的耳中，说话之人正是云天然，顾云卿轻笑一声后现身相见。

“仙长！”眼见顾云卿凭空显现，云天然心中一惊，可是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对着顾云卿行了一礼。“仙长，您都听到了？”

顾云卿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可以和一瞳交流？”

“一瞳？”云天然露出不解之色。

“就是那匹暴躁的马。”

云天然一愣，随即陷入了为难。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无妨，你和仙长实话实说吧。”

顾云卿早已感知后面有人蹒跚而来，已猜到是云老太，当下回身行了一礼。

云老太眼见顾云卿给她行礼，一时竟无所适从，却听顾云卿说道：“我和天然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叫您一声奶奶也理所应当。”

“可仙凡有别，这...”云老太心中震惊无比，先前顾云卿免去众人的跪拜礼已是闻所未闻，如今那仙人竟要叫自己奶奶。

“哈哈，或许别人那里是这样，在我这儿仙凡没有区别。”顾云卿笑得十分洒脱，显然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云老太活了大半辈子，曾经也见过仙人的真身，在仙人眼中，凡人如同蝼蚁，生杀予夺，全凭自己喜怒，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少年仙人这般平易近人，一时间她更确信自己找到了灵魂的归宿，愈加虔诚了几分。

随后他对孙子说道：“天然，有什么话尽可和仙人说出，无需隐瞒。”

顾云卿没想到自己短短的两句话，就建立了信任，当下洗耳恭听起来。

果然云天然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通过一种神奇的联系和动物进行沟通，不只是灵驹，猴鸡狗猪...都可以，而且能够通过声音的波动，控制动物的行为。

“你可以将一瞳叫过来吗？”顾云卿伸手一指一瞳的方向。

却见云天然嘴巴不停的张合，片刻后一瞳竟然真的跑了过来，只是眼神中透着茫然，等到云天然闭上嘴巴，方才恢复正常。

“刚刚发出声音了吗？”顾云卿有些好奇，刚刚自己只是看着少年嘴巴张合，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只有他们能听到。”云天然伸手指了指一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