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世情薄,穷是人间最大的恶(1/1)
1.
秦之剑出生于七十年代初的江北农村,自打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大写的“穷”。
因为穷,人活得就憋屈。
生产队里分“落秧瓜”(最后一茬品相极差的瓜),队长伍德子给自己家分的时候不但筐里净是没长熟的苦瓜蛋子,还把秤杆子压得几乎吊不住秤砣。
母亲刚想讷讷说些什么,旁边捡瓜的伍德子女人恶狠狠地一瞪三角眼:“要不要?不要连这也没有了!”
轮到村西头死了男人的蒙翠花,伍德子女人虽然眼里闪着不善,但看着伍德子看着自己的狠辣和瞅向这个寡妇的柔情,还是挑着熟透的、大个的满满捡了一篮子。
众目睽睽之下,伍德子趁着递篮子的功夫,不但摸了翠花婶子的手,还顺势在她只穿着薄衫的腰里揉了一把:“弟妹,我弟走了,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帮你干活啊。”
蒙翠花脸上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低着头吃力地蒯着蓝子走了。
她能怎么样?家里男人没了,她一个女人家看了孩子就挣不了工分,没工分就分不了粮,人家好歹还有公婆,自己除了埋在土里的死鬼男人,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他来,来就来吧,在活着面前,名声、脸皮啥都不重要。
秦之剑不懂:大晚上干活,还得点灯,煤油多金贵啊?
所有人都怕伍德子,包括小时候的秦之剑。
比鸡蛋大些的苦瓜蛋子被秦起华一个一个削了皮、去了瓤,又用井水清洗了,撒上粗盐制成“咸菜”,秦之剑和弟弟妹妹蹲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就盼着筐里能有一个那怕是“八成熟”的,让他们姊妹三个吃上一口真正的甜瓜。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一个都没有,每一个瓜蛋子都是苦的,那种苦味从这个时候一直嵌在秦之剑的记忆里,怎么也抹不掉。
稍大一些,秦之剑懂了晚上伍德子在翠花婶子家“干的什么活”,也懂了翠花婶子的苦。
2.
小学没上完,到了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下面的弟弟和妹妹也该入学了,家里连三块钱的学费和书本费都给他交不起了,说实话,他也没心思读下去了。
这个家太穷,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小学辍学那一年,秦之剑谋划了一场“捉奸”大戏。
这么多年里,伍德子一直和蒙翠花明铺暗盖,他知道翠花婶子是为生活所迫自愿当“破鞋”,可秦之剑什么都顾不得了,收拾了伍德子,翠花婶子也算解脱了吧。
又是夏天,又是夜晚。
秦之剑早早躲在蒙翠花婶子家附近的草垛里,从麦草缝隙等着看“好戏”。
他知道今天伍德子要来蒙翠花这里,一大早,他从再也用不着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用铅笔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送给了公社看大门的老头:“大爷,我是胡家庄的,这里有一封信麻烦您给派出所的靳叔”。
看大门的老头老眼昏花:“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秦之剑嘻笑着套着近乎:“派出所靳北上是我表叔,你忘了,我来他这儿玩过好几次。”
老头根本不认识人,更不会认住他是谁,但还是把信接了:“行,他过会儿来上班,我记着给他。”
秦之剑走了几步又扭回头:“大爷,可别忘了啊!”
天黑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还没有用上电,一到晚上到处都是乌漆麻黑,秦之剑耐心地等着,他知道派出所所长靳北上肯定会来。
——这个时候的治安案件很少发生,派出所也就没有什么能罚款的由头。
搁现在,男女奸情也就是道德问题,但在那个年代属于什么性质、怎么处理全都是派出所说了算。
果然,秦之剑先是从麦草缝隙里看到伍德子哼着“十八摸”敲翠花婶子的窗户,还捏着嗓子装斯文,用戏文里的念白低声说着:“小娘子,快开门来呀——”
很快,门无声地开了。
伍德子飞快地溜了进去。
很快,翠花婶子的哭声传了出来:“唔唔唔……啊……”
伍德子在吼:“啊——”
3.
远处有摩托车的灯光射来,那是乡派出所惟一一辆“偏三轮”摩托车,不用说,来的就是派出所的靳北上。
蒙翠花家的门板很薄,根本经不住办案人员狠狠踹上的一脚。
先是“咣”得一声,然后又是“轰”得一声。
翠花婶子家泥坯房子的薄木门倒下了。
几条手电的光柱里,伴着孩子的嚎啕大哭,两个赤条条的身影被带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是翠花婶子,身形高大却躬着身子不住告饶的是伍德子。
“靳所长,放过我这一回吧!我给你叫哥,不,叫叔、叫爷啊……”伍德子语无伦次。
一条军用武装带“啪”地一声狠狠地抽在伍德子的光背上:“你做为队里的干部,却干着强奸妇女的勾当,应该吃枪子!饶了你,做梦吧!”
又对翠花婶子:“不要怕,你说,你是不是不愿意,他都是硬着来的?”
翠花婶子终于大哭了出来:“他不是人啊,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都没法活了……”
案子办的很顺利,靳北上让翠花婶子进屋穿衣服、哄孩子了。
一道街的人听到动静,都起来看热闹。
伍德子的女人要上来挠人,被推了一个趔趄,并警告:“再胡闹把你一块儿关小黑屋!”
她也老实了。
靳北上命令给伍德子戴上手铐,在他身上胡乱裹了条破麻袋带走了,临走时还发表了“讲话”:伍德子做为生产队长,违背妇女意志……现在对他进行逮捕!
秦之剑知道,这个时候正在“严打”,伍德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