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母醒，宋母到（1/1）
“沈家媳妇，你莫不是在哄我吧！”
这年头，识字写字是个费钱的活，男子识字都很稀有，更别说女子。
李大牛家那李翠秀也是因他爹是个货郎，平时路子广些，得了点孤本残缺的书页，这才让那丫头认识一文半字，就这还在村里得了个才女的名号。
但要说让那丫头写字，梁氏知道，她可是写不出来多少的。
虽说宋家是富贵人家，能请得起教书先生，但从没听过这宋清妍在安阳镇有什么才名，梁氏严重怀疑她是在蒙自己。
心内怀疑，梁氏向前几步，看着宋清妍起笔落字，还真是那么回事。
别的字她不认得，但也找过代写书信的先生写过几回家书，这她的姓氏梁字还是能看的出的，还有春妮的姓氏王字也很好辨认。
梁氏见宋清妍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面，撇嘴道：“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写字。”
宋清妍很快写完，拎起那薄薄的纸张吹了吹，将那卖身契往梁氏面前一递，“梁婶子，这块也没印泥，就劳烦你咬破手指在这上面摁个手印吧！”
梁氏心中不愿，还想再推脱，春妮到底是有点着急，就朝前迈了一步。
这一迈步，这孩子离着梁氏可就近了，这刁妇眼疾手快下了春妮的刀，将那东西扔的老远。
“你这小贱蹄子，敢跟你娘老子叫板，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口中叫骂，梁氏手上也没停，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掼在了小女孩脸上。
柴刀不在手，春妮眼里的光芒又熄灭，认命的承受着梁氏的虐打。
宋清妍想去拦，梁氏三番四次被她挡住，此时心里已有防备，一把将春妮拉在身侧，然后将手中那身契团吧团吧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宋清妍看着梁氏这堪称粗鄙的动作，感觉这老刁妇是把这纸当成了她的血肉，恨不得咬碎。
咽下纸团后，梁氏咧嘴一笑，露出副青紫牙龈，得意道：“沈家媳妇，这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就不把春妮卖给你，你又能怎样，再给我找个罪名？”
说罢，还像不解气又骂道：“你个大家小姐嫁到这，愿意过这清苦日子也是稀奇，可见你也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命里该得你就是要受苦的！还给沈关氏那老寡妇找丫鬟，你还挺有孝心，不过你可得想想这一大家泥腿子，还找个人伺候，她也配？不如省省这钱，倒是给她打副好的棺椁算逑，我看她这样子也没几日好活头。”
宋清妍一听这话冷下脸，“青天白日你不积口德，真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沈关氏说的是沈母，沈母的本名叫做关秋雁，梁氏此话也是因之前跟沈母积怨已深，看沈母昏迷，便逞口舌之快。
梁氏哂笑，泼皮无赖样吐了口唾沫，这一口险些吐在宋清妍的绣鞋鞋面上。
宋清妍正准备用金针好好伺候下这刁妇，就听身后传来阵呛咳之声，虚弱但火气十足的骂声响起。
“梁香梅，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敢不敢把你刚说出的话再给老娘说一遍？”
宋清妍回头看去，就看到昨日还躺在床上的沈母，此时正好好的立在门边，看样子精神不错，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
沈小妹看到沈母醒来，高兴的跑到娘亲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娘，你醒了？”
宋清妍回过神，连忙也上前几步，“您怎么起身了？”
她扶住沈母另一只手臂，动作间摸了摸她脉搏，已是大好之相，才松下口气。
宋清妍盯着便宜婆婆手中的刀，心内有点好笑，没想到男主妈竟是个彪悍的人物。
沈母还有点咳，听到宋清妍问话，她声音放柔，“我不出来，难不成任由她欺负你？”
这几日，她虽昏迷，但意识却是清醒，沈小妹夜间的嘀咕，平日里细心的照顾擦身，她都能感受到。
虽不知道儿媳妇为什么突然转变，但她关秋雁最是护犊子，梁氏这刁妇想来欺负自家人，那绝对是不好使！
梁氏看见沈母手中的刀，有点胆怯，她可是知道，沈关氏这老寡妇就是个疯子，年轻的时候贪图她美色的流氓哪个没被她砍过？
这是近些年，她得了病，再加上沈修文考上秀才，她平日里才装一装，收敛脾气，但跟她年轻时候就相识的梁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厉害？
梁氏知道不给沈母个答复，她怕是会追到家里来砍自己，语气放缓解释道：“关姐姐，我这可不是欺负人，倒是你家儿媳妇欺负我……”
这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沈母嗤笑道：“个倒霉催的，少来恶心我，谁是你关姐姐，梁香梅你可少往你脸上贴金，我儿媳妇欺负你就欺负了，你又能如何？”
梁氏还有点不服，刚准备回嘴，沈母手中的菜刀就举起来了，端的是副让她不高兴就得挨砍的流氓样。
这谁能不害怕？
“得得得！你们家的人我惹不起，我走还不行吗？”
宋清妍看着梁氏扯着春妮前行的背影，难道真的就救不了这丫头了？
正思考着应对之策，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梁氏走出院门回头看了眼，便也停下了，一脸惊喜的表情，似看到熟识的人。
这是看到谁了？
宋清妍好奇的朝那个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黑瘦的汉子驾着架玄色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外，这马车瞧着普通，但处处可见富贵气息，小窗口和车厢的帘子都是上好的布料，赤红带暗纹，低调贵气。
梁氏在马车停下后，就奔到了车头的位置，小声的喊了句，“当家的，你这是找到了新活计？”
那男人没理梁氏，从车辕处一跃而下，对着车厢恭敬的弯腰说了句‘夫人，到了’。
说完之后，他才扯着梁氏走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宋清妍也没听清两人谈话，倒是能从梁氏刚才的话里确定这男人就是春妮爹—王五。
宋清妍越看越觉得这马车有点眼熟，还没记起什么，就看到那车厢的挡帘被一只带着金镶玉镯的手掀开，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探出身来。
她一张鹅蛋脸，眼角虽有细纹却无损她美貌，头上没有多少首饰，只一支鸡血红的红宝石金钗，身上搭配的则是一身端庄的暗红衣裙，整个人白的甚至有些透明，这老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也不难看，甚至有些贵气。
王五殷勤为这妇人搬来了脚凳，她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宋清妍，面上漾起甜蜜的笑容，直接就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关姐姐，妍妍，呆在这是在迎接我吗？我不记得我差人来报信我要来的事情啊，你们是如何得知我要来的？”
宋清妍自见到这妇人第一眼开始，她仿佛就陷入了一种梦幻的眩晕之中，真的太像了！
这中年美妇就是原主的娘亲，宋员外的夫人—林汝霜。
直到宋母的手握住宋清妍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开口艰涩的喊了句‘娘’。
宋母奇怪的看了女儿眼，伸手摸摸她额头，“怎么愣愣的，是不是病了啊，这段时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与自己母亲别无二致的样貌，但手上传来的温度却是温热的，而不是像尸体那样的冷冰冰。
宋清妍有些想哭，此时她甚至怀疑这次穿越只是她太过思念亡母，潜意识为了安抚自己而编造的一个梦境。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的回答：“没事的，娘亲。”
可是这副表情落在宋母和沈母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宋母沉下了脸色，刚想问怎么了。
沈母心里有数，则是直接将刚才藏在身后的菜刀拿出来，对着梁氏就冲了过去。
“梁香梅，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给我儿媳妇弄哭了，你马上过来给我儿媳赔不是！”
这出实在太吓人，梁氏吓得直往王五身后躲，“当家的，救我啊！”
王五也吓得够呛，男人这时候算啥啊！石头做的男人他也怕菜刀啊！
虽然害怕，但是也不能不管梁氏，王五一边护着她，一边劝道：“沈嫂子，你这是干嘛啊？快把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要说沈母现在大病还没痊愈，王五其实狠下心一推她，夺下刀也就没什么威胁了，但是他现在为宋母做事，而沈母又是宋家的亲家，故而他不敢动手，只能好言相劝，造成这种束手束脚的局面。
“问我干嘛？你先问问你家的老妖婆搅家精吧！来我们沈家欺负我儿媳，还咒我早点去死！欺负我们沈家没男人不成？”
宋清妍很感动沈母维护自己的行为，但又担心沈母剧烈运动犯病，不放心的上前扶住她。
宋母听个大概，此时也明白情况，知道这刚才来找茬的女人是自己刚聘请的马夫的娘子，那她自然得给自己女儿撑腰，故而也跟了上去。
王五知自家媳妇的德行，沈母这话里恐怕有一半是她做过的，脸黑的要命，压低声音质问梁氏，“你真欺负沈家媳妇了？”
眼见着，主家夫人就在那里看着，王五期望这婆娘能说出来别的隐情，不然这花了大价钱才应聘上的活计，指不定就要吹了。
梁氏对于后半句只字不提，毕竟沈母说的都算委婉了，刚才她说的可比那难听多了，这确实是真的。
对于前半句她还是有点不服的，委屈道：“我没欺负她，是她想要买咱家春妮做丫鬟，我没同意罢了。”
说着，梁氏使眼色给自己家男人。
王五接收到目光也明白了，不同意的原因无非就是吴瘸子那边已经将春妮定下，而且这十两的彩礼也被自己早上拿出去给人送礼找活计，这婆娘是怕交不出人吴瘸子那边不好办，这才拒绝。
却没想到，兜来转去自己聘上的这活计竟是宋家马夫，而自家婆娘却和主家小姐结了怨，要是一个不好，这花钱找的活也就泡汤。
根源就在他家丫头，春妮身上。
宋母听了个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就是她女儿想要个丫鬟嘛！宋母抬眼看向站在梁氏身后的小丫头，笑着招手，“来丫头，到这来，是叫春妮吧！”
梁氏知道这其中厉害也不敢拦，由着春妮走到了宋母身边。
“回夫人的话，小女是叫春妮。”
见春妮没动静，王五腆着脸哈腰笑着搭话。
宋母睇了眼王五，没说话，王五赶紧闭上了嘴。
“丫头，张嘴！”
春妮第一次面对如此气派富贵的夫人，有点被吓住，但还是听话的张口。
宋母未出嫁时是大家闺秀，家教严格，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跟了出身商贾的宋老爹。
高门大院里面挑选奴婢自有一套流程，宋母自也是按这流程选人，其实平时她也不怎么检查旁人，因为大多数奴婢都是经牙行买来，他们一层层筛选，送到宋府都是上等的奴仆了。
但这小丫头是女儿亲自挑选，那就免不了要检查一下，大府奴婢需要身上无病，牙齿齐全，最好年轻力壮的。
就跟人挑选牲口一样，到了奴仆这里也是同理，这就是封建时代的残忍。
宋母左右查看了一番，对春妮还算满意，女儿喜欢的话，收做奴婢倒也够格。
“你家这丫头不卖？”
王五此时还那里敢不卖，他暗暗瞪了眼自家婆娘，都是你干的好事。
“能被咱家小姐看中，那是她的福分，卖的卖的！”
宋母颔首，目光在春妮身上巡睃，“身材干瘪，手指皲裂，也不知干活麻利不麻利。”
“夫人，您放心，这丫头干活最是勤快的。”
“行吧！那便按粗使丫头的价格，五两银子买下吧！”
“什么？刚刚沈家媳妇明明说是十两的！”梁氏到底没憋住，出声打断了这场交易，刚才明明说好的价格，现下缩了水，怎么能叫她不急！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刚才就卖了呢！
此时王五再想捂她的嘴已是来不及，抬头看向宋母，果然见她面上不愉。
“王五媳妇，我儿不懂，又喜爱这丫头才出高价，难道你这么大的人还不明白这奴隶价不成，你要不要先问问你当家的在我宋府当差，一年工钱几何？十两？你还真是能张得开口？还是在你眼里我儿嫁到宁河村来，就能任凭你们这些刁民糊弄不成？”
这话说的王五登时脑袋上冷汗就下来了，他回身一巴掌掴在了梁氏脸上，继而对宋母赔笑。
“夫人见谅，我媳妇就是个村妇，什么都不懂，还请原谅则个，春妮丫头五两可卖，您找人立字据即可。”
梁氏被打懵，震惊的看着自家男人，但她也知道，自己要是闹起来，才是真正坏了事，回家王五得打死自己，故而也就安静如鸡的装死。
宋母轻哼，“你还是要管好自己婆娘，没得给你丢人！”
王五依旧赔笑，连声称是，心里庆幸的松口气。
幸亏安抚住了主顾，不然丢了这活计才是损失大发，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宋府当差，这次他找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才得了这么个差事。
至于吴瘸子那十两得还回去，大不了他借借凑凑补上那五两的缺，真能在宋府站稳脚跟，日后可不止这十两的挣头。
事情敲定，沈小妹抖机灵，又拿过笔墨纸砚给宋清妍，“嫂子，你快再写一份字据。”
宋清妍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原主可不识字！
转过身，果然看到宋母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两人。
“妍妍，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宋清妍对旁人胡诌还行，但对着自己亲妈这张脸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干笑两声说道：“沈修文教我的。”
宋母自不会怀疑女儿的话，闻言对着沈母笑道：“关姐姐，你看咱俩家这个亲结的是真好，以前我叫妍妍读书，她老吵着脑袋疼，这成亲两月都能写字了，言之啊，真是厉害，都能把个榆木疙瘩调教成秀才娘子了！”
宋清妍也听明白了，原主之前也是请过教书先生的，只不过人家不爱学，如此便好，有点底子两月学成也不算太夸张，要不然她这谎话也算漏洞百出了。
沈母摆摆手，“哎，林妹子，你这话说的不对，要我说咱家清妍才是一等一的好，我卧床那阵，真是不嫌脏不嫌累的为我擦身抹药，我家那臭小子根本指不上。”
两人是你来我往，吹嘘了对方孩子好一阵，到最后，都是笑容满面心满意足。
宋清妍干笑陪着，内心感叹，现代说亲家关系想要好，就要拼命说对方孩子优点尬夸，这观点是正确的，她现在就能用实际例子证明了！
夸了半晌，沈母又道：“妹子，咱家妍妍的医术也十分高明，这次我得病就是妍妍救得我！”
宋清妍心里又一咯噔，看着用问询目光盯着自己的宋母，她心里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