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怀济（1/1）

昊天塔法相被破，乌辞京受到反噬，脸色苍白如纸。

下一刻，一口鲜血喷出。

没顾得上擦掉污血，乌辞京咬紧牙关，继续为昊天塔提供灵力。

谢卿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这一幕，眸底闪过嘲讽。

怀济胸口被捅穿也没慌，视线始终黏在方修允身上，嗓音嘶哑，比指甲抓玻璃的声音还要难听：“若我是你，定然不会自降身份与凡夫俗子为伍。与天道、与那位‘大人’为敌，并非明智之选。”

谢卿年将揽山雪的枪尖一甩，怀济也随着他的动作被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正好跪趴在方修允脚下。

摘掉幕篱之前，方修允已经在脸上施下易容术法，顺便给自己加了几个隐藏气息的阵法，额头的金莲图案暗淡到看不出是什么，他便索性不管。

对于怀济的废话，方修允完全置之不理：“多说无益，秋水。”

在他身后警惕着周围的秋水应召化作长剑模样，乖顺地悬在方修允身边。

银白剑光闪过，地上那具干尸被成功绞杀。

有一丝白色雾气从其中飘出，谢卿年眼疾手快，将其收入一只不断溢出煞气的灯罩里。

“冥灯？”方修允皱眉。

这件法宝能够聚敛魂魄用以养魂复生，也可作为镇鬼煞的一大凶器，全凭使用者心意。

谢卿年点头：“这具身体是他夺舍别人的，那个人是凡人，毫无修为，杀起来很简单。”

“至于怀济自己，他的血肉早就成了哀世阵的一部分。为防其他祸事发生，把他这片魂魄关起来最好。”

其实谢卿年还有些话没说，一下子杀掉怀济简直是便宜他了，不如把他的魂魄留着，慢慢折磨到他魂飞魄散。

想到刚刚怀济竟不知死活地想要夺舍方修允，他就觉得心口一阵戾气翻涌。

方修允沉吟片刻：“阿年，怀济是不是太弱了些？”

世界重置前那一次他可是在怀济手下吃了好大一番苦头，现在这么容易就把人绞杀了？

谢卿年召出射日弓，以灵力凝出两只灵箭对准乌辞京，闻言头也不回：“我猜方才那个只是一片残魂，本体可能已经夺舍了其他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般，本来做好赴死准备的乌辞京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皓儿！”

谢卿年冷笑一声：“不分黑白与恶人为伍，就要做好被怀济他们背刺的准备。”

乌辞京方才受过反噬，眼下因着一系列变故，心念不稳之下再难维系昊天塔的灵力供应。

金色法相完全崩溃，原本极具压迫感的黑色巨塔现在只有巴掌大小，很轻易就被谢卿年收下。

他随意看过两眼就丢给了玉龙剑：“带去长生殿那边检查。”

现在多了一件上古十大神器作为助力，自然是件好事，可谁能保证这上面没有被怀济动过手脚？

还是小心为上。

玉龙剑顶着小塔屁颠颠飞走以后，谢卿年重新把射日弓对准乌辞京，冷漠询问：“林桃桃跟乌琮皓在何处？”

乌辞京艰难地捂着胸口直起身来：“湖州城北面，仙居镇。”

系统插嘴道：[新来的系统宿主在那里。]

方修允走到谢卿年身边：“我们去那边看看？林青陌也在仙居镇。”

怕他忘了这人是谁，方修允接着补充：“林青陌跟我一样都是……阿年你应该还记得？”

“记得。”谢卿年收起射日弓，转而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方修允：“这张面具能够隐藏气息还有容貌，是我早些时候托人用特殊材料做的，戴上去不会太难受。易容术跟隐匿阵法需要灵力维持，不如戴假面来得方便。”

“也是。”方修允接过人皮面具，戴上后随便捏了两下脸，发现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接着转头看向面如金纸的乌辞京：“他怎么办？还有从欢，小家伙一个人可以吗？”

“长生殿殿主‘少禹’在这里，无需担心。至于从欢那边，我留了傀儡看着。”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纸鹤晃悠悠地飞过来，打断了谢卿年两人的对话。

纸鹤目标准确地落在谢卿年肩头，其中传出席玉略显疲惫的声音：“我在仙居镇这边破阵，中途有几波疫鬼袭击，传音玉令都被毁了。表弟，你那边情况还好吗？”

纸鹤传完讯息便化作灵力散去。

谢卿年扶着额角轻叹：“要是猜的不错，十处破阵的地方恐怕都遭遇了疫鬼袭击。而且那些疫鬼还都不如往常那般好对付。”

为了防止破除哀世阵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谢卿年早前就安排过额外的人手前去给拿着灵火破阵的人护法。

唯有谢从欢那边由他亲自看顾。

只是没想到即便安排过护法弟子，破阵的核心区域还是遭受到了此等重创。

“当务之急是找到怀济本体，将之除去。”谢卿年道。

方修允抿直唇角，沉默地点头。

乌辞京已经平顺下来气息，再开口时声音发涩：“就算怀济再怎么样，他毕竟算是半个神明，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抗衡，他实力之强盛，乃是半步飞升大能之境。二位道友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谢卿年看也不看他，只转头对着惊鸿道：“看好这人，别让他跑了。”

见惊鸿应下，他一手拉起方修允，一手捏了个缩地千里的法诀。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周围的景象已然不同。

仙居镇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镇子里只留了些待在原地等死的老弱病残，以及赶来破阵的各家弟子。

谢卿年两人到地方的时候，席玉正拿着紫薇天火奋力破阵，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滴。

方才经过疫鬼的几经打岔，他的灵力险些没续上，差一点就要破阵失败。

见到谢卿年拉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席玉微怔，不由得蹙眉询问，语气中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责备：“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你不应该带着那个孩子在最南边吗？还有，弟婿怎么办，你留他一人在城里？”

谢卿年到场以后便迅速加入战局，只把方修允留在为席玉护法的弟子身边，安全区以内。

现下听到席玉所言，耳尖一动，回头跟他短暂对视过后又飞速移开视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谢从欢那边我留的有傀儡，还有诸多保命法宝，没有东西能够伤得了她。来你这里是为了抓怀济。”

席玉知道他不想跟自己过多谈论有关方修允的问题，因此识相地没有多问，反正那人是被谢卿年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纵着的，轮不到他关心。

咽下心中那抹涩意，席玉注意到了有哪里不对：“抓人？我与师弟师妹们来了许久，这边并没有可疑人物。”

又炸掉一只疫鬼后，谢卿年握着揽山雪旋身避开身后疫鬼攻势，闻言冷静答复：“林桃桃跟乌琮皓，见过吗？”

席玉还未开口，同样正在猎杀疫鬼，为席玉护法的一名逍遥门小弟子“啊”了一声：“是乌城主的夫人跟孩子吧？我在小师弟那边见过。”

怕谢卿年不知道他口中的“小师弟”是谁，那名弟子赶忙解释道：“就是我们大师兄衔青替师尊新收下的小弟子，林青陌，他身体虚弱，如今正在镇长家里。”

“今早我还觉着奇怪，为什么林夫人和她孩子会出现在仙居镇，据大师兄说，林夫人是来为她孩子求药的，她家孩子也染上了疫病。”

那名逍遥门的弟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手上还在挥剑对抗疫鬼，一时有些力不从心，不由得脸色憋的通红。

谢卿年一枪挥出，为他清扫了身前障碍。

小弟子得了喘息的机会，不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谢卿年：“多谢道友出手。”

谢卿年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解释。

那名弟子便继续道：“现在大家都知道林青陌的血能够解病，这些天有很多人来找他求药，但衔青师兄忧心小师弟失血过多，便拒绝了患者的要求。”

“而且最近不知从哪里传起来了一则流言，说哀世阵是神明施与逢真道百姓的恩赐，若是启动就可以揽尽疫气，所有患者都可痊愈。”

其他护法弟子也纷纷应和道：“对啊，所以有的人一听咱们要破除这个阵法就不乐意了，不少百姓和患者都在闹。”

“激进些的甚至扬言谁敢破阵就拉着谁一起死。”

“传言中布下哀世阵的神明好像就叫做怀济？是不是这位道友要抓的那个人？”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些不确定地把视线投向谢卿年。

方修允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轻轻摇头，力图甩去弥漫至全身的疲惫感，已经不太灵光的脑子听到弟子们的话，顿时眼神一厉。

他上前几步把谢卿年护在身后，凶巴巴地瞪着那群弟子：“什么神明，怀济才是一切灾厄的来源，那就是个瘟神，难道你们也要成为他的信众？”

方修允意识已然不如先前那般清醒，大脑混乱之下还以为这是世界重置前一周目的事情。

弟子们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人凶得有些懵，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开口。

倒是席玉最先反应过来，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两眼方修允：“方……弟婿？你怎么变了样子？”

不怪席玉刚刚没认出来，因着方修允脸上那张人皮面具的加成，在场的人几度把他忽略在脑后。

如今方修允这副面容完全就是路人甲级别，见之就忘。

更别说面具上还有隐藏气息和降低存在感的法咒存在。

方修允脑子混沌，眯眼看了席玉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席玉被他盯得不自在，维持着灵火破阵的双手微微颤抖。

谢卿年寒着脸将人拉到身后。

席玉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方修允有过交集的？！

眼下正事要紧，谢卿年压下心中的各种猜测，尽量看起来平静地询问：“镇长家在哪里？”

还是那名逍遥门的小弟子最先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站的这条街往前直走，尽头右拐第一户，能看到他家门前栽了两棵桂花树，那就是镇长家。”

“多谢。”

小弟子连忙摆手。

知道目的地以后谢卿年不再浪费时间，手中聚起紫金色灵光，将挡路的疫鬼尽数炸成了齑粉。

看得小弟子们一脸心有余悸地咽了下口水。

方修允被谢卿年攥着手腕拉走，思绪已然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意识到谢卿年生气了，他还以为两人走得这么急、这么凶是要抓紧时间干死怀济那丫的。

搞得他都有些忿忿然。

杀了怀济好啊！简直就是为民除害，造福天下！

谢卿年冷静下来后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双充满迷之斗志的桃花眼，怔愣过后才反应过来方修允还处于渡完劫后的神智混乱期。

四下打量过周围环境，谢卿年将人拉到路边，布下隔音阵法后问道：“你要不先回芥子空间休息？”

方修允倔强地昂头：“不回，任务完成需要我全程跟进。”

“你现在的状态不好。”谢卿年不赞同道。

“我有你，还有手中的秋水，小师叔在我身上下的保命阵法还没用，完全不在怕的。”

谢卿年见他坚持，不再说什么，撤下防御阵法后拉着人就直奔镇长家。

门口的桂花树上挂着些干枯如泥土的褐色小花，就好像鱼鳞疫的患者们身上干瘪脱落的皮肉。

谢卿年一脚踹开院门，入眼便是四溅的鲜血，以及零落在小院中的人类肢体。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方修允的眼睛，哪儿知方修允丝毫不介意地扒拉下了他的手，没顾得上院中的惨景，直直看向大堂中央一躺一站的两个人。

林桃桃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嘴角不断渗出血来，怀里还护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

“乌琮皓”正准备抬手给她一个痛快，忽闻利器破空而出的声音，他瞳孔一缩，身形极为利索地避开了刺向他的揽山雪。

稳住身形后，“乌琮皓”神色不耐地眯眼，看清来人是谢卿年，顿觉讶异：“你来得倒是快，不然这女人怕是已经成了一滩烂肉。”

谢卿年不跟他废话，揽山雪攻势不停。

趁着二人交手的功夫，方修允扶起林桃桃，这才看清她怀里竟还护了一个孩子。

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方修允明白这个孩子就是新来的系统宿主，林青陌。

顾不上多想，他带着两人迅速退到大堂之外的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