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立誓言（1/1）
最后还是谢卿年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
等方修允平静下来以后，系统终于发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支线任务。
[叮——反派自救任务集支线——逢真道湖州城邬天镇恶鬼伤人事件。]
[要求宿主在两个月内查明事件背后真相。]
听着那一长串地名，方修允陷入沉默。
如今已过万年，很多地方甚至连地界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逢真道也不例外，以前是叫降仙道来着。
活几辈子了，方修允只对这个地方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因为在那个神临人世，度化苍生的时代，璇玑界百姓都在疯狂地崇神拜神，甚至连诸苦阵这样邪气的献祭性阵法都能创造出来娱神。
降仙道的人不一样，他们就像是浊世中唯一的清流，从不被愚昧世俗所同化。
那里的百姓敬神。
却不信神。
比起神明，他们更愿意相信统领他们的大领主。
以及大领主治下的修仙世家，乌家。
降仙道的名字是两百年前改成的逢真道，变得也不止是地名，还有那里的人。
方修允闭了闭眼，想起世界重置前他独自做这个邬天镇任务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
顿觉四肢百骸都弥漫着一阵无力感。
一周目的时候，罗刹门的申屠炎还有太一宗首席大弟子席玉，都去了逢真道的邬天镇。
原以为只是普通冤魂，却没想到那所谓的“恶鬼”其实是位神明……
后颈被人咬住，是谢卿年在细细地磨着他。
思绪被人打断。
“别……”呼吸微乱，方修允竭力忍下发软的感觉，身体前倾避开谢卿年的动作。
“在想什么？”
脸被人掰过去，这时他才看清谢卿年眼底翻涌的危险神色。
“想正经事。”扒拉下捏着自己脸的狗爪以后，方修允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跪坐在谢卿年怀里：“是新的任务，逢真道的恶鬼伤人事件，你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去？”
虽然最近谢卿年一直黏在他身边，但他注意到，谢卿年一直都在处理着什么事情，有时候他都睡着了，迷迷糊糊间都能被谢卿年翻身出去的声响惊醒。
本来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毕竟一周目的时候谢卿年就没去，结果没想到人家答应的爽快：“有，什么时候出发？”
正准备开口说今天就行，系统提醒道：[宿主，还有三天谢家就会过来提亲，师尊爹爹还要你们去找他一趟呢。]
哦豁，干得漂亮，差点忘了。
“统儿，看不出来，你那小脑袋瓜还能当备忘录呢。”
小光团放下手中的云朵，骄傲叉腰：[哼哼～人家可有用了！]
任务要求是在两个月内查明真相，再加上他有世界重置前的记忆。
晚去几天应该也没事儿，正好让席玉跟申屠炎他们几个提前把那些烦人的邪祟全部除完，到时候他装装样子不经意间发现什么“线索”，任务奖励就轻松到手。
见人垂着眼睛愣神，谢卿年知道他是跟那个所谓的“系统”交流，便努力压下心中的占有欲，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回话。
兀自思考的方修允不经意间看到他这副乖巧模样，心中一动，生出些坏心思来，主动倾身吻上了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唇上陡然一软，本来正静静看着人的谢卿年蓦的回神，眸光稍暗，刚想压着人继续深入交换一个缠绵的吻，就见方修允主动分开，竖起食指点上他的唇，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方修允撩完就跑，非常直接地直起身，整理过蹭乱的衣襟以后，挑眉抱胸立在一旁，看向谢卿年时，让人无端想起故意打碎杯子后晃着尾巴得意洋洋望着主人的猫儿。
很可爱。
但也很欠收拾。
见他吃瘪，方修允眉梢上扬，心情不错的样子：“等给完你名分就走，到时候看你表现，我开心了，就让你碰。”
说完也没管目光幽幽的谢卿年，转身就溜，脚底比抹了油还快。
留在原地的谢卿年无奈地扶额轻叹，刚刚都被撩的起反应了。
结果罪魁祸首屁事没有，还跑的贼快。
真是……
“别忘了，下午跟我一起去找师尊。”庭院尽头，方修允蓦然回头，望向谢卿年的方向。
衣带蹁跹，水蓝色的衣衫在他脚下开出花来，薄薄的日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出一层破碎阴影。
眸光微动，谢卿年对着他应了声“好”。
一路小跑到东厢房，把门关上以后，方修允背靠着门笑出了声。
系统不由得为他担心：[宿主，你这样会被屑年糕报复的很惨的。]
“哪儿会。”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桃花眼里的潋滟光华被惊动，宛如一颗石子落入满池春水，向周围晃起阵阵涟漪。
“你不知道，搞他心态贼有意思。”
“平时那张纯良的年糕皮下边，全是黑的。”
系统不懂这跟宿主作死逗人有什么关系：[那宿主还在他面前疯狂蹦跶，系统好担心你会被他在床上报复回来嘤嘤嘤～]
方修允：……
就这你还跟我说你是纯洁小系统？
说起来，谢卿年的芯子虽然是黑的，但尝起来还挺甜。
方修允走到窗边的案几那里，研过墨就在纸上记下世界重置前，邬天镇发生的一些事。
好歹那是跟他一样的神明，虽然还未完全成型……
想起这个，方修允就觉得可怕。
怎么会有凡人去妄图造神？
那些真正的神明又都去了哪里？
眉心紧蹙，方修允想起万年前的那段时光。
上古时期，神明们常常大批下凡拯救人间。扶光仙尊名唤颜渊，他家道侣就是一位神君。
出于好奇，方修允跟他们交流过，为什么神明频频下凡。
根据扶光的道侣所言，是因为曾经天道崩坏过，产生了天堑，有很多不可名状之物生于其间。即使后来天堑被补平，三千世界仍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常有邪祟诞生。凡人之力难以消灭，无奈之下，九重天那边只能派出神君们下凡除祟。
如今万年已过，神明似乎完全抛弃了璇玑界，万年来官方文献上从未记载过神君下凡的案例。
神明之间自有感应，方修允能感受到，此界已许久未有神明临世，除了两百年前的降仙道，那个半神，还有……
任务中要求他消灭的“恶鬼”，也就是那个由凡人创造的“神”。
方修允并不知道这万年以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神明不再入凡。
他跟谢卿年不一样，谢卿年得益于沈淮之的“言灵”，具有每一世的记忆。
可他只有江与眠的记忆，还有世界重置前后的记忆。
偏偏重置过后的璇玑界跟闹着玩儿似的，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方修允心知肚明，这是天道在搞鬼。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邬天镇的任务肯定也有变数。
系统看着宿主在纸上写下“凡人”、“半神”、“降世”等等的字眼，它实在看不懂，就问道：[宿主，你怎么会写下这些东西？]
“跟咱们的任务有关。”
系统等了许久，发现宿主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便没再多问。
它并不知道世界重置过。
每次方修允想跟它解释的时候，就会被强制消音。
但很奇怪，他跟谢卿年说那些就没事。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谜团。
天道也好，主系统也罢。
鬓角那里又在隐隐作痛，方修允放下笔，把纸张收进储物戒里。
邬天镇，还有谢卿年的第八世，乌家少主乌之陵……
——
未时三刻。
方修允跟谢卿年来到天剑峰的宗主大殿。
“见过师尊/师伯。”
“你们来了。”裴景焕推开桌案上的文书，示意他们坐。
谢卿年原本觉得长辈问话，他站着就行，但看到方修允扯着他袖子，眨眼含笑望向自己时，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艳丽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鬼使神差地就被拉着坐到了方修允身侧。
看到谢家小子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
饶是平日里再怎么古井无波的裴景焕，都感到些好笑。
不过下一瞬他的笑就僵在唇角。
这两人身上的灵力……
虽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要直面自家孩子被拱的事实时，心里其实还是不太舒服。
至于他师弟季枫庭，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恰逢归墟异动，便连夜赶回归墟守着去了，临走前还请求他把给小满的合籍礼送过去。
方修允进殿以后也发现了季枫庭不在，于是疑惑询问：“师父，师叔怎么不在？”
“他回归墟了，出来这么久，他也该回去继续守着了。”裴景焕想了下，觉得不应该让孩子们担心，便隐去了归墟异动的事情。
一想到师叔不告而别，方修允就觉得心底一阵难受。
估计是归墟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的真身莲子还在那下边压着，不过目前不急着去拿。
“你们……”想着提前打好的腹稿，裴景焕缓缓开口。
两人进入大殿的同时，几十层隔音结界就被裴景焕甩了下去。
毕竟接下来要说的关乎他家小满的命。
“谢卿年知道你是……”裴景焕望向坐的一派乖巧的方修允。
“知道。”
没等方修允开口，谢卿年主动应下。
“我知道师兄的体质问题，我还知道他跟江与眠有些许关联，还有师兄的神魂……目前已经完整，灵力也能被隐藏成正常的颜色。”
似乎是没想到谢卿年能知道这么多，裴景焕轻点两下扶手，沉吟出声：“你既然知道这些，应当也明白要从璇玑界诸位强者手中保护好小满，很难。”
听了师父这席话的方修允只想捂脸，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亲眼见证过谢卿年曾经一人一剑逼退神界诸神，一路抱着他杀到了九重天深处的天道那里。
一周目的时候要不是方修允不想再看到谢卿年为他浑身浴血的样子，把迷药还有软筋散不要钱似的给他一股脑下完……
可能他俩就又杀到天道那边了。
况且，现在谢卿年的实力绝对不止对外宣称的洞虚期大圆满。
更别提谢卿年还有他第八世时的壳子，乌家少主乌之陵，飞升仙君也有等级，分为散仙、天仙、真仙、大罗金仙、无极金仙、真神。
乌之陵都已经是最高等级的真神了。
嘶——
突然有跟徐奉行那个老阴比对上的勇气了！
思绪被拉回，谢卿年起身后行至裴景焕面前五步远的地方，行过一礼后单膝跪地，划破掌心立下心魔誓：“天地为证，谢卿年在此立下心魔誓，永生永世不会做出危害方修允性命的事情，只会对他一人好。”
“谢卿年永生永世只会爱方修允一人，无论要我付出怎么的代价，只要我还活着，还在他身边，就一定会护好他。”
“否则形神俱灭。”
鲜血没入额头，有道银白光芒闪过，心魔誓已成。
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狠。
处处都是留给自己的死路。
裴景焕连阻止他的机会都没有。
心魔誓一旦开始立誓，就不能被人打断，不然两个人都会遭到反噬。
眉心微拧，裴景焕长舒口气：“本尊没有让你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的意思。”
“不算绝路。”谢卿年直起身来，朝抿着唇角不说话的方修允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道：“我既然决定要跟师兄在一起，就要承担起护好他的责任，弟子之后会潜心修炼，不会让师兄受到一丝委屈。”
“至于那些胆敢对师兄不敬的人……”
谢卿年没再继续说下去，眸中划过杀意，很快被他隐藏起来，以至于裴景焕都没来及看清。
那边，方修允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又是心魔誓！
他怎么那么会给自己立fg！
就像是知道方修允心中所想似的。
谢卿年望向抿直唇角生闷气的他，话却是对着裴景焕说的：“方才心魔誓是为了给出承诺，还请掌门见证，我会用行动去证明，我所言非虚。”
是了，谢卿年一向不擅长做出承诺，他是实打实的行动派。
刚刚那席话恐怕不过是他为了让裴景焕安心才说出口的。
就跟万年前倔驴似的谢少禹一样，从前是谢少禹十大不服地对着谢家家主立下誓言。
现在是谢卿年自绝后路般对着裴景焕立下心魔誓。
这孩子都这么说了，裴景焕也不好苛责什么，而且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都有事情瞒着他没说。
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裴景焕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既然如此，便先把枫庭跟我送你们的合籍礼拿去吧。”
谢卿年上前几步，恭敬接过裴景焕手中的两个玉质雕花方盒。
不知想起什么，似乎是难以启齿般，思索片刻过后裴景焕对着方修允招手：“小满，你过来。”
突然被叫到名字，方修允疑惑起身，快步走向师尊身边，手里被塞了本厚厚的书册。
裴景焕脸皮薄，掩唇轻咳：“是灵川峰的慕容寂长老托我给你的。”
？？？
低头一看，书上赫然写着《合欢秘术》的字样。
身子一僵手一抖，差点把书丢出去。
站在他身后的谢卿年歪头，看清了书册名字。
谢卿年：……
看到方修允慌忙把书册收起来以后不敢回头看他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却不敢逗弄。
方修允慌忙转移话题，不无担忧地望向裴景焕：“师尊，您的身体在闭关后如何了？”
闻言裴景焕嘴角噙着温和笑意，轻抚过方修允的软发：“不必担心，一切皆好。”
随后接着道：“倒是小满，有些事情我不会过问太多，但希望你能清楚，师叔和师尊永远站在你这边，如果在外边遇到什么事，受了委屈，谢家小子挡不住的，还有师尊跟师叔。”
眸光微闪，方修允想起世界重置前师尊跟师叔无条件挡在他身前的模样。
其实师尊应该也知道谢卿年跟自己瞒了他事情吧。
比如他是江与眠转世，再比如长生殿的事情。
但是裴景焕给了他最大的尊重，从不主动过问那么多。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整一下吧，三天后谢家会来提亲，之后你们还要出去历练，趁这几天空闲，好好出去玩玩，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见方修允应声，裴景焕便陪着两人走到殿外，目送他们离开。
眼神落在方修允身上时变得极为柔和。
他家的小满，从前小小一团的孩子，如今都长得快跟他一般高了。
如今已近黄昏，暮色醉人，为山上打着旋落下的红叶染上层金。
似有所感般，方修允站在台阶上回头，师尊就立在那片金红色的尽头，仿佛要跟暮色融为一体。
某个瞬间，他觉得师尊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像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一样，方修允朝着裴景焕的方向越跑越快。
谢卿年感受到他心情不好，也没拦着。
倚在门边的裴景焕就那么被自家孩子抱了满怀，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徒弟的脑瓜：“小满，多大了还跟师父撒娇。”
从前这孩子不想练功时也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他跟枫庭整得手足无措。
不舍地蹭蹭师尊以后，方修允在裴景焕跟前站定，垂着脑袋声音沉闷：“师父，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事情，是我……”
方修允张了张口，艰涩道：“是我不能说。”
天道和主系统那边会限制他说那些事情。
脑袋被人轻轻揉了两下，头顶传来裴景焕柔和的声音：“无妨，你只需记得，师尊很师叔会站在你这边就行。”
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感，方修允回道：“弟子明白。”
曾经他学着原著去疏远裴景焕和季枫庭，以为这样可以让他们免于被卷入浑水之中。
结果天罚降下时，还是他们两人最先挡在自己身前。
如今再来一次……
方修允闭眼后再睁开时，眼神坚定了些许，再次向师尊告别后，他疾步奔向谢卿年。
凡间已入秋，山上因着有阵法维持，似乎秋天比凡界来的晚了不少。
树影婆娑，打碎了石阶上两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