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元婴期（1/1）
星眸微微睁大，谢卿年偏过头移开视线，耳根染上薄红。
就……
怎么说呢。
师兄说的那些事情他确实知道一些。
他倒觉得没什么，总归都是师兄。
什么样子的他都喜欢。
可师兄脸皮薄，会觉得不好意思。
“把阵法给我撤了，立刻！”
方修允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眼尾湿红，平日里潋滟泛光的眸子里有层水汽罩着，还带着些微微的嗔怒。
不无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后，谢卿年小声反抗：“之后还要经历好多事情，我希望能及时到你身边。”
“而且……”不知想到什么，谢卿年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师兄跟别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很不放心。”
这话说的隐晦。
但方修允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的好感任务。
四下打量过周围以后，确认过周边除了簌簌下落的红叶以外的确只有他们二人在此。
方修允俯身，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没做任务。”
随后重新直起身，拉着人继续往山下走去。
“不解就不解，但你要场合，不能什么都看，给我留点隐私好嘛。”
郁闷地挥手拂下落到他发顶的红叶以后，方修允继续嘟囔道：“还有那个什么提亲，你晚点搞，现在不是成亲的好时候，先把那些人那些事摆平。”
“师兄，给我个名分可以吗？”
手被人轻轻晃了晃，方修允心底泛起丝暖意，移开视线不自在道：“那就议亲后先确定下来关系，剩下的等一切事了再说。”
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他听到谢卿年声音低哑地应了声“依你”。
师兄很容易心软。
尤其是对他。
之后下山的路，方修允有些恹恹的，拉着人的力度也很小，透露着一种疲惫感。
因着他走在前边，留给谢卿年的只有一个后脑勺，所以谢卿年没看清他的神色，还以为方修允仍在因为被监视而不开心。
心中微沉，谢卿年正想着要不还是把那些阵法解了的时候，就见方修允突然转身，抖着身子咬紧牙关对他说：“带我去寒潭，就是你捞起我的地方，有十七根……”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搂到怀里，下一刻天旋地转，再踩在地面上时两人已经在寒潭附近。
山间入了秋，只有寒潭这里十分奇怪。
似乎一年四季都挂着粉嫩嫩的花，一瓣叠着一瓣的，风吹过便飘零漫天。
可潭边却是结了层冰，十七根石柱像巨人守卫般庄严肃穆地立在那里，其上延伸下来的锁链随着风微微晃荡，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地脆响。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谢卿年拧眉看向潭中心的银锁汇集处。
方修允：……
这你不比我清楚？
立他个十八层隔音结界再布几道障眼法，随后变着花样折腾人。
内心腹谤，面上白眼。
方修允无力地靠在他胸口，半阖着眼：“把我放寒潭里，忍一忍就过去了。”
“哦。”旁边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强大的第六感告诉方修允，谢卿年心情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边传来这小子极其叛逆地发言：“我就不。”
“你准备一个人受着？我不同意，上次师伯是怎么帮的你。”
说起这个谢卿年就很吃味儿。
即便他知道方修允跟裴景焕两个人纯纯师徒情，甚至像父子。
但碍不了他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人最脆弱最难受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拿到前世记忆，那时的方修允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稍微听到名字就会觉得心中一片古怪的陌生人。
手不自觉地拢紧，谢卿年闭了闭眼，掩去不好的情绪。
方修允抬头都费劲，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了，说话时得想好几遍才能续上逻辑：“咱爹……不是，师尊他用无悔结下高阶防御阵法，帮我挡下了雷劫，我是在潭中心泡着，冷，阿年，我突然不想泡寒潭了。”
说着就往人胸口埋，动作幅度很小，还很缓慢，带着深深的疲惫感。
好像下一刻就要彻底失去意识。
谢卿年顿觉手忙脚乱，他只在江与眠重新渡渡劫期雷劫的时候见过这种阵仗，知道这时候怀里的人需要他安慰。
可现在方修允意识都模糊了，他不想趁人之危。
“修允，我跟你一起进寒潭。”
没给人说不的机会，方修允被再度打横抱起。
身形一闪，两人便已处在寒潭中央。
惊鸿平时极不正经，关键时刻却能挑大梁，随主意动，平悬于寒潭中央的上空，它正准备当阵眼呢，结果从方修允的储物戒里飞出个秋水把它一剑拍飞。
秋水以极其蛮横无理的姿态当了阵眼，惊鸿整柄剑都傻了，只好蔫哒哒跟在秋水身边辅助阵法。
看到秋水飞出去，方修允迟钝的脑回路费劲吧啦地运转：“你给我的手串得摘下吗？雷劫会劈碎吗？”
谢卿年揉了下他柔软的发：“不用，雷劫毁不了。”
“行吧。”说完就继续埋他怀里。
倏地，一股热意下涌，伴随着四肢百骸充斥的无力感，方修允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谢卿年手中法印不断，正巧施下一道隐蔽性法术，乳白色的雾气环绕在寒潭周围，这让他一时没有看清怀中人的神色。
热意磨人，偏偏方修允倚的是他念了四年的心上人，只能咬着牙关忍着。
劫云在二人头顶凝聚，谢卿年看着乌压压一片的黑色云朵，眼中情绪莫名。
——
宗主大殿那边，几位长老刚议完事，跨出门槛就看到了天剑峰后处的一大片劫云。
乍一看后季枫庭面目扭曲狰狞，跟长相思配套的第二个本命仙剑长相守已经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提剑杀过去，被李路遥又双叒叕定在原地！
贺宛白觉着惊奇：“小满这就渡劫了？他俩不是在一起的吗？”
说着还不忘古怪地瞅季枫庭一眼：“师兄这般又是作何？只不过是渡元婴期雷劫而已。”
是了，其他长老不知道小满体质的事情，尚且不能暴露……
季枫庭努力压抑下不平的心绪，望向自家师兄，结果师兄先是一脸老父亲般的痛心疾首，随后又是释然，拍了下季枫庭的肩膀，解开了李路遥对他的禁制。
“枫庭啊，为兄觉得，咱们需要去挑些合籍礼。”
就连李路遥都老神在地瞥了他一眼：“我觉得掌门师兄说的甚好。”
你觉得个头！
一句话就要骂出。
但想着两只崽子似乎……好像……大概……
确实是两情相悦？
老父亲心里泛起丝嫁儿子的酸味。
关键是他家小满怎么看都不像上边那个！
会不会被欺负的很惨啊！
呜呜呜我的儿子啊！
眼不见心不烦，季枫庭告别过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妹以后，脸上挂着惆怅的宽面条泪，满身杀气地提剑下山选合籍礼去了。
李路遥见此挑眉，随便跟掌门寻了个由头告假，又传讯交代过自己的大弟子韩广思，跟在人后面就走了。
剩下的长老跟裴景焕告别过后也各自回峰，只剩灵川峰峰主慕容寂。
他在二十年前那场战争中被毁去嗓子，因此不能言语，含笑递给裴景焕一本厚厚的册子。
裴景焕看清了封面——《合欢秘术》。
额角一跳，正想丢回去，却见慕容寂撒丫子溜得贼快。
裴景焕：……
一个个的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省心！
——
寒潭那边，方修允死死咬着下唇，心下大骇。
这次怎么比金丹期来的还要猛烈？
身体一阵盖过一阵的热意，再这样下去他怀疑理智都会完全丧失。
正混混沌沌地想着各种可能，牙关被人用手指撬开，头顶传来谢卿年的声音：“修允，别伤害自己。”
看着他的反应，谢卿年心中有了猜测：“你的修为压了多长时间？”
“将近一年。”方修允也明白过来，估计是修为被他压抑久了，所以来的反应更加激烈。
之前几个月也有这种压不住想要突破的感觉，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方修允都会赶在身体瘫软前接任务，把激荡汹涌的灵力全部耗完再回来。
可这种方法终究不能一劳永逸。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体质，还有雷劫会消磨他的封印……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打断了他的思路。
脸被人轻柔捧起，唇上一软。
初时只是试探性的轻触，发觉方修允懵懵的完全不知道抗拒以后，谢卿年眸光稍暗，逐渐加深了吻。
仅仅是那一刻的失神，方修允便被攻破防线城池失守，钳制住他的力道强硬却不失温柔，跟谢卿年给他的印象一样。
看上去极尽温柔体贴，给了方修允最大的自由，实际上一直都有无形的锁链把他紧紧扣留在自己身边。
呼吸交缠间，衣衫被蹭乱，天道终于看不下去了，雷劫一道接着一道，道道威力十足，带着要把勾引天道之子的方修允直接劈死的架势。
谢卿年似有所感般抬眼看了下劫云最中央那道紫金色光芒，眼中划过嘲讽不耐，落在眼神迷蒙的方修允身上时又变得温柔缱绻。
五指插入方修允发间，那条束发用的淡青色发带早就落在了潭水里，青丝散乱，配合上方修允此时迷离红蒙的双眼，还有分开时翕张的水润红唇，好似山中勾人的鬼魅。
“师兄，这次能做到最后一步了吗？”谢卿年嗓音有些哑，气息交缠在耳边，只要方修允肯定他就能继续深入。
大约过了三息，耳侧传来极小的一声“嗯”。
得到肯定后，方修允隐隐觉得身边人的气息陡然一转，充满压迫感和侵略性，就像那层名为温润纯良的伪装被撕下了一样。
清凉的唇咬上他的耳垂，随后是脆弱的脖颈，细细密密，有时啃咬有时轻舔。
搂住人的手微微颤抖，方修允本就力竭，被放倒在潭水中蜿蜒的锁链上时，脑子昏沉，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至。
直到衣衫被谢卿年尽数扯去，只留件雪白中衣将掉不掉地挂着他身上，可浸过水的衣服……
——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七八米宽的电脑还闪着幽蓝光芒，周边的数据线最小的都有婴儿手臂粗大，散部在房间内。
一位扎着低马尾，穿着实验服的女人推了下银白的金属框眼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手上动作不停，在键盘上不断更改数据。
女人神情太过专注，身后放哨的人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方姐！咱们得赶紧走，小北那边黑入的安保系统被修复了，再过一会那些狗东西就会发现这边动静不对！”
“啧。”
最后一段数据更改完以后，女人把所有记录删除。
两人往提前探好的路跑走时，幽蓝光芒照亮了她胸前的身份牌。
诺亚方舟系统高级管理人员，编号NAS142257，姓名——
方修意。
——
雷劫进行到最后，谢卿年终于放过怀中的人，心魔劫两人都要进入。
头顶的高阶防御阵法加入了诛仙链和揽山雪来维系，四把神兵同时入阵，分列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天道似乎是存心不想让方修允好过，心魔劫里不断闪过他记忆中最烦躁、最阴暗的回忆。
有时是扮演白莲花神明拯救该死的人间结果却被数次虐杀。
有时是他还在现世，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太过出众的外貌而被人盯上，要不是他假期跟着发小学过些防身术，恐怕要被毁的彻底。
再然后便是过往几世的回忆，神魂残破不堪，每一次都早早夭折……
种种痛苦回忆加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可方修允好歹是经历过几次精神崩溃的人，放在以前可能还真就受不住了。
现在他只想笑。
笑世人愚蠢。
笑主系统那样的机械冰冷无情。
笑曾经的自己不自量力，单纯可欺，落入别人的陷阱。
他突然觉得腻了，于是抬手聚起纯粹水属性灵力，准备把这一切炸个稀巴烂。
可天道就是故意不让他心里好受，因此放了一个片段。
那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趴在一个病床边，似乎是刚大哭过，眼睛红肿得如同小兔子般。
方修允顿住。
修意？
怎么会……
时间不是在他来的时候便静止了吗？
为什么？
简直就像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没等他多看。
整个世界忽然崩塌。
心魔劫就这样渡过去了，最后一道雷劫有洗经易髓之效，因此早已清醒的谢卿年让四把神兵收了结界。
雷劫轰然降落。
方修允的心底一片冰冷。
根本顾不到落在身体上的雷劫。
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方修意趴的那个病床上躺着的就是他自己，跟植物人差不多的状态，全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
他要是不回去……
修意怎么办？
她还是个学生，再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
根本没有精力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没有穿来这个世界之前，方修允算是小有存款，各种渠道多份兼职，卡里有二十多万的存款。
可终究不能供妹妹上完大学，更何况还有一个植物人似的自己成为修意的拖油瓶……
身体里的杂质被雷劫化为齑粉散去。
方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澎湃浩荡的灵力。
谢卿年注视着满脸阴沉的方修允，还以为是在怪自己，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帮人从水里捞出去以后，见他没有反抗，便从芥子空间中拿出衣物给人套上，给方修允穿完以后才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
方修允抿着唇不说话，撑着身子凑到潭边一看，发现额头的金莲封印暗淡了些许。
踏马的死天道！
还有那个天杀的主系统！
什么东西？
冷静下来以后方修允也注意到了不对。
按理说他在这个世界都待一万年了。
要是现世跟璇玑界时间流动一样的话，他的小妹早就化为黄土了。
可刚刚那个画面里……
方修意还穿着高中校服。
难道是璇玑界重置之后带来的影响？
心魔劫中的无数个画面里，方修允能感受到现世的时间流动似乎很快。
因为在方修意趴在他的病床边哭泣的后面还有几个画面。
貌似是成年的修意……
不妙啊。
现世的时间流动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你快醒醒，别休眠了。”
[滴滴——请问是否进行开机。]
“是。”
[叮——系统开机成功～]
[亲亲宿主～你已经渡过雷劫啦？]
方修允没多废话，应过声以后开门见山道：“现世的时间是否流动异常？”
[可以的呢～系统主机就在现世哦～]在检查之前，系统的声音依旧是欢快轻松的，可是直到它对比过两个世界的样本以后傻眼了。
[俺滴个亲娘欸！宿宿宿……宿主啊！咱妹可能都已经是老太婆了！真是日了狗了！现世的时间流动比踏马坐火箭都快！]
第一次听见娇滴滴小系统爆粗口的方修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