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行尸走肉（1/1）

傅延渊快步走出大兴国际机场，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已经不能再推迟了。

北京市公安局如今已经开始全面扫黑，傅延渊的走私买卖全部被中断，对接的线人也接连遭到逮捕。如果再不做出些行动，待到公安局那伙人申请成功海外执法权，傅延渊的“新世界”就将不复存在了。

上一次抢劫HCT大厦行动完全是一个致命的败笔。警方对傅延渊的怀疑与日俱增，而他却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因此如今扫黑行动愈演愈烈也是理所当然的。

傅延渊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傅延渊的犯罪组织一直处于一个奇怪的境地。

除那些傅延渊用虚无主义打造的“新世界”的忠诚信徒外，白鹭明、亦或是赵弦都是被迫为傅延渊卖命的。而唯一一个主动投靠他的许铭宣，却一直怀揣着杀死他的想法。

傅延渊十分清楚，那天的车祸正是许铭宣提前计划好的。许铭宣提前在车内安装行车记录仪，哄骗一个瘾君子说有进口来的毒品，让他在树林内等候，傅延渊便正好撞上了站在山路中的瘾君子。许铭宣与傅延渊回到酒吧后，立刻录下了那盘磁带。傅延渊曾经也想过拒不承认，声称磁带中只是玩笑，但行车记录仪的出现让他彻底认清了许铭宣的真实目的。

这盘磁带束缚着他太久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许铭宣在那天酒吧加入他的组织前一定曾与他有过来往，但他一直都没有头绪。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曾与他有过交集，并消失许久，然后以许铭宣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人，他终于想到了。

“许久不见。”傅延渊走进已经被迫停业的酒吧地下室，那里早已有一群人等候着他。

一百余人挤在拥挤的地下室中，头发凌乱，脖颈上都是淤泥，双眼呆滞地睁大着，使得许铭宣心生厌恶。地上是几把打翻的椅子和粘稠的变质盒饭，腐臭味飘荡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您终于回来了。”人群中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话语，傅延渊定睛一看才发现已经有年迈或身体虚弱的人卧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神明大人，请您再次为我们指引方向吧...我们已经受够了此处地狱般的生活了。”

“神明大人啊...”人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我会授予你们脱离苦海的方法。”傅延渊大声地呼喊着，点燃了一旁箱子上的蜡烛，“但你们要对我绝对服从。”

“这一点无需多言，神明大人。”前排的老人颤抖着双手。

“人体内存在着两种意识，一种姑且称之为‘大脑意识’，另一种则是人们熟知的‘自主意识’。大脑意识能够接收一切来自于外界的信息并进行从自主意识学习来的基础判断，并将最终得出的结果灌输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属于人体内的被动方；而自主意识则能够进行高效的思考，并产生七情六欲，是人体内的主动方。

“大脑意识来者不拒，被动接收一切外界信息，而自主意识却可以通过长久以来积累的准则产生不同的情绪并进行处理。诸位有学习过自行车的，一定都能够理解下述的话：当初学者控制平衡时，自主意识一定只会产生‘害怕摔倒’‘保持平衡’等想法，而并未有任何对学习的帮助；相比之下，大脑意识虽一直处在隐藏的状态，却是帮助身体掌握平衡的重要性因素、

“如果将大脑意识比作米粮，那么自主意识则是漏斗。大脑意识会不断接收外界信息，而自主意识会筛除掉一切‘无用’的信息，只保留其‘精华’。例如，当你即将出门，大脑意识会促使自主意识提醒自己‘要带钥匙’，可自主意识源源不断产生的欲望和想法将会吞噬这些相比下‘微小’的事情。也许你想在出门前先吃饭，也许你想在出门前先上厕所，也许你想在出门前随手翻几页正在的书籍；也许你会想到今天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也许你会想到某件使人厌烦的事，也许你会想到某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这些欲望和想法将‘带钥匙’一事吞没，使得人们顿时遗忘，直到出门后的某一刻：或许刚出门，或许归来后，才会发现忘记带钥匙，并懊悔自己的大意。

“自主意识的存在，就是为了向我们证明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对‘世界真实存在’这一观点深信不疑，哪怕有再多不合理的事发生，自主意识也会用‘你存在于这个世界，因此世界存在’的观点来蒙蔽你的双眼。现在，运用你们深处的大脑意识，让自己漂浮，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幻想中吧...去杀死一个人，或去毁灭某个国家，甚至消除整个宇宙，这些都是触手可及的。这就是新世界！抛弃这虚假物质世界的一切欲望，全身心地体会新世界的美丽！一切痛苦将烟消云散！”发言完毕，气喘吁吁的傅延渊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他竟然将这些戚云冕那个魔医的观点脱口而出。

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动摇。

明明只是哄骗这些乌合之众的话语...仅此而已。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许久没有听到过的戚云冕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出现，傅延渊瞪大了双眼。

一旁是嗡嗡的电流声。甚至盖过了地下室中那些人的掌声。

“你终于相信我了吗？”戚云冕如是说。

“你只是我的某个脑细胞产生的幻觉而已。”傅延渊喃喃自语道。

“我不是幻觉。”眼前戚云冕的形状竟愈发清晰，傅延渊强行压制着紊乱的心跳和上涨的情绪。

“你为什么还活着？”傅延渊尽量想让自己显得冷静，但戚云冕仿佛将他整个看穿一般，自顾自地笑着。

“我并没有活着。”戚云冕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你所见，我的肉体已经死亡，但我的意识还活着。”

“什么意思？”

“你所说的新世界，其实根本不存在。”戚云冕缓慢地张口，“世上的一切主义都不可信。我现在就在新世界之中，但我并没有去到什么仙境，我还在这嘈杂喧嚣的人间，唯一改变的是我不再有情绪和想法，我现在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所谓‘大脑意识’帮助我完成的。我的语言和行动都来源于我的心底深处沉睡着的唯一智慧，大脑意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傅延渊攥紧拳头，“你输了，我赢了，这是不可逆的事实。”

“濒死的时候，人类的一切愚蠢都将消散，唯有将要面见神明的坦然情绪。如果能一直处于濒死的状态，却不真正死亡，那就可以被称作神明了。”戚云冕像是审视蝼蚁般看着傅延渊流汗的面庞，“你不配被称为神明。”

“你能够杀死我吗？你当然不能。你只能编造这样粗糙拙劣的谎言安慰你那战败的狼狈情绪吧？”傅延渊的眼神中浮现出怒意，他不允许别人否认他至高无上的智慧与身份。

“人有两种活法：一种是活在别人的眼里，依靠别人的记忆来塑造自身的存在，一种则是像我这样，虽存在却不被世人所知，这才是真正的最高阶，而非你那自欺欺人的新世界。”戚云冕不耐烦地向后退了几步，“看来你体悟不到成神的要诀了。我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再见吧，愚蠢的行尸走肉！”说罢，戚云冕伴随着嗡嗡的电流声消失在幽暗的地下室中。

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