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随遇而安(1)(1/1)
随遇从未见到过如此美丽的新娘。
仿佛真的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草坪婚礼,背靠洱海边,站着一对如神仙眷侣一般的有情人。
如寻常婚礼一般,他牵着她的手,共同面对着一众亲朋,承接着这世上最美好的祝福。
新人说着感人肺腑的誓词,可身为伴娘的随遇,仿佛全程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侧伴郎的身上。
是那个她死都忘不了的人。
只可惜,手捧花这次落到了他的手中,却被他亲手送给了台下的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叫好祝福,只有随遇,暗地里的手心都被掐紫了。
酒席宴间,她故意拦下了新娘所有的酒,自顾自地将自己灌了个半醉,索性就躲在了一边发呆。
直到,穿裙子裸露出来的肩膀忽然被披上了一件外套,她这才如梦初醒,惊喜回头,却发现身后正站着穿着一身喜庆旗袍的新娘,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再多喝一点,你就彻底输了。”季南荷微蹙着眉头,顺便把一杯解酒汤递到了她的手心。
“什么输不输的,都不重要了。”随遇自嘲地笑了笑,目光中却满是颓然。
“那我陪你待会儿。”季南荷扯了一把裙摆,一屁股坐在了随遇身旁的石阶上。
透过酒店后院的月亮门,甚至能清晰看到前院欢声笑语交谈着的宾客,而新郎正满面春光地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眸光越发清亮,却没有一丝醉意。
“你是今天的主角儿,在这跟我窝着算怎么一回事儿啊。”随遇忽然笑了,解酒汤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苦得她打了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些。
“那不已经有人在应付了。”季南荷冲着老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虽然随意,可是眼神却骗不了人,那爱意早已溢出了眼眶。
“看出来了。”随遇点了点头。
“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来,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了。”
“其实,也还好吧,就是这婚礼的繁文缛节,烦得很。”季南荷拍了一下大腿,就算是抱怨的语气,也总是暗含着一种被宠溺的娇嗔。
“得了吧,你看看你家顾医生,就差连婚纱都帮你试了。”随遇笑着打趣道。
不过这倒是事实,顾云之疼老婆的程度,几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哈哈哈哈,那倒是。”
就在此时,月亮门仅有的视野里,忽然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跟新郎微笑寒暄着。
程家姐弟的身侧,还多了一男一女,从站位关系不难看出,那是他们的伴侣。
随遇还没怎么着呢,季南荷便抢先用手比了个准备射击的动作,“我枪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帮你制裁他们。”
小学鸡的举动,直接给随遇逗乐了,一直笑一直笑,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眼角彻底红了。
“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我而已。”随遇说着,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溢出来了几滴,“原以为他一直对我忽冷忽热,是因为对感情没有兴趣的,是我想多了。”
“这已经不是喜欢了,是执念。”
“是啊,生活终究不是电视剧,勇往直前的追寻不能每一次都换来双向奔赴。南荷你知道吗?大一的时候,他站在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那时候所有人都将他视作了神仙一般的存在。后来我通过竞赛认识了他,要知道我的高数在那之前一直都是倒数的……”
就在眼前的回忆,像是一本老旧的词典一般,早已被她翻看了八百遍。
可是想来想去,也只是那么几个决定性的瞬间。
“我以为他对我是不一样的,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我被甲方灌到吐,半夜打给他,即使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是赶来了,甚至还与甲方的油腻老色狼打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情绪。”
“可是这代表不了什么的,充其量,只能代表他是一个好人。是可以作为喜欢的理由,却不能作为唯一的理由。”
“是啊,昨天晚上,我仔细回忆了一夜,好像那些决定性瞬间,并不能决定些什么,那些暧昧,大多是我自顾自幻想出来的吧。”
其实道理作为成年人大家都懂,可是却没有人能真正站在他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季南荷忽然有些无力,能做到的却也只能是这些。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南荷!”声音醇厚婉转,似乎显得比平日更加高亢。
“快去吧,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跟我在这儿憋屈。”随遇二话不说,连忙轻轻推了季南荷一把,见她一脸的不放心,便又补充道:“放心吧,我真没事儿,我好不容易混到了升职加薪,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行,晚点我再过来,等我哦!”
季南荷这一走,随遇的情绪更加绷不住了。
前院已经开始了表演,伴随着众人的喧闹声,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隔着月亮门,面前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屏幕,正上演着一个无比完美的大结局。
而她可以是演员,却也可以是一名看客。
忽然站起来,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身子都开始有些摇晃起来了。
刚要摔跤,身边却忽然多了一只纤细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都不用抬头的,她便知道那是他。
“你,还好吧?”见她站稳了,程斯垣的手这才及时松开,站回了安全的距离。
“没事儿……恭喜啊,听他们说,你也快了,提前祝福你,百年好合哈!”随遇摆了摆手,转身刚要走,却被他一个侧身,拦住了去路。
“其实我……对不起。”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对不起”这三个字。
“别对不起,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总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比谁都优柔寡断。没意思,真的没意思。程斯垣,我年纪大了,玩累了,别再整忽冷忽热这一套了。走啦!有机会的话帮我跟南荷说一声啊,最后一次拜托你了。”如此干脆利落的转身,这一次他却没有再追出去。
随遇说的都是心里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却总是还抱着一丝侥幸。
从后门离开,即使她已经极力使自己的脚步不那么踉跄了,背影却还是显得有些狼狈。
总算是一个人溜达到了海边,想放声大喊,身边却满是游客。
巨大如盖的菩提树之下,她只能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轻轻抽泣着。
就在此时,面前忽然停住了一个卖花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姐姐不哭,给你!”
抬头一看,娃娃那一只小肉手摊开,是一条看上去及其昂贵的手帕,就连右手整整一捧花,也塞到了她的手中。
“是谁让你给我的?”她的声音颤抖着。
“是那个黑衣服的阿姨。”小娃娃抬起手来,向远处一指,却只看见了一片滩涂,以及消失在树后面的那个黑色的衣角。
手帕凑近鼻尖,是那好闻的玫瑰夹杂着药香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