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月庵(1/1)
刘家浦的尼庵,徐行有些印象,位于刘家浦西北面的一座山丘之上,名为云月庵。不过那座尼庵的香火并不旺盛,只有寥寥几位比丘尼在内修行,刘家浦的村民也极少去那边敬拜。
五人快马追上了苗稗娘,于她身前二十丈左右,拦住了她。徐行等人不敢靠的太近,免得遭了苗稗娘身上邪物的道。
“苗稗娘,你的孩子已经有人收养了,她跟着你只会受苦。”
“你的丈夫因为赌博,已被官府捉拿。念你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本官现为你找一去处安顿。”
童二宝对着低头自语的苗稗娘喊着,为了让苗稗娘跟他们走,童二宝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苗稗娘虽然神智有些不太清醒,但还算听得懂话。她听着童二宝说她的女儿被人收养了,她那神情哀怨,面带憔悴凄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淡淡的笑容。
“是啊,她跟着我只会受苦。”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苗稗娘轻声的笑着,脸上的表情哭笑掺杂着。既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高兴过,又为自己不够好而心生哀戚。她将天下间所有的不完美,归咎于自身。
“苗稗娘,本官为你寻一安身之处,你且跟着本官走。”
童二宝对苗稗娘说着,便调转马头,在前面领着路,往黄湾村方向走去。他们得为苗稗娘寻一辆马车或者牛车,不然走着去刘家浦的云月庵,得走到明天早上。
苗稗娘闻言,没有说话。对她而言,从小到大的不幸生活,让她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情,使得她从来不会去拒绝他人的要求。
她跟在童二宝等人的身后,保持着距离,沉默不语的一步一步的走着。
走了两刻钟左右,到了黄湾村村口,徐行进村从黄甲长家中征辟了一辆驽马马车。
“苗稗娘,你自己可会驾驶马车?”
面对童二宝的问话,苗稗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苗稗娘自己会驾马车,徐行等人难得松了口气。不然,他们中还得出一个人去驾马车。如非必要,他们实在不愿离苗稗娘太近。
“走,启程。苗稗娘,你自行跟好,小心驾车。”
两人在前,三人在后,将苗稗娘驾驶的马车围在中间。一行六人,往着刘家浦而去。
“总旗,你说这苗稗娘身上怎么好端端的蕴养出一尊邪物出来啊?”
徐行和童二宝在前头领路,夜色茫茫。徐行疑惑的对童二宝问道。
“还能因为什么呢,因为人心败坏。苗稗娘不幸的生活,让她养成了过于良善的性子。说是叫良善,还不如说是懦弱。她的这种性子,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个发泄心中恶念的好去处。”
“佛家有云: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苗稗娘的过于良善,会助长她身边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和恶念。当她身边的人把情绪和恶念发泄在她身上时,自然而然的会累积。加上她内心总是把别人犯下的错,归咎于她自身。一来二去,那些恶念在她身上得以蕴养,就形成了邪物。”
童二宝缓缓解释着,在他眼里,苗稗娘既可以说是个良善之人,也可以说是个邪恶污秽的根源。人光有慈悲善心不够,还需要有些自私自我之心。
徐行听着童二宝的说法,心里仔细琢磨着。他对苗稗娘这种人,既为其感到可悲可怜,又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觉得她可恨。
觉得她可悲可怜是源于她的不幸;觉得她可恨,是源于她的怒其不争,自身甘愿承受着他人的恶意,反助长着他人的人心之恶。
当然,更让徐行觉得可恨的是那些对苗稗娘施以恶意的人。
一路前行着,徐行越想越感到心里有些烦躁。他也曾听过一些被生活和命运折磨的人与事,但今天他接连两次亲眼见证了这种人间悲剧。他心里憋闷着,可惜这里没有烟给他抽。
黄湾村距离刘家浦五十多里路,苗稗娘虽然会驾马车,但驽马跑不快,只能慢悠悠的走着。六人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在亥时接近夜晚三更时分到了刘家浦村口不远处。
“徐行,你是刘家浦人。为了避嫌,我们四人就不进去刘家浦地界了。你褪去官服,先去往云月庵,请庵主来此接人。”
童二宝多少知晓两百年前的秘闻,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原本他是打算让徐行直接护送苗稗娘去云月庵的,但碍于徐行加入靖武卫没多久,应付突发事件经验不足,怕徐行路上出意外。
所以直接让徐行独自一人直接去云月庵请人过来,这样也方便一点。
“好,你们在这要小心些。”
徐行点了点头,同时不忘将震雷符丢给了童二宝。
月明星稀,海风呼荡。徐行夜能视物,胯下马匹同样也是夜视动物。在一顿快马加鞭之下,徐行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了一处山丘脚下。
将马拴好,徐行直接沿着青石台阶往山丘顶上飞奔而去。沿着上山的青石阶,飞奔了一里多地,徐行于皎洁的月光下,见到了一拱形山门。
三步并作两步,徐行两个纵跃来到山门前。山门上挂一匾额,上写着云月庵三个金漆大字。虽过了两百年,但那三个笔力苍劲的大字,依旧焕然如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一个纵跃,徐行跳入山门内的尼庵院中。院内十分简洁,只有一座大殿和一个挨着大殿的小庙,大殿后面是五六间屋舍以及菜地。
“施主,来我云月庵所为何事?”
徐行正要开口大喊,突然大殿内传来一道声音。
“师太,我是定明县靖武卫的校尉力士,今晚冒然打扰,实有要事。”
在尼姑庵,徐行觉得不好乱走动,便站在原地,冲着大殿内喊道,
“师太,我们今日遇到一无家可归的女子,她身上寄生蕴养着一尊邪物。因顾忌那女子性命,不好强行镇压。故想将那女子送来庵中,借孝宗皇帝匾额之神威,以及师太的无量佛法来化解那女子身上的邪物。”
徐行长话短说,冲着大殿内喊着。话音刚落,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贫尼仪慧...”
徐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佛号给吓了一跳,连忙侧身一看,见一穿着灰色打补丁僧尼服饰的比丘尼。比丘尼双掌合十,对着徐行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徐行见这仪慧师太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侧,就知道她绝不是一般的佛门修士。见对方行礼,徐行连忙也双掌合十,诵念着几声佛号。
“师太,晚辈徐行,是靖武卫的校尉力士。我的同僚正领着那身有邪物的女子,于村口处的路上等着呢,还请师太速速跟我去接应。”
徐行诵念完佛号,连忙对仪慧师太说道。
“阿弥陀佛,徐施主莫急,你且在此等候片刻,贫尼去去就来。”
云月庵师太双掌合十,行了一作揖礼,语气平和说道。
徐行见对方又行了一作揖礼,正打算还礼时,突然发现师太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这一手本事,跟任平生不相上下啊。无声无息的来去,好像直接遁入了虚空之中一般。”徐行一脸惊诧的自语道。
师太转眼离开,徐行一人在院中,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已至三更时分。
“咦,那座小庙里的石像,怎么看起来有一丝丝眼熟啊。”
徐行闲的无聊之下,左右打量着。当他看到大殿旁的七尺之高的小庙时,目光被庙内的一尊石像所吸引。
他走进小庙之中,端详着里面的那尊石像。左思右想之下,总感觉石像的轮廓和一些面部特征有些熟悉。
“这国字脸,这浓眉大眼,看着怎么有点像任平生啊。”徐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后,喃喃自语道。
想到此处,徐行是越看越觉得这石像跟任平生的形象有些符合。
“奇怪,如果这石像是任平生,那怎么会出现在这尼庵之中呢?”
徐行疑惑自语着,不由得伸手掸了掸石像上的灰尘。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石像时,陡然间石像眉心处金光闪烁,似有一点金漆浮现。
“这...这股气息好熟悉啊。”
徐行被那金光一闪,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感受到那金光散发出来的气息,徐行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熟悉感。
“这气息和当初任平生为我疗伤时,打入我体内的血液一模一样。这石像眉心处的金光,该不会就是任平生留在这的一滴血液吧?”
徐行恍然大悟,可思虑再三过后,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任平生要留下一滴血液在这石像中。
“难不成任平生是怕他前段时间的远行有危险,所以留下一滴血液放这,以作后手复活?”
徐行思来想去,虽然他可以肯定石像眉心处的金光是任平生的血液,但这其中的具体用意,他依旧有些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