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情不知从何而起(1/1)
予白从民政司回来,听到予鹿说主司在西二殿等他,马不停蹄片刻功夫不敢耽搁,怕是什么急事,却只见主司坐在一堆法器中间,连带着说明,极其认真研读着。
予白眼角抽搐,问道:“主司,听予鹿说你找我?”
百里星回抬眼,一下捕捉到予白右手拎着的黑色布兜,“拿的什么?”
予白言简意赅:“灵币。”
百里星回十分不解,但她大受震撼,“不会是赏赐吧?”
“嗯。”
两人一问一答起来。
“多少?”
“咱们司一共二十万。”
“这么多?”
“您得十万,剩下十万我们平分。”
“我得十万?”
“嗯。”
百里星回起身揉了揉肩膀,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用布兜子装,是不是太寒碜了些。”
予白挤出一抹浅淡笑容。
“你先去忙,忙完找我,不急。”
予白应下后留下十万灵币,拿着剩余灵币退下了。
百里星回收下十万灵币,忍不住嗤笑一声,送给顾长策的两坛酒成本不足几十,她却从他手中诳来三万灵币,不知是夸他过于天真还是无邪。
现下自己终于不用为钱发愁了,以后也不用卖酒讨生计了。
却不知为什么,心中空落落的。
予白去而复返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回来的瞬间,看见桌案上摆放着一排无人问津的法器,积年累月孤寂的守着空殿,表面浮了一层灰。
百里星回施法将灰除去,“我看了一圈,这些法器只有这几个勉强能用。”
予白拿起其中一件法器仔细端详着,问道:“主司要法器做什么?”
“收徒。”
予白形色一震,迅速反应过来,“您不会要收小忠为徒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百里星回姿态放松,轻倚桌案。
予白脸颊肌肉微不可察抽搐了下,沉吟片刻,“收徒没问题,只不过法器他用不了,需重塑仙骨,驾驭灵力方可使用法器。”
百里星回拍额,“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没收过徒弟,也是第一做别人的徒弟,可那也是千年前的事了,流动的时间,囿于原地记忆只会越来越模糊,直到被时间湮没,泯灭。
予白问出心中疑虑:“主司为什么想收他为徒?”
“可能是一见如故吧....”
百里星回不可否认,见到那男孩的第一面,莫名的情愫生了根,扎在心脏的沃土上,急待发芽,百里星回也知道,破土而出的是什么。
是小缺不得的遗憾,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和小缺一样。
百里星回收了法器,物归原位,道了声:“走吧。”
予白顿住,“去哪?”
“你把小忠安顿在哪了?”
予白不同寻常的磕巴一下:“在...在终南山。”
百里星回眉心猝然轩紧,声音尖厉了几分,“什么?怎么在那!”
予白平静道:“我是在终南山北处十几里的一个小村庄救的他,主司你知道的,村里将残缺之人视为不祥,见到他的时候只吊着半口气了。”
予白事先和终子休串了口供,鬼使神差地答应他为他打马虎眼,现下竟生出一丝悔意来,就连当初为什么选择帮助他的初衷都忘记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容易被情感驱使,就连神也不免落入俗套。
予白将这一切归咎于垂怜。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实则是心底埋葬的圆满作祟,他一生所求不得圆满,在灵魂深处渴求另一个人此生得到圆满。
百里星回没有考虑太多,若是以前,她的直觉会反问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怎能出现在荒凉之地,她该如何活下去。
从而找出重重破绽,再将魔界当日终子休突兀的出现联系起来,显而易见的得出结论,终子休就是小忠。
可现下心中逃避的情感作祟,她自动将终子休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尽量不碰,尽量忘却。
加之终子休歪打误撞触碰到百里星回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圣地,才会让这场一分胜算都没有的博弈大获全胜。
就像终子休不知百里星回是小缺,百里星回亦不知道小忠就是终子休,稀里糊涂的被心牵引,被宿命联结。
世间最捉摸不透的就是人心,最看不清的就是感情。
百里星回声音又恢复如常:“走吧,去终南山,我答应会去看他的。”
终子休提前从予白口中得知百里星回要来,如同平静的死水渐渐泛起波澜,最初只是一圈一圈涟漪漾开,随后如汹涌波涛一发不可收拾。
终南山地势挺拔,此刻已入深秋尾迹,落叶纷繁,零落消泥,山林间时不时传出野兽嚎鸣声,阴仄骇人。
远处一间青黄色小屋,从模糊泼墨画变成清晰素像,再走近些,一个拄着单拐人像越发生动形象起来。
是守在门口的小忠。
短短几日,小忠从污乱枯瘦的“稻草人”变成了衣冠齐整,神采奕奕的小少年,变化之大,百里星回恍惚怔然片刻。
小忠稽首恭敬,喜形于色:“见过两位神官大人。”
予白不假思索:“不必多礼。”
百里星回目光从小忠身上扫视,环顾四周,整洁的小院,看似单薄的草屋,实则是用实木厚厚堆砌,屋顶铺饰了一层干草而已。
百里星回眼帘垂下,目色不明:“这个屋子是你建的?”
小忠颤颤嗦嗦道:“不...不是.我..是神官大人帮我建的..”
百里星回与予白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请两位神官进屋。”语气不再畏畏缩缩,却依然恭敬。
百里星回进了屋,小忠赶忙用袖口在长凳上擦了又擦,又觉不妥,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来,铺在长凳上,嗫嚅:“神官大人坐这吧。”
予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百里星回将粗布折好,还给小忠,“屋子很干净,用不着。”
小忠的脸即刻如鲜柿熟透,低垂着头,惹人垂怜。
予白在心中又翻了个白眼,装,你可真能装。
百里星回在小忠面前弓下身姿,与之平视,“你多大了?”
“十岁。”小忠缓缓抬了下眼皮,又立刻垂眸。
予白实在忍不下看这副可怜模样,转身离开,“屋子太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百里星回疑虑,闷吗?不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