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割袍断亲(1/1)
云晚意和常景棣虽没见过这位老太太,但从这番话能猜出,她就是郑如霜的外祖母。
“你什么时候叫惊蛰去请了蒋老太?”云晚意诧异之余,回头瞧着常景棣,疑惑道。
常景棣眨眨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就在郑大人跟郑夫人说明来意后。”
“你没发现那时候的惊蛰,已经不在跟前了吗?”
云晚意还真没注意到这点,惊蛰不在这,她还以为惊蛰去找双喜了。
常景棣瞧着她呆呆的样子,觉着十分可爱。
不顾面前还有人,轻轻吻在她额角,继续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我为郑如霜好,合情合理也只是个外人,光是这一点我们就不占理。”
“蒋老太就不同了,她是郑如霜的外祖母,又是郑旭升的长辈,说什么做什么,郑旭升不敢反抗的。”
面对他人前的亲昵,云晚意颇为不好意思。
不过抬眼一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郑如霜和郑旭升以及刚来的蒋老太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
云晚意这才放心了些。
嗔怪的看了眼常景棣,道:“难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全。”
“那是当然,我不考虑周全,到时候还不是你操心?”常景棣眨眨眼,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按耐住还要亲她的冲动。
蒋老太忽然而来,郑旭升和郑夫人都措手不及。
郑旭升呆愣了片刻,朝蒋老太道:“岳母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让你将我外孙女往火坑里推?”蒋老太说话间,眼睛扫向一旁的郑夫人。
“还有这个女人,你明知道霜儿对她母亲的死很在意,最是讨厌看到这女人。”
“安的什么心,还把她带来?”
郑夫人委委屈屈,行礼道:“按照姐姐的身份,我也得叫您一声母亲,您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如霜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当年的事,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面对柔柔弱弱,委屈万分的郑夫人,蒋老太止不住的冷笑:“哼,就如你所言,如霜跟着你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孩子能懂什么,她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好赖,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这么多年,她宁愿跟着我这个孤寡婆子,也不愿意做郑大人家里尊贵的嫡女,是什么原因,还要我明说吗?”
郑夫人早就红了眼,依旧是柔弱委屈的样子,瞧着郑旭升,指望他能说句话。
但,郑旭升这些年在蒋老太这边从未讨好。
他是官没错,可蒋老太是他故去妻子的母亲,是他的岳母大人。
蒋老太胡搅蛮缠起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尤其是人前,郑旭升还要脸呢!
以免蒋老太在帝家发疯胡说,郑旭升警告的看了眼郑夫人,道:“你少说几句。”
“岳母大人是长辈,说的好与不好,我们受着便是。”
“你少给我假惺惺。”蒋老太丝毫不领情,啐了一口,道:“郑旭升,这些年别的不说。”
“我把霜儿交给你,是看在你是她亲父,不会苛待她的份上,可现在你竟然伙同这个蛇蝎东西,要把霜儿嫁给傻子。”
“那,我也跟你说明了,今日你要想带走霜儿可以,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岳母大人,您,您这说的什么话。”郑旭升压抑着怒火,低声道:“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如霜年纪大了,总不好一直不嫁人,她又瘸了腿,高门大户哪个敢要她当正妻。”
“总不好下嫁给个平头百姓,那侯府嫡子也并非完全的傻子,便是迟钝了些,看过如霜的画像,很是满意。”
“她嫁过去便是侯府的少夫人,穿金戴银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不用愁了,要是绵延子嗣……”
话没说完,蒋老太直接朝她呸了一口:“郑旭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哦,不对,你早就没良心了。”
“侯府那种火坑是霜儿能应付的吗,莫说那侯府嫡子是个傻子,无法给霜儿提供什么,当不成后盾。”
“便是那侯府的老夫人,哼,你自己打听过吗,她尖酸刻薄,逼死了自己的前儿媳,连侯府嫡子的痴傻,都是她的原因。”
“我霜儿嫁过去等死吗,什么金山银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别怪我不把你当人!”
郑旭升挨了一顿骂,如淋了雨的瘟毛鸡,耷拉着脑袋。
便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忘辩解:“侯府老夫人身子不好,还能熬过几年。”
“霜儿年轻,等几年还不是她做主,您年纪大了,不懂这些事而已。”
“我呸!”蒋老太气的直翻白眼:“你还把我老婆子当傻子糊弄呢。”
“总之一句话,你今日不可能带走如霜,你瞧瞧她的样子,难道非要把她逼死吗?”
郑如霜刚割过腕,衣裳和软塌上的褥子上,全是斑斑血迹。
看上去触目惊心,蒋老太凌厉的样子一下变作佝偻。
她上前轻轻握住郑如霜受伤的手,心疼坏了:“霜儿,是外祖母不好,来迟了才害得你被他们这般祸祸!”
郑如霜本就哭着,看着外祖母过来,眼泪更是没停过:“外祖母,对不起,霜儿不争气。”
“害得您一把年纪,还要为了孙儿操劳,真是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就你一个亲人了。”蒋老太仔仔细细查看她的伤口,越发心疼。
浑浊的眼中蒙着水雾,哽咽道:“疼不疼?”
“不疼了。”郑如霜便是疼,也不敢说出来让外祖母伤心:“江大夫医术高明,他给的药敷上去就不疼了。”
“好孩子。”蒋老太抹了把眼泪,笑中带泪的看着她道:“以后别伤害自己,心疼你的人会因此心碎。”
“而不在乎你的人,便是你把肉一片片剐下来,他都不会皱眉,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护着你,你只管往前走。”
郑如霜看着蒋老太那头白发,还有沧桑的容颜,眼泪决定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蒋老太如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听说你要学医是吗?”
郑如霜泪眼朦胧的点头。
“好啊,学医好啊。”蒋老太泪中带笑,欣慰道:“你祖父以前也行医,要是你母亲没有被爱冲昏头脑,肯定要承袭家业。”
“你能学医,算是圆满了蒋家的事,外祖母支持你。”
转眼,再看郑旭升和郑夫人的时候,眼中如带了刀子似的:“郑旭升,我霜儿割腕出血,与你断绝关系。”
“今日开始,她跟你,跟郑家没有半分关系了,你带着这个蛇蝎女子滚出去。”
“岳母大人。”郑旭升蹙着眉,不满都写在脸上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我没有胡闹。”蒋老太沉着脸,冷声道:“霜儿的决定我都支持,哪怕她要做个乞丐,我也答应。”
“真正心疼孩子的人,不会扼杀她任何喜好,不会逼着她做不喜欢的事。”
“当年我女儿的死,我就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可碍于霜儿的面子,我对你郑家从未彻底撕破脸。”
“既然不是同路人,就在这停止了吧。”蒋老太说着,拿过刚才郑如霜割腕的刀子,在衣袍下摆狠狠划过。
衣袍应声断出一块。
蒋老太将那块衣襟丢到地上,道:“古有割袍断义,今我们割袍断亲。”
“蒋家以及郑如霜,今日起有如此袍,彻底跟郑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郑旭升还要再说,蒋老太眯起眼,道:“郑旭升,你别逼我说出不利于你的事。”
“人要脸树要皮,我就不信,你不要脸,连以后也不顾了!”
郑旭升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铁青。
郑夫人还要说什么,郑旭升拉了她一把,眯起眼道:“好,蒋老夫人,这可是你说的。”
“今日你如此绝情,丝毫不顾情面,将来可不要后悔,求到我跟前,我不会理的!”
“绝不求你。”蒋老太恨恨道:“便是我们娘孙要饭去,也要不到你郑家门口!”
郑旭升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这就走。”
他真是气狠了,拉着郑夫人离开,连跟常景棣云晚意打招呼都忘了。
两人一走,蒋老太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祖母,您没事吧?”郑如霜顾不得装了,下榻快步走到她跟前,关切道。
“你,你叫我什么?”蒋老太一顿,旋即又看向她的腿:“你的腿怎么……”
“祖母。”郑如霜抱着蒋老太的腰,埋在她面前,道:“既和郑家断绝关系,以后我便是蒋家的孩子。”
“姓氏也要更改,您自然是我的祖母,没有外字了!”
“还有,我的腿没事,很抱歉骗了您,为了打消父……郑旭升和那女人的算计,我故意装作瘸子,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最好!”蒋老太喜极而泣,旋即板起脸,道:“你也真是大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叫人告诉我。”
“若非我仔细问了报信的小伙子,完全要被你蒙在鼓里!”
伺候蒋老太多年的心腹婆子跟着道:“是啊,小姐,您可不知道,自打您走后,老太太对您多牵挂。”
“经常去门口张望,担心您过的不好,担心您被人欺负。”
郑如霜红着眼,道:“我再也不会叫您担心了。”
“好孩子。”蒋老太顿了顿,看向江毕,眼底带了几分欣赏:“小伙子还不错,你真打算跟他学医?”
郑如霜郑重其事的点头:“对,我要学医,或许一开始我别有用心,可现在是真真儿的。”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好好去学。”蒋老太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郑如霜道:“里面有银票。”
“你交给师父,以后缺什么都跟祖母说。”
“用不着。”郑如霜赶紧道:“师父不会要银子的,而且帝夫人是好人,也不要什么。”
“人家不要是人家的事,你不能不做。”蒋老太将荷包塞给郑如霜,转身看向云晚意。
这一眼,蒋老太眼泪又下来了。
她忽然跪下,朝云晚意重重磕了个头。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云晚意赶紧侧身避开,上前搀扶蒋老太。
蒋老太轻轻别开她的搀扶,道:“来的路上,小伙子都跟我说了,霜儿若不是遇到您,小命早就丢了。”
“您是霜儿的救命恩人,又收留她许久,还帮着她摆脱郑旭升那个王八羔子,您受得起我这一拜。”
“折煞我了。”云晚意赶紧给立秋使眼色,顺势道:“我喜欢如霜的性子,且如霜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您别这么客气,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子,我定会帮她早些学成医术。”
“好,好。”蒋老太热泪盈眶,道:“帝夫人是好人,定有好报的。”
祖孙多时不见,云晚意客套了几句,带着其他人出去了,把这个空儿留给她们。
出了门,云晚意才朝着江毕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英雄救美这个戏码。”
“哼,不是喜欢,是当真。”江毕没有不好意思:“看不惯郑旭升他们的做法。”
“那,以后你作为师父,可得好好待她。”云晚意眨眨眼,道。
“我们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你在这等着,看蒋老太是带她回家,还是先住在我们这儿,都可以。”
郑如霜和郑旭升的事,总算暂时落幕。
马车还在外头等着,还不到正午,两人决定还是先上北山观。
坐上马车后,云晚意忍不住感慨,道:“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运和不幸。”
“郑如霜生母早死,遇到了郑旭升那种人面兽心的父亲,却有蒋老太这么好的外祖母。”
“如我,虽然云家和百里氏的牵扯,却有幸遇到你了。”
“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常景棣搂着她,轻声道:“你是看郑如霜可怜,才决定帮她?”
“她也好,王湘也罢,他们身上能看到前世无助的自己。”云晚意靠在他心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