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染血（1/1）

虽然嘴巴被何枫捂住了，但从露出的双眼中依然能看到萧逸清的惊慌和不安。何枫此时也是十分紧张，缓缓挪开了捂在萧逸清嘴巴上的手，从箭袋里抽出一根石制弓矢，搭在了弓箭上。萧逸清也拈弓拉箭，双手的关节在不自知的用力之下攥得发白，胳膊有些颤抖。今天早些时候才刚讨论过即将要面临的很可能是对其他人下杀手这种事，而现在他们很可能马上就要这么做了。

营地里的那人似乎十分警惕，并没有点燃篝火，而且只是远远看着似乎并没有大肆翻动或者破坏他们营地的样子。而他的那只猞猁则是就绕着营地外围不断踱步，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这人的命令之下执行警戒的行动。

“一会儿如果真的要动手，我来射那个人，你射他的猞猁。”何枫咬了咬牙，用极低的声音对萧逸清说。

萧逸清还是有些挣扎，对何枫说道：“老何，一定要弄到……弄到要人命的地步吗？”

“老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他要是先对我们下死手，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尽管何枫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能听出来他万分急切的语气。

“好……好……”萧逸清使劲儿深呼吸两口气，“不然把那个人交给我吧，我射的比你准。”

何枫立刻摇头，否决道：“猞猁比他的移动速度快多了，交给你更保险。况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可不觉得对付那个人你能比我更准。”

萧逸清闻言愣了一下，不再多说。在他看来，何枫似乎是在故意把可能要做出来的“杀人”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而没有让他承受太多负担。但何枫的分析也很有道理，猞猁到时候肯定会在那人的指令下对他们两人发起进攻，那敏捷程度可比人类高多了，很难射中。虽说这两天何枫跟着萧逸清恶补了不少弓箭技术，但是也顶多能算个入门水平，照着萧逸清这个实力还差着远呢。

“这一紧张差点把大黑它们都给忘了！老何，一会儿他那只猞猁让你的小猛对付，小黑大黑和咱俩一起对付那个人吧，这样更稳妥点！”萧逸清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抓住正准备往前摸的何枫的衣服。

何枫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把它们给忘了！只是简单思索了一下，何枫就答应下来。他们这边有一只猞猁一只狼獾一只蜜獾，还有四只虽然没啥攻击力但也能多少捣捣乱的小动物，在整体实力上绝对能够碾压在他们营地偷偷摸摸的那个人和他的那只还不如小猛体型大的猞猁。

两人蹲伏着缓步朝前走，在巨木林地最边缘处的两棵树木后再次停下身形。此时太阳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天色十分昏暗，黑夜就要降临了。

“不然我们在这等等，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到了晚上还不生火，估计也有可能要回自己营地的吧，我们说不定还能跟踪一下。”萧逸清凑到何枫耳边，低声说道。

“好，那我们就……”还没等何枫说完，营地里那人的猞猁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突然低吼起来，而那人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举着石矛紧张地环顾四周，企图找到他的猞猁所发现的人。听到猞猁的吼声，萧逸清探出头，见那人手中只有一根长矛，正准备走出去和他对峙，却再次被何枫一把拉住。

“老何你还拉我干嘛！都被发现了！”萧逸清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没发现那猞猁朝着的方向不是我们这边吗？先别轻举妄动！”何枫指了指那只猞猁，说道。

萧逸清这时才注意到，那只猞猁面朝的方向并不是他们这里，而是河流下游那个方向不远处的林地边缘。看来应该是有别的什么东西，甚至有可能还有其他人！萧逸清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由衷地感谢何枫。要不是何枫刚才及时发现并且制止了他，现在他们就很可能面临更大的危机。如此先在这里坐山观虎斗，等他们结束后再上去收拾残局，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能把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

“谁！快出来！要是这个营地的主人，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暂时借用一下！如果冒犯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不要伤害我可以吗！”那人大喊着，对着空气僵持了片刻，竟然缓缓放下了长矛，还把猞猁叫回到身边，作出一副完全没有威胁的样子。

“哈哈哈哈，你这只小老鼠倒是很踏马会跑啊，竟然还让你给找到了个这么好的营地！”一个沙哑的声音陡然从不远处的森林边缘里响起，随后林地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人，身旁还跟了两只像狗一样的动物。这可给何枫吓了一大跳，他本来以为那人的猞猁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中型往上的具有一定威胁性的动物，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人！而萧逸清则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厌恶。

“狗币东西害得老子们追这么远！看我今天不弄死你！”一个听起来极度猥琐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那个矮个子男人发出来的。

“是你们！”那人一改之前服软的态度，语气咬牙切齿的，一见到这两人就立刻举起长矛，他身旁的猞猁也再次伏低身子，对着那两人开始呲牙咧嘴。

“没想到吧，就算你个孙子这么能跑还是能被爷爷们找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有这两只鬣狗在，你跑得再远我们也能找到你！”高个子男人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石制斧子，一边领着他的鬣狗缓缓朝着那人靠近，语气神态凶恶至极。

“这回要是在能让你跑了，老子跟你姓！”矮个子男人发出一阵狂笑，“你就给老子乖乖去死吧，你也只能活在原来有着各种屏障保护你的世界里了！现在的世界，不适合你！”

“就因为当初那么点恩怨，你们就非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吗！”那人不知道是清楚自己这边的实力根本不敌对方，还是事到如今仍旧对人下不去死手，依然在用言语拖着时间，没有发起攻击。

“那么点小恩怨？要不是你，老子这条胳膊怎么会废掉？不过这个重启程序竟然给老子治好了，哈哈哈哈哈！但是好了归好了，你这只臭老鼠老子还是不会放过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高个子男人怒吼着，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俨然一副心理变态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支石制弓矢嗖的一声破空而出，竟是直接贯穿了高个子男人身边的那只鬣狗。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片刻，又是两根利箭以一快一慢的速度分别射向了高个子男人的脑袋和矮个子男人身边的鬣狗。两只鬣狗应声倒地，而有一支箭则是射偏了，深深地扎进了高个子男人的左肩中。那人一惊，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这种时候帮助他，随后心里一横，既然这两人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要是再不动手就太对不起爹妈给的这条命了，立刻握紧长矛，快步上前刺向高个子男人。

“草！有埋伏！”高个子男人一声痛呼，随即赶紧蹲下身子，但此时长矛已经刺来，受到偷袭的他只得狼狈地往旁边使劲一滚，勉强躲开了本应该刺中他胸膛的石矛。

那矮个子男人反应速度很快，在第一只鬣狗中箭时就已经把弓拉满，瞄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但营地里那人的猞猁已经突袭而至，两条粗壮有力的后腿猛地一蹬地，直扑向矮个子男人的咽喉。高个子男人艰难地爬起身，左手因为被射中的肩膀所带给他的剧痛而无力地垂着，右手则是举着斧头和紧握着长矛的那人对峙着。这一切看似复杂，实际上只发生在片刻时间之内。此时那个矮个子男人的喉咙已经被那人的猞猁咬断，正往外汩汩地涌着深红的鲜血，甚至到死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何枫和萧逸清从林地边缘走了出来，小黑大黑和小猛则是迅速上前，将那高个子男人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们！”高个子男人大口喘着粗气，被三人四兽包围着的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显得慌张无比。

“逸清！是你吗！”抓着长矛的人看向何枫和萧逸清他们，万分惊喜地问道。

“是我！郑叔！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萧逸清似乎和这个人认识，十分熟络地打着招呼。

“萧逸清！咱俩没仇没怨的，你干嘛要偷袭我！”那高个子男人显然也认识萧逸清，竟是直接叫出了名字。

“我跟你是没啥仇恨，就是瞅你不顺眼而已。但是你要杀郑叔，那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萧逸清走到他口中所说的“郑叔”身边，再次搭上一根石制弓矢并且拉满，对准了那个高个子男人。

“仇大强，你该不会忘了，逸清可是萧老板的儿子！”郑叔冷笑一声，目光冰冷地盯着仇大强。

这仇大强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斧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还不住的喊着：

“郑哥！郑哥！之前是我错了，能不能放我一马！求求你了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就算是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我求求你了……”

看到这，何枫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就在这两个男人刚出现没多久，正在和郑叔对峙的时候，萧逸清就通过声音认出了郑叔和他的这两个仇人。他当机立断决定要立刻解决掉他们，扔下一句“射那个高个子的脑袋，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相信我”给何枫，就抬手一箭射向了仇大强身边的那只鬣狗。就在何枫刚刚反应过来，瞄准仇大强射出一箭之时，萧逸清已经凭借着极其熟练的手法再次把一箭射向了矮个子男人身边的那只鬣狗。由于事发突然，而且何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攻击的是谁，只是靠着对萧逸清的信任才射出了那一箭，再加上技术还不够，本来瞄着仇大强脑袋的箭矢偏到了肩膀上。但这对于一个弓箭初学者来说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而郑叔的反应也不是吃素的，配合着萧逸清他们的攻击，迅速用长矛上前对仇大强发起进攻，并且对他的猞猁下达杀掉矮个子男人的指令，这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两个人以及他们带来的两只鬣狗。

郑叔和萧逸清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额头都已经磕破了的仇大强，久久没有做出决定。显然，如果不是出于防卫自身，他们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对人下杀手的。虽然何枫深知，留着此人绝对会是一个养虎为患的决定，但毕竟他只是一个事外人，现在插嘴这件直接决定这人生死的选择显得非常不合适。

“郑叔，这事儿听你的，你说杀就杀，你说放就放。”萧逸清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目光十分坚定，似乎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

“算了，你走吧，什么也不许带，往森林里跑。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次我一定杀了你。”郑叔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谢谢郑哥！谢谢郑哥！”那仇大强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随后连滚带爬地朝着巨木林地踉跄跑去。

何枫见状微微皱起眉头，走上前说道：

“郑叔您好，我是萧逸清的发小何枫。虽然我不清楚您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事已至此，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把他放走，是给我们留了一颗定时炸弹，我们要在以后随时提防这个人，而且从此他在暗我们在明，对我们十分不利。我本来是非常不想跟您说这些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就算是一个团体了，每一个行动都会影响到我们三个人的安危，作为这个团体的一员，我不希望留下会威胁到我们生命的隐患。况且，光凭刚才的表现，我就能感觉出来这个仇大强并不是什么好人，恐怕后面他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会给我们带来更恨的报复。我和萧逸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对他绝对信任，那他信任的人我也会信任，所以跟您说了这个想法。”

郑叔有些惊讶地看着何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竟然有着如此缜密的心思。萧逸清也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何枫的意见的。只是他显得有些纠结，毕竟现在去杀仇大强，已经是主动去杀人了，和自卫有了区别。

“我知道你在想啥，老萧，你觉得把他放走了再去杀他，不仅说话不算数，而且已经算不上自卫了，对吗？但是现在是末日，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不是重启前的世界有各种保护，他们早就对郑叔下手了！你觉得这种人，能留着吗？”何枫转向萧逸清，耐心地劝说道。虽然此时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和，但心跳早已扑通扑通地撞击着他的胸膛，浑身上下也都在微微发着颤，显然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情绪。

“小伙子说得对，我这岁数大了，心反倒是软了。这人留不得，”郑叔思索片刻，点点头，“不过他已经跑到森林里去了，现在去追怕是有些不容易吧。”

“这事儿交给动物去做吧，这样或许能减轻点负担，”何枫唤来小猛，“我去就好了，老萧你陪郑叔在营地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心点！”萧逸清嘱咐了一句，点上篝火，跟郑叔一起坐了下去。但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沿着仇大强留下的血迹逐渐靠近巨木林地边缘的何枫。他们远远地看到，何枫摸了摸小猛的头，似乎是对着它下了什么指令，随后小猛迅速地钻进丛林，而何枫则是点起了一个火把，守在森林外。没过多久，森林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得一大片鸟儿腾空而起，发出呼啦啦的扇动翅膀的声音。郑叔和萧逸清听到这几声惨叫，心中俱是猛地一震。再过了片刻，小猛回到何枫的身边，但何枫并没有返回营地，而是在小猛的带领下进了巨木林地。不久后，两人看到，何枫带着小猛从森林里走了出来，步伐似乎沉重了不少。

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萧逸清突然开始剧烈干呕起来，随后哇的一声吐出一滩还未消化的食物。郑叔有些心疼的凑上前，轻轻拍抚着萧逸清的后背。

远远看着营地里的两人，何枫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他抬起头看向洁白的月亮，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