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缘（1/1）
“大姑姑……我看那张生不是假的。”
外厅里，郑恒终于镇定下来。
“恒儿，别听那疯子浑说，莺莺在深闺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做出这种逾矩之事？定是那穷小子，考取功名不得，动了歪脑筋占我们相国府的便宜！”连琐相劝。
郑恒一字一顿地道：“人道是，自古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本不才，已耽搁莺莺多年，若莺莺真与他有情，也不算她负我。”
“这……”连琐万分焦虑地看向一言不发的郑夫人。
“大姑姑，我与莺莺这婚约，就退了吧！今日起，我与那张公子一并听从小姐心意！”郑恒道，“如若张公子所言为真，我也退步抽身，还他二人幸福！如若他是骗子，且小姐肯垂青于我，我自当履行婚约，也自然不放过张公子！”
“恒儿！你怎么可以……”连琐失声道。
郑夫人止住了连琐的失态，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不知如何是好，没管住侄女，更不忍委屈外甥，“便依了你吧！”
“姐姐……”连琐叹息。
“秋月，带公子去厢房休息吧。”
郑夫人甩了甩手，示意他们退下。
郑恒便起身拜别了两位姑姑，便毅然凛然的去了。
郑恒离开后，郑夫人掩面垂泪，半晌才叹道：“为了欢郎冲喜，娶来了一个妖女，为了莺莺终身，却又……”
看到姐姐哽咽至此，连锁也不禁泪下，呜咽道：“姐姐，你为崔家也是尽了心了的……”
夫人此刻却是止不住的泪珠儿滚滚而下：“十年前，我还傻傻的为那一夜的一劫而高兴，我以为这可以使得我距离相国更近些，可是十年后的今天，我却觉得我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是不是我的心已经没了力气，去走那剩下的一步路了？”
“姐姐……”连琐已经泣不成声了。
“欢郎病重的那晚，眼看着就不行了，我侍汤端药守了一晚，他不闻；崔府上下几百人口断了俸禄，眼看着快要撑不下了，我四处买织绣，苦苦撑着，他不问；集萤提着剑逼我入死角，要取我性命时，他不救；今日莺莺又背着我做出这些事来，叫我无颜面对自己的亲外甥，他又在做什么？……我留下来，还不都是为了他，可是我最需要的时候，他都在哪里？……”
“姐姐，还有我在，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陪着你……”
“到今日，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连琐，你说我该坚持吗？”
“姐姐，你且缓缓心绪。”连琐为夫人擦干眼泪，坚定地说，“今日的事，你不要挂心，全交由我来处置吧！”
郑夫人那边刚止住悲伤，普救寺这边却早已乱作了一团。
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和尚们平素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天生丽质又身手矫捷的白衣姑娘们，各个都是一副任人摆布、逆来顺受的痴傻模样，一大群被驱赶到寺庙前院里，看着张生被姑娘们麻利地捆在了佛殿的石柱上。
长老则长跪佛前，闭目诵经，对周遭充耳不闻。
玉莲巡视了一番，不见红娘的踪影，便先留人看管着这群懦弱无能的和尚，自己亲自带人去后园搜。
翩翩白衣如一朵朵莲在寺院各个角落飘来飘去，却一无所获。
玉莲心下纳闷，红娘这丫头究竟躲在哪里？
“东厢那边，可是一间间仔细搜了？”
“钱师姐，张生那间已经被翻得底朝天了，眼下也已无可藏人之处了，红娘是不是已畏罪潜逃了？”
“去，再把东厢的每一间细细搜一遍！”第一次主事的玉莲可不想空手而归。
正说着，几个姑娘正扭送了一个书生来了。
“钱师姐，在东厢的一间搜出来这个小书生，畏畏缩缩的躲着！”
“怎么又是个书生？！”
钱玉莲看去，却正对上那书生的明慧的双眼，心下冷不丁的一紧，连忙撤开了视线。
那小书生反倒镇定了些，诚恳地道：“姐姐，我是今日刚投宿寺里的书生，预备寒窗苦读进京赶考的，不想碍了姐姐们做事，实在抱歉！”
姑娘们见他生的眉清目秀又一团可爱气，便私下里不再为难他了，又见师姐钱玉莲面色无改，反倒有心护起他来：“师姐，寺院里寄宿的书生多了去了，想他也是不相关的……”
谁想，玉莲反而冷笑道：“书生还不都是一样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先将他与张珙绑在一起，再去搜红娘！”
玉莲说罢便转身而去，临走还不忘白那书生一眼。
小书生反倒更淡定了，笑盈盈的望着玉莲远去，看的玉莲无限不自在，飞也似的仿佛逃去一般。
白衣姑娘们搜了半晌，依然未果。
眼看着月已升到正当空了，忽然闻得清扬的笛声入耳。
“不好！”钱玉莲大叫一声。
此时，月正皎洁，风正轻妙。
蒲郡正东方向，迎着月辉，一个清丽绝尘的身影翩然而来，一身素白，宛若天仙下凡。踏着最后一丝晚风，这个天仙般的女子轻盈落在相国府前门的高墙上，从背后取出一把石青色的玉笛，旁若无人的吹了起来，笛声悠远，打破了夜的喧嚣与心的宁静。
“是她！她又来了！快！回府保护姑姑！”玉莲喝令道。
“师姐，这边怎么办？”
“不管了！姑姑要紧！”玉莲说着，便带人飞也似的奔回来。一踏进府中，正看见小姑姑被那天仙般的女子打倒在地，玉莲大喝一声，带着姐妹们摆出阵势蜂拥而上。
然而，天仙女子并不畏惧，更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一袖而起便挥倒了无数的白衣姑娘，她只顾向前，口中还喊道：“郑连城在哪里？！快出来见我！”
“郑连成，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你的弟子都被我杀光了，你都不敢出来见我？！十年前你敢杀我母亲，今日怎么没胆出来偿命？！”
说着，便以内力掀开了金玉堂的门窗，但屋里显然没有躲藏着郑夫人。
她毫无忌惮地进去，环顾一番，嘲讽道：“你还挟持我妹妹映雪，假意抚养，你以为那样我就不敢动手了吗？！”
此时，连琐已带着倚云弟子堵在了金玉堂门口。
连琐诚恳道：“二小姐，我们从未有此意！十年前，你不过是个小孩子，你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
“我不懂？可是我看的清楚！”
原来这天仙般的女子竟是崔府神秘的二小姐！
就见她越来越激动，怒道：“分明就是你们逼死了我母亲！”
“二小姐，你可知在这世上，人各有自己的难处……”
不等连琐说完，二小姐集萤就啐道：“哼，你们打着苦情的幌子就可以害死人了吗？！我可不是个三岁的孩子给你们哄骗了！郑连成在哪里？映雪在哪里？！快说！不然，我就毁了这崔府！”
“小姐且慢！”
连琐话音未落，二小姐便一挥衣袖，将身后的供桌整个掀翻在地，碎成几块！
然而，就在供桌掀起时，未曾提防，两个人影从下窜上来，其中一个顺势朝二小姐劈出一掌。
当时，二小姐正与郑连琐争执中，哪里察觉供桌下的人来。这一掌，不偏不倚的劈到集萤的左肩，打得她一个趔趄，吃痛退了两步。待站定身时，那两人早已飞出金玉堂，朝着正南方逃去了。
连琐明白，逃去的其中之一，怕不是那南海龙氏。
但怒火中烧的二小姐未经思量，以为那是出逃的郑夫人，便一个飞身跟出去，急急地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