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私会（1/1）

后花园的斑驳树影遮住了黯淡的月光，三个人轻轻悄悄的穿过假山，从相国府的后门溜去了相国寺东厢，全然不知府内正在发生的事。

看着莺莺嫣嫣婷婷的进了张生那扇残破的门，红娘拽了不更事的映雪挪了几丈远的地儿，倚着百年老松守着。

映雪担心道：“红娘姐姐，不就是说句知心话吗？我们干嘛躲这么远？要是那些巡视的和尚来了，就来不及带莺莺姐姐出来了。”

“傻丫头！”红年笑道，寻思了又说，“悄悄话是听不得的，听了耳朵会烂掉的。”

“哎呀……真的啊？从来没有在那本书上看到过的。”

“不信，你去听听看？”

看着映雪一脸的惊奇，红娘差点笑出声来，又说，“人世间有好多事是书上读不到的。三小姐在皋野之泽的时候，读过很多书吧？我听夫人说过，仙姑可是个很严厉的奇人呢！”

映雪想了想，说：“婆婆她很严肃，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她总喜欢一个人清修，不喜欢我们打扰。而且，她让我和阿姐读很多很多的书，还要检查，没有完成就要挨尺子！”

“巧了，我们相国老爷也是个爱清修的人，你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吧？”红娘笑道，“我也没见过，但是常听夫人和连琐姑姑说起来。老爷一个人住在金玉堂里，从未出来过，但我也没见过有人送茶饭进去。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觉着咱们这位老爷啊，是不是已修成了庙里的那些仙人了。”

这话，引得映雪咯咯地笑了几声，想着那些庙里蹲的泥菩萨土神仙的样子，映雪觉得倒确实有几分像仙姑婆婆。

“红娘姐姐，你也羡慕修仙的吗？”

“才不呢，我还想着要嫁人呢！你不知道，那些神仙们是不能嫁娶的，而且呢，每天都要念经打坐冥想，太无趣了。我只想嫁个勤恳老实的人，养几个像你一样傻傻的小孩儿，这辈子就知足了。”

红娘说的有些激动了，“人家说啊，修仙的人也是不能有情的，不然啊就飞升不了。”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凑在映雪耳边说，“听说，咱们老爷和你仙姑婆婆啊，就是因为这个，才迟迟登不上宝殿！”

“真的吗？”映雪瞪大了双眼，诧异道：“有情人不该像莺莺姐姐和张生那样吗？”

映雪回忆了一番，总觉得婆婆身上看不出一丝有情人的模样。

“哎呀，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是那么死去活来的……”

两人蹲在老松下，你一句，我一句的，直说到破晓。

红娘忽然弹起身来，道：“哎呀，不早了！得赶紧回去！”

忙跑去叩门、扶出来莺莺，三个人匆匆回到闺房，红娘教映雪燃起来一支安神香，又伺候莺莺沐浴更衣，半日，莺莺方才斜倚在榻上沉沉睡去，帷帘半掩，一片恬然的烟雾萦绕着。

红娘才略略宽了心，收拾铜盆毛巾出来，便迎面撞见了行事匆匆的秋月。

“莺莺小姐，在吗？”

红娘一惊，来不及放下铜盆，只得应道：“小姐在，才刚睡了。”

“这天也不早了，小姐怎么还睡呢？”秋月性子直爽，说着就要进去瞧，被红娘一把拽住了。

“小声点，小姐她……有点不适……”红娘小心翼翼道。

秋月看了看红娘和铜盆，半晌方才有所顿悟，便道：“今日郑公子到访府上，夫人让我传小姐过去。既如此，小姐就好生歇着，我这就回夫人去。”

红娘心中一惊，差点儿跌了铜盆，暗自镇定下来时，秋月已经远去了。

不想那个郑公子来的如此之早，前几日想下的计策，今时却全用不上了，这该如何是好？

红娘心忧如焚，难道要死马当活马医不成？思量半日，决定先去普救寺去寻张生商量对策。

不成想，午间时分，秋月又奉命来请。

在闺房外叫了几声的“红娘”都不见应答，秋月便打了帘子进去，恰见莺莺在榻上翻了个身，便想是已经醒了。

于是，秋月便扶了半醒未醒的莺莺直奔了倚云阁。

莺莺还未完全从梦中清醒，一路上含笑含羞，只觉身在鸟语花香中穿行。过来花廊，登了台阶，转过倚云阁里的纱帐丝帘，便听见郑夫人的笑声传来。

当莺莺心里方还萦绕着昨日的春宵一刻时，转过珠链，却见了一英眉星眸的白衣公子起身相迎。

他向她拂袖一揖，彬彬有礼。

她抬起头，撞见他的温柔浅笑，明眸皓齿。

莺莺的心，如同被敲醒的晨钟，嗡鸣不绝。

“莺莺，还不见过郑公子！”

莺莺如梦初醒，端庄地行了个礼。

看到云鬓斜散，睡眼松醒却难掩丽质的莺莺小姐，郑恒也是满眼惊艳，落座后道：“得见小姐，实乃三生有幸，望见谅小生的唐突与冒失。”

此刻的莺莺，却颔首不语，只在余光里偷瞥着。

见郑公子宽宏大方，谈吐不俗、举止不凡，文雅谦恭，眉宇间英气无限，想必是真豪杰中人，绝不似那文弱的痴情书生。

郑夫人看这二人，心下满意道：“如今我见了你俩个一起，才是放心了。恒儿啊，以后莺莺托付与你，我便是无牵挂了。对相国府，我是尽了心力的，终是有了颜面去见老爷了。”

郑恒忙起身叩谢，却被身后的连琐姑姑按住了，“恒儿！可把你给盼来了！”

“小姑姑！”郑恒见了温柔热情的连琐又作了一揖。

连琐拉着俩人，左看看、右瞧瞧，笑说：“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你看我就说嘛，姐姐向来是最疼莺莺和恒儿的，你俩这桩事，可真真是姐姐的心头尖尖！”

连琐嫣然一笑，牵着莺莺坐了，道：“恒儿，我们相国家的小姐可是才貌双全的。”

郑恒听罢，忙离了座，郑重地到莺莺身前一揖，道：“小甥自幼便常听父母说莺莺小姐聪颖敏惠，自愧浅薄，怕配不上小姐。便自小离了父母在外打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所成，以保小姐幸福！只怪小甥愚笨，混迹了年头才小有这点微薄的积蓄，实在愧疚难当。今生如若小姐不嫌，我郑恒定不负小姐！”

此时，莺莺心中万千苦恼，昨日的痴心和今时的深情一同撕扯着她的心。

看着莺莺垂首不语，链锁笑着揽了莺莺在怀，冲郑恒嗔道：“恒儿，你这孩子是在外野惯了的！我们碧玉似的小姐可被你吓着了呢！”

连锁姑姑这么一说，两个人都羞得的绯红了脸。

莺莺偷了一眼郑公子，见他虽含羞却也不失儒雅之气，余光恰逢上了他偷送来的那一瞥认真，莺莺心下慌张，忙转开眼神，将头颔的更低了。

房中的笑声反倒更欢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