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报复回来吗?(1/1)
傅子雅提出的建议实在是太有诱惑力。
她现如今所烦恼的一切都会有一个修为远高于她的人替她解决,不仅如此,她还会拥有一个永远与她捆在同一阵营的、炼虚期的大能。
而她其实并不需要付出什么。
因为并未行过六礼送过束脩,她与郁苍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师徒。
就连背信弃义这个词都指责不到她身上去。
傅子雅难得没用语言继续逼迫她,一双狭长又上挑的狐狸眼半阖着把视线落在她身上,静静地等着颜玄的回复。
颜玄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说不心动是假的,傅子雅实在是很会拿捏人性,字字句句都绕着她最在意的事情说。
但颜玄被坑一次后就长了记性,不敢轻易答应他的话。
其实也不能叫做坑她,毕竟傅子雅从未明确表示过他和她是一个阵营或者他值得信任之类的话。
但那次仙盟会上,傅子雅先是回避她的目光后又曲解事实的行为着实给颜玄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至于一看见对方眯起眼尾她就条件反射地觉得对方要开始使阴招了。
颜玄此刻,内心无比的纠结。
傅子雅还值得相信吗?或者说,她是否还能承担得起一次傅子雅背刺她带来的后果?
见她动摇,傅子雅又开口道:
“这件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没什么可犹豫的地方吧。”
“你之所以想找到他,也只是打算报对方的恩情。”
傅子雅慢慢道:“比起苦苦维持着这无名有实的师徒关系,不如干脆放弃这所谓名头。”
“还能换来郁苍的安全,如何?”
颜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说动了。
她不是看重面子大过里子的人,虽然很看重与郁苍的师徒名分,但若是真的能用此换来对方的安全,这买卖着实是划算得很。
心中的天平摇摇欲坠,即将朝一个方向倾斜而去,在秤砣彻底坠下来的前一刻,颜玄连忙开口道:“容我想想。”
不能让她现在立马下决定,人在冲动时很容易做出并不正确的选择。
就像网上很容易冲动消费,第二天白天起床又开始后悔,可快递早已揽件。
颜玄不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所以,她朝傅子雅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暂停手势。
“那你要想多久呢?”傅子雅很是好脾气地问。
“嗯……”颜玄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时间,于是只道:“等回去再说吧。”
万一到时候郁苍靠自己跑出来了呢?她要是先答应了岂不是亏了。
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颜玄并不愿意与虎谋皮。
“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傅子雅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让你防贼似的防着我。”
什么形象?
明明真正是狐狸的另有其人,但颜玄总觉得傅子雅才更符合话本故事里常见的那种狐狸形象。
连垂下的黑色发尾都像是摇曳的狐狸尾巴。
“阴险又狡诈。”颜玄掷地有声,末了又补充一句:“尾巴还是黑色的。”
傅子雅:“?”
傅子雅眉毛抬起:“什么尾巴?”
颜玄朝他投去了一个微妙的眼神:“狐狸尾巴。”
和那老太太交流一番得到了至关重要的关键信息后,颜玄又继续到处去询问,可惜没再得到什么更多的有用信息。
探听到的多是什么真实性存疑的风言风语,或者能佐证先前猜测的一些微小细节。
比如,郁苍是当地很出名的少年天才。
生而带有剑骨,在这小地方很是轰动了一阵。
天生剑骨的人,莫说是在晖州,哪怕放在中州,放眼九州都是百年千年都未必出现一个的天才。
傅子雅告诉颜玄,上一个天生剑骨的修士出生还是在五百年前。
天生剑骨,再加上亲生父母都是高阶修士,郁苍很小便踏上了修真之路,且基础打的很好又进境很快。
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家里由父母教导,直到修为迈入筑基期后,他父母偶尔会让他去郊外荒山上去练剑,也不在乎他那时甚至尚未满十岁。
修士只看重修为,并不在意年龄。
那郊外的荒山上住着一些弱小的妖兽,郁苍就在那里练习实战。
为了锻炼他,郁苍的父母一般都不会跟过去,但是会在他身上下足了禁制,免得儿子真的出事。
没想到先出事的竟然是两个大人。
在郁家满门被灭的前三天,郁苍再一次独自上山与妖兽搏斗。那一次他碰上了一只难缠的狸妖,纠缠了三天两夜后,年龄尚小的郁苍才带着满身伤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家。
然后一回家,就看见了铺了满地的鲜血与尸体。
颜玄听到这里,几乎都难以想象郁苍当时的心情。
一夜之间,原本熟悉的一切尽数化为乌有。
换成她,颜玄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崩溃。
剩下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郁苍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居民的帮助下处理完了家人的后事,后来又被剑尊看中带到了剑天门。
又在晖州待了一周后,两个人才踏上回程的路。
这些天在晖州的日子里,颜玄基本能推断出九年前,仙盟会刚开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早有所察觉,但才发现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总之郁苍在宗门事务最繁忙的时候毅然回到了老家晖州,打探消息。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应该与颜玄找到的八九不离十,甚至会更详细。
再然后,参考杭瑛的目击,郁苍应该是从晖州又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剑天门,去找剑尊质问。
推断到这里,颜玄又停住了。
“好像不太对。”她喃喃道。
郁苍再厉害,在目前这个阶段对上自己的师尊也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而他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在明明可以选择先蛰伏静待时机的时候选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所以,像是在发现真相后直接冲进剑尊洞府质问这种事情,不是郁苍能干出来的。
“也许他并没有打算挑明,但是却被剑尊发现了呢?”傅子雅在一旁提出了一个新思路。
颜玄一愣:“你的意思是……”
“也许郁苍只是打算回到剑尊身边套话收集证据,或者是继续蛰伏。”傅子雅慢慢道:“但是,或许是行踪被泄露,也或许是自己言语失当。”
“让剑尊意识到了,郁苍已经察觉了当年的真相。”
“这种情况下。”傅子雅道:“你觉得剑尊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杀了他?”这是颜玄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杀人灭口,这很常见。
傅子雅却摇了摇头:“若是想杀,二十年前就杀了,何苦留到现在。”
“剑尊把他带回来,就一定有需要他的地方。”
傅子雅说的有理。
颜玄沉默了一瞬。
现在她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比如剑尊究竟看中了郁苍什么,又比如郁家是如何得罪的剑尊,以至于剑尊千里迢迢跑过来灭了满门。
再者说,如果剑尊真的想收郁苍为徒的话,又何必灭其满门,还给师徒关系留下了隐患。
除非……
脑海中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颜玄双眸猛地睁大。
或许,她一直以来所想的因果关系都搞反了。
并不是剑尊与郁家有仇,所以不辞辛苦也要奔赴晖州,在灭其满门后又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收了郁苍为徒。
而是,剑尊最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收郁苍为徒。
灭郁家满门反倒是计划外的事情。
恰在此时,傅子雅开口了: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宗门里。”
傅子雅道:“比如在傅家,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子嗣必定只会在傅家长大。”
因为一个宗门的资源再好,也是要分给许许多多的弟子来共同享用的。
而继承人,却可以一个人享受整个家族倾力供养的感觉。
同理,一些并非世家的,但父母两方皆是修为不低的修士,生出孩子后也不一定会送进宗门,而是由父母自己抚养教导,孩子得到的教育与资源未必会比在宗门里差。
因为在宗门只有优秀的弟子才有殊遇,但在家里孩子就是唯一的弟子。
所以说,傅子雅道:“郁苍的父母,可能并不想让郁苍拜入剑天门。”
但他最后还是进了。
在用言语邀请与劝告都行不通的情况下,能用的手段便只有武力威胁。
颜玄:“……太离谱了吧?”
所以,真相或许可能就是剑尊想收郁苍为徒而不得,为了达成自己的想法,便直接将阻拦他的人都灭了?
这种事情,颜玄想一想便觉得一阵恍惚。
傅子雅却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这难道不是效率最快的做法吗?”
颜玄:“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呢。”傅子雅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在强者的眼里,弱者与地上的蚂蚁并无区别。”
为了达成目的而随手捏死一只蚂蚁,这几乎都不是需要犹豫与思考的事情。
颜玄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只是你这样觉得。”
“嗯?”傅子雅偏头看她:“你想说什么?你认为只是因为我是魔修,所以才会这样想吗?”
“不是哦。”他晃了晃扇子:“魔修与你们人族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区别,只有坦诚直言与藏着掖着。”
“但其实,我们内心想的是一样的。”
曾经在剑天门生活的那几年,修真世家与宗门之间发生的龃龉一件件在颜玄的脑海里回放。
桩桩件件,都无比清晰地表明了一个事实——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在勾心斗角互相攻讦的方面都是一丘之貉。
高位者之间的争斗,很多时候并不会把地位者的身家性命放在眼里。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罢了。”傅子雅轻轻道:“修士,不过也只是比普通畜生更高级一点的动物罢了。”
颜玄沉默了。
更多的事情,恐怕只有到时候见到郁苍时才能知晓了。
两人又回到了中州。
一来一回的往返途中,颜玄都有试图在寻找郁苍留下的痕迹。
郁苍的本命剑烛照曾借她用过一段时间,本命剑上会留有浓郁的主人的气息,颜玄用残留气息作引追寻,却找不到任何能引发共鸣的线索。
九年时光能抹去任何痕迹,包括郁苍行走过的踪迹。
这段路程基本是中州通往晖州的必经之路了,如果没有分毫郁苍残留下来的踪迹,至少能证明近期郁苍并没有走过这条路。
这样来看,郁苍尚且还在剑天门的可能性无限增大。
可惜的是,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是傅子雅还是颜玄,都失去了光明正大进入剑天门的身份。
“我还是不进去了,因为不方便。”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爱凑热闹的傅子雅头一次表现出了拒绝。
面对颜玄的疑惑,傅子雅解释道:“人魔立场一向对立,剑天门的护山大阵对人族尚且宽容,但魔族若是触碰了,即刻就会引发其震动。”
他尚是傅家公子时外面还披着人修的皮,所以出入无事,现在他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事。
所以,颜玄想回去,只能自己进去。
“但是我有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
“不,你有的。”傅子雅微笑着打断了她。
颜玄:“?”
“距离上一次仙盟会已经过去了九年多。”傅子雅道:“而上一次的胜者依旧出现在剑天门,所以这一次还是会由剑天门承办。”
颜玄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想让我以散修的身份报名仙盟会?”
颜玄是在上一次仙盟会结束后才突破的元婴期,恰好符合仙盟会的要求。
“嗯。”傅子雅点头:“散修的话,最早可以提前三个月便进入剑天门。”
三个月时间,虽然不算很充足,但也足以让她探查出一些东西来。
“再者说。”傅子雅拉长了声音,慢悠悠地道:“上一次仙盟会上,你那样难堪地被赶离了剑天门。”
“这一次,你难道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报复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