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惊变（1/1）
寒露，雨水绵绵，秋意渐浓，北方大部地区已入深秋，即使在这鱼米之乡，人们也体会到秋天的到来；雨将住，风未停，此时已是戌时，驿道上早已没了白天的喧嚣，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滚滚车轮碾压着地上的落叶，赶车的是一位老汉，双鬓斑白，眼角布满了皱纹，但目光却如鹰般锐利，此时他正驾驶着马车疾驰，但车厢内却隐隐传来啜泣声。
“少爷，老爷他怎么样了？”老汉焦急地问道。
“爹他……爹他好像快不行了，他……他流了好多血。”车厢内，一名男孩哭泣道。
男孩怀里躺着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男人脸色苍白，正在不停地咳嗽，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灼烧着他的身体。往下看去，男人腹部被大团的棉布覆盖着，男孩虽然用手紧紧地压着，但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渗。
“方……儿，你娘……呢？”伴随着剧烈地咳嗽，男人缓缓说道。
“娘……娘……，方儿只看见娘在前院，后来，后来一群人闯了进来，余爷爷抱着我就上了马车。”男孩有些急促地说道。
“老爷，夫人……夫人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先走，等安全了，再想办法与她会合。”老汉说到后来，渐渐有些含糊，眼角也微微湿润了起来。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未答话，微微闭上了双眼。半晌，车内又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方儿，爹……爹……怕是不行了。”中年男人剧烈地咳嗽着。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还答应要带我去京城看花灯的！”男孩打断了男人的话语，压着棉布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方儿，你听爹说，”男人此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你随余爷爷去个安全的地方，余爷爷从小看着你长大，他会照顾好你，你一定要听余爷爷的话，等安全了以后，好好活着。记住爹的话，不……不要报官，也不要……想着报仇。”
“方儿……方儿哪儿也不去，方儿要和爹在一起。”男孩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
老汉连忙叫停了马车，转身来到车厢，摸了摸男人的脉搏，“老爷，前面就要到余杭县了。你撑住，到了余杭县就有大夫了。”说着正准备回去驾车，却被男人拽住了胳膊。
“余叔，你听我说。”男人咳嗽着，语气越来越虚弱，“方儿……方儿我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让他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说完，男人转头看向男孩，苍白的脸上此刻挂着淡淡的微笑，“好想……好想……看着你……”伴随着极速的喘息，男人放下了拽着胳膊的手，渐渐停止了呼吸。
车厢内男孩抱着男人的身体泣不成声。老汉伸过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眼中立刻溢出了泪水。“为什么……为什么……”刹那间，老人似乎苍老了许多。
突然，老人转头看向车外，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嗖！”一道破空声传来，老人此时手上握着一支短箭，箭头如冰般寒冷。伴随着第一支箭到来，又有数支短箭如骤雨般射来，老人瞬间掷回手上的短箭，黑暗中传来“叮”的一声，随即拎起男孩冲出了车厢·，轻身一跃，窜入了路边的林中。
“爹爹！”男孩趴在老汉的肩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马车，伸着手，嘶吼道。
片刻，马车边落下了七八名黑衣人，腰间挂着三尺短刀，刀身鎏金错银。一群人围站在马车四周，一名黑衣人掀开车帘，看见倒在车厢内的中年男人，上车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随后下车来到另一名黑衣人身后，揖手道：
“死了。”
“追！通知其他各队，将方圆二十里给我围住，不要放过一个！”
“是！”一群人随后朝老汉消失的方向掠去。
老人扛着男孩在林间穿梭，男孩似乎因为悲伤过度，此时已经晕倒在老人的肩上。远处，有火光环绕在四周。老人一刻不敢停留，施展轻功飞速逃窜。
“至少不下20人，看来这次他们是打算斩草除根！”老人一边洗耳听着周边的动静，一边心想，“可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我们！不行，方儿已经是恩公家最后的骨血，我一定要护他周全！”
正想着，忽见前方山腰上隐约有一间破庙，老人定了定心神，似乎有了什么主意，带着男孩往破庙方向逃去。
此间破庙荒凉已久，空无一人，周遭破败不堪，墙壁剥落，院墙几近坍塌。老人携着男孩闪身进入到庙中。来到殿内，见一尊佛像坐落其中，却因年久失修，早就没了香火，萧瑟秋风，显得一片凄凉……
老人将男孩轻轻放下，靠在梁柱下；
“方儿，方儿！快醒醒！”老人拍轻轻拍打着男孩的脸颊。
男孩渐渐睁开了眼睛，此刻眼角还挂着泪痕。
”爷爷……我这是在哪？“男孩神情恍惚。突然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爷爷，我爹，我爹呢！他……他！“
”你爹他，你爹他走了……“老人叹了口气。
”爹，爹！“男孩嘶哑着，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就要放声大哭起来。
老人赶紧捂住了男孩的嘴，细声说道：
”方儿，方儿！你听爷爷说，你要冷静。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那伙贼人还在周围找我们，你切莫把他们引了过来。”男孩好像听懂了，咬着牙，点了点头，但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老人慢慢松开捂住男孩的手，说道：
”方儿，你听着，你是你们家最后的希望，你爹和你娘都是好人，你爷爷更是天下有数的大好人。这世道本不该这样，人们常说好人会有好报的，所以无论如何，余爷爷今夜都会送你离开这里。 老人的眼神愈发坚毅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件物什。
男孩看了看老人手中的东西，似是一枚玉佩，通体翠绿呈环状，有缺口朝上，缺口处有兽首，似熊又似龙。
”方儿，爷爷我全名叫余学夔，自小在武当山学艺，后来学有小成就下了山。年轻时，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一些诨名，那年追捕一名江洋大盗到了应天府。后来遭人暗算，身负重伤，是你爷爷在墙根下发现了我。他不仅救我一命，还把我留在了身边。这一晃已经快20年了。“老人蹲坐在男孩对面，有些惆怅。
”这块玉是早年间，余爷爷我闯荡江湖时好友所赠，你戴在身上，切莫丢了，待会爷爷出去把那伙贼人引开，你一路往西跑，千万别回头。此去20里就是余杭县，到时我会在城门口等你。如果明天辰时还未看到我，你就带着玉佩去洛阳中州镖局，找一个叫赵天麟的，把这玉佩给他看，他定会护你周全。“
”不！方儿要和爷爷一起走！方儿不要和爷爷分开！“男孩一把抱住老人，死死也不放开。
”余承方！你听我说！爷爷带着你目标太大，行动也不便，与人交手无法全力施展，只会让贼人有机可乘。只有分开，爷爷才能无所顾忌，咱爷俩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可……“叫余承方的男孩使劲地摇着头，余学夔拉开抱着他的男孩，说道：
”方儿放心，爷爷从来没骗过方儿，你先去余杭县，爷爷迟些一定去与你会合。还有，前些日子，爷爷教你背的那篇《纯阳功》，你要熟记在心，但切勿在他人面前暴露。“余承方抬头望着老人的脸，此时老人的脸上似乎洋溢着笑容。
”爷爷，方儿记住了，方儿一定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也莫要骗方儿，方儿已经没了爹爹，不能再没了爷爷，明日等不到爷爷，方儿是不会走的！“
余学夔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外面火光渐渐朝破庙这边靠来，余学夔见状赶忙将男孩从地上拽起来，拉到后院院墙一处破洞处。
”方儿，待会听到爷爷破门声，就从洞里爬出去，一路往西跑，不要回头！记住！记住！“
”记住了，爷爷！爷爷你也要记得，明天上午在城门口，方儿……方儿只剩爷爷了！“男孩死死地盯着余学夔，眼中充满了泪水。
”嗯！“余学夔转过身去，不忍看着男孩，伸手抹了抹眼睛，心想”妈的，都快入土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转身走回了殿内，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截断木，又寻了一块破布裹上。做好了这些准备后，余学夔望了望后院方向，又望了望那破败的佛像。
”你要是还有眼，就保佑那孩子平安吧……“说完，余学夔坚定地走向庙门处，一脚踹在破败的庙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破碎开来，伴随着四散的门板，余学夔一声暴喝，冲门而出。
周围火光迅速朝余学夔方向聚拢过去，余承方小心地从墙洞中爬出，往庙门口方向看了看，转身朝余杭县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