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问前路（1/1）

众人对峙在乐安城内，孙长老叹了口气，道：“余承方，你当真要执迷不悟下去？”少年道：“孙长老，承方只想将她送出城去，回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孙长老摇了摇头，道：“那不可能，贫道只有请你们二位一起去乐安大牢坐坐了。”言罢，孙长老抽出了手中的宝剑。余承方料想自己不是孙长老的对手，且周围都被卢芳庭等人围住，此刻武力突围是难到了极点，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蓝雅若心中焦急，忽地扑通跪倒在地，凄声道：“前辈，此事均为我一人所起，我愿跟前辈回牢里，望前辈不要为难承方哥哥。”说完，泪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浸出点点湿痕。余承方望着地上的泪痕，心中隐隐作痛，忙拉起地上的蓝雅若，道：”雅儿，不必求他们，今日我拼了性命也要将你送走。哪怕我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碰你分毫。“余承方说话时并未细想，只是脱口而出，蓝雅若呆呆的望着他，眸子里清光流转，瞬间阴晴百变。

”孽障！“孙长老怒道，正准备提剑攻来，却未想李长生已先一步出刀，刀光一闪，李长生大喝道：”余承方，难得我李长生把你当生死兄弟，如今你居然为了一个妖女，做得如此大逆不道，拖累江南武林之事。“话音刚落，李长生刀锋已至，余承方双足如踏浮云，长剑如挽柔丝，轻飘飘捺入了无尽的刀影之中。二人瞬息拆了三四十招，李长生刀光横扫，”刷！刷！刷！刷！“连出了四刀，余承方只觉得这四招十分熟悉，转念想起，这四招乃是李长生之前与其演练过的乾元刀法里的招式。当即闪身避过，刚准备还击，却听得李长生小声道：“承方，待会我露个破绽，你趁机挟持我出去。”余承方心下大惊，道：“李兄，你……”李长生赶紧摇了摇头，道：“先别说那么多了，跑出去要紧。”

李长生一掌拍向余承方，少年伸出右臂与其对了一掌，二人互都退了几步，李长生轻叱一声，劚玉刀化作一刀流光向余承方刺去，乾元刀法共有七种变化，每种变化又含七招，共七七四十九式。这最后一种变化，名曰“修罗怒目”，一旦使出，持刀者毕生功力尽在刀中，以气御刀，人刀合一。李长生如今的功力其实并不能熟练运用这最后一变，当下连劈六刀，均被余承方流云步躲过，这第七刀本应是最强一刀，可李长生内力不足已是强弩之末，众人眼看李长生一刀既出，忽听“叮”的一声锐响，余承方一剑击在李长生刀锋上，“修罗怒目”应声一顿，只一顿，这最后一式已然破了。李长生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汗如雨下，余承方趁机足下圆转如意，身形一晃，双手并起，贴着李长生的后背，一手摁住李长生的脉门，一手将长剑抵在李长生脖子上。

众人大惊，余承方大声道：“都给我退开，否则我就杀了他！”李长生心道：“你倒是轻点啊，这戏做的太过了。“而后立马义正言辞道：”余承方！妄我待你如亲兄弟，我真是瞎了狗眼！孙师叔，你救救我啊，我爹可就我一个儿子。“孙长老、钱堂主两人境地有些尴尬，这李长生毕竟不是一般弟子，若这李大掌门的独子今日折在乐安城内，回去也不好交代，孙长老怒道：”余承方，你一错再错，今日就算逃了出去，日后也必被武林同道追杀！“钱堂主也道：”孽徒，放了李长生，今日饶你们一条狗命！“余承方笑道：”二位师伯，现在我可不敢放了李公子，待我与这位姑娘安全出城，一定会把李公子原样还给你们。“余承方虽平时木讷，但关键时刻还是知晓厉害，并未直接放开李长生。

几人围着余承方一路来到乐安城门下，余承方挟持李长生走在中间，蓝雅若紧紧跟在余承方身边，到了城门下，余承方开口道：”还烦请孙师伯安排两匹快马。“孙长老大喝道：”余承方，你莫要得寸进尺！“少年忽将手中长剑在李长生脖颈前划了划，李长生带着哭腔道：”孙师叔，你就给他两匹马吧，侄儿这条命可就在他手上了。“孙长老长叹了口气，道：”芳庭，去将马牵来。“卢芳庭领了命，遂去客栈将马牵来。余承方道：”孙师伯请放心，承方信守承诺，只要安全脱身，就不会为难李公子。“少时，卢芳庭领了两匹马来，余承方挟着李长生上了马，将另一匹马交给了蓝雅若，随后道：”孙师伯，还劳烦您让人把城门打开。“孙长老无奈，走到城门处，守卫城门的士兵不多，连日大战，多数守卫今夜都去参加庆功宴了，只留下几人站岗，且站岗的士兵也有些喝多了，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孙长老将令牌掏出，道：”奉靳荣靳将军令，前往济南城传递军令。“守卫们个个喝的东倒西歪，自是没注意到这中间的异样，只是看了眼令牌，便道：”几位……几位兄弟辛苦了，这……这大半夜的还要……还要走公差，来……来……来，放行！“余承方对着孙长老一个抱拳，随后紧握缰绳，脚踩马镫，用力拉动缰绳，”啾“的一声马嘶，两匹马朝城门外奔去。

孙长老、钱堂主二人冷眼望着几人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卢芳庭走到二人身后，道：”孙师叔，追吗？“孙长老冷声道：”不急，等长生安全回来。“随后转头对程迦瑶道：”迦瑶，你去暗中跟着他三人，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记录他们行踪即可，记得沿途留下暗号。“程迦瑶点了点头，随即便出城去了。钱堂主长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还不知如何与于大人解释。“孙长老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余承方私下劫走朝廷钦犯，芳庭几人拼命阻拦，后此子挟持乾元洞李长生逃出城，与我等无关。“钱堂主又问道：”那括苍山那边要如何交代。“孙长老道：”哎，本就同为浙江武林一脉，待我修书一封至师兄，解释其中原委，让他去和徐秋白周旋吧。“二人均摇了摇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日这局面。孙长老走到卢芳庭身边，道：”明日你去通知城里的各派，就说余承方劫狱，望各位武林同道见到此子协助捉拿。“卢芳庭顿了顿，道：”师叔，此事要不要先问问掌门的意见。“孙长老怒道：”怎么，师叔的话不好使吗？掌门下山前已经交代，山东的事情由老道我全权处理，你有意见？“卢芳庭忙道：“弟子不敢，弟子遵命。”

三人两马先往南行了两个时辰，再转往西，一直到了次日中午，才慢慢停了下来，李长生打了个哈欠，道：”余兄，咱们这是到哪了？“余承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出城后我特意绕到南边，再往西，此时也不知到了何处，等会看见有人，我再问问。“李长生又道：”余兄，这行了一夜，你们大概也安全了，要不就到这里吧。“余承方叫停了马，三人下马走到一处小溪边，余承方道：”李兄，多谢你了。“李长生摆了摆手，笑道：”欸，别说这些了，都是兄弟，倒是你余承方，冲关一怒为红颜，长生我看着羡慕啊。“蓝雅若坐在溪边，洗了把脸，道：”长生哥，你又开玩笑。“昨夜路上，余承方与蓝雅若道了其中的原委，蓝雅若对李长生顿生好感，二人一路倒是聊了不少。李长生拍了拍余承方的肩膀，道：”承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余承方叹了口气，只摇了摇头。李长生又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承方你也不必多虑，大不了就和小郡主去塞外牧马，哈哈哈哈！“蓝雅若闻言，满脸绯红，宛如林间点缀着的羞涩的红叶。余承方笑道：”李兄，你又拿我开玩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射在地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花枝在微风中摇曳着，摇出一缕幽香，摇出一片恬静与温馨。余承方久违的享受了片刻的宁静，李长生长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可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重逢。承方，你一路保重，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说着走到余承方身边，一把抱住了他。余承方眼神温和，轻声道了句：”保重。“李长生随后回过头去，一步跨上了马，大声道：”余承方你听着，乐安城内你挟我出城，让我在众师兄弟面前颜面全失。等我练好了武艺，定去找你报仇！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活着。“余承方眼中含泪，大笑道：”李长生，我等着你！“忽地，李长生拍马转身，疾驰而去。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余承方望着李长生离别的身影，久久不愿转身。蓝雅若站在少年身后，良久，不禁拍了拍余承方，道：”承方哥哥，你不要难过了。“余承方似乎用手拭了拭眼角，转过身来，道：”没……没有，雅儿，我们走吧。“

二人喝了些溪水，随后又上路了。原来，当日汉王手下挟持汉王出城投降，至济南城破，孛罗为将蓝雅若安全护送走，不惜以命搏杀，最终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不知所踪。蓝雅若与孛罗失散后，被汉王手下亲兵抓住，这些士兵为了戴罪立功，不惜将城内一切与汉王有关的人全都绑了起来，交给五军营处置，这才让蓝雅若入了大牢。

”承方哥哥，你打算怎么办？“蓝雅若问道。余承方坐在马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他本只想将蓝雅若偷偷送走，再回城请罪，如今看来已是不大可能了。蓝雅若坐在余承方身前，道：”承方哥哥，要不你随雅儿去塞外定居吧，草原上牧马放羊，自由自在。“余承方立马道：”不可，我是汉人！汉人怎么可以去投奔……投奔……“”投奔蒙古人，是么？“蓝雅若接道。余承方低下了头，道：”雅儿，我可以送你回草原，但让我留在那里，是万万不能的。“蓝雅若轻声道：”那你将我送回了草原，你又要去哪里？“余承方抬头看了看天空，风轻云淡，一片寂静，道：”不知道，也许我会回括苍山去，去向师父请罪。“蓝雅若偷偷道了声”傻瓜……“，随后又道：”承方哥哥，那这一路去草原，山高路远，沿途还有各种关卡，你打算怎么走？“余承方想了想，道：”雅儿，此事我倒考虑了许久，之前余爷爷给了我一块玉佩，让我去中州镖局寻他的拜把兄弟赵天麟，我打算和你先去洛阳，镖局每日走南闯北，他们应该有门路出关。”蓝雅若点了点头，道：“那那个赵天麟你认识吗？”余承方无奈地笑道：“不认识，没见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余爷爷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他，想必是有把握的。”

二人一路向西，终于看见了一户人家，余承方下马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大婶，约有四五十岁，余承方开口问道：“大娘，请问此处是哪里。”大婶看了看余承方，又看向余承方身后的蓝雅若，道：“这里已经是兖州府的地界了，再往前就到泗水县了。”余承方未想到，这一路居然狂奔了二百余里，道了句“多谢”，便又携着蓝雅若上路了。大婶望着二人的身影，嘀咕道：”这该不会是哪家的小子和谁家的姑娘又私奔了吧，哎，年轻人啊，都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刚说完，转头又看见一名少女出现在房前，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竟还有一股英气。大婶不禁纳闷道：”怎么今日好看的姑娘这么多，怪事……怪事。“少女看了看大婶，未说话，表情依如冰山般，随后朝余承方二人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