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完整的灵魂（1/1）
云年在躺椅上醒来时，感受到了从旷野上吹来的风，还有几滴冰冷的雨意。
她瞬间起身，来到另一边的晏辞旁边，轻轻晃了晃晏辞的身体。
“晏辞，醒来啦，不要睡了，下雨了。”
晏辞没动。
云年微怔，笑容也僵住，她停顿了一下后又碰了碰晏辞。
“别闹了，晏辞，我们该进去了。”
晏辞还是未动。
他安静的靠在躺椅椅背上，面容沉凝，有雨水砸落在他脸上，又顺着苍白面颊滚落下去。
云年怔怔看他，之后极慢、极慢的将头靠近他的胸口，侧耳倾听着声音。
什么也没听到。
仿若失去了浑身力气一样，云年跪倒下来，两手颤颤，握住了晏辞的手。
一片冰冷。
不会再抚摸她的发顶，也不会再温柔的拥抱她，不会替她擦去泪水，也不会再摩挲她的面颊。
雨渐渐变大。
云年看到有雨滴砸落在晏辞深邃的眼窝处，她忽然起身抬手替晏辞挡住雨，之后连着晏辞带着躺椅一起拖到了房檐下。
之后她站在晏辞身边，握着晏辞的手，沉默着替晏辞擦去了身上的雨水。
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似乎想了很多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忽然间，她发觉晏辞胸口衣服里有些硬，像是放了什么。
她小心掀开了晏辞的外套，在下方看到了一本书。
是《飞鸟集》。
晏辞这次和她来科茨沃尔德，只带了几件衣服和这本书。
云年有几次想翻看，晏辞却不动声色的用其他话题来转移了云年的注意力，以至于直到现在，云年才终于有几乎碰到书的封面。
她将书拿起，之后翻开。
泰戈尔的诗很动人，可比他的诗更动人的，是密密麻麻的在诗句旁边的小字。
晏辞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工整端秀，写的是一些生活中的小事，以及云年的一些喜好。
每一页的末尾处都标记着日期，这是他自记忆最初开始出问题时便刻意做下的记录。
“她说明天要去看电影。”
“她说果茶比奶茶好喝。”
“她说天气热了，要给小卓和小雪买一些新衣服。”
“她说天气好的时候要去江边散步。”
……
每一件都是小事，却是事无巨细，将那天的事情记录的清清楚楚。
云年死死咬着嘴唇，颤抖着手去抚摸那些字。
她终于知道了那些天晏辞为什么会很早醒来，又为什么总去书房。
她翻开下一页。
同样的细致，同样的工整。
再下一页也是如此。
直到忽然有一页，字迹开始变得有些凌乱，能看出晏辞在写下那些字的时候心里透着焦虑和不安。
也是从那一天起，记录上多了其它内容。
“你是我生生不息的欢喜和爱意，直到消失的那一刻，我也绝不要忘记你。”
每一页，每一页……都有这一句话。
直到最后，字迹越发缭乱。
记录的事情变的很少，只有两个字在循环往复。
“云年。”
“云年。”
“云年……”
云年忽然想到了做出完全不符合这些举动的晏辞写下这些字时候的场景。
不停重复，不停絮叨，和主人不理会时的大狗狗一样。
云年张了张口，想唤晏辞的名字，她想逗弄晏辞，却发现眼前人此刻已经听不到她的呼唤，也不会再回应她。
云年合上了书，将书放在自己心口处，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拉住晏辞的一根手指，轻轻勾了勾。
“晏辞，我和你打个赌……赌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赌你会长命百岁，赌你会一生幸福……”
没有任何回应。
云年静静站了许久，之后轻笑了一声。
“说什么逢赌必赢……根本就不是真的，神果然靠不住。”
她坐在晏辞身边，安静的沉默的靠着他的身体，看着远处景色。
忽然她双肩微微颤了一下。
自第一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从无声哽咽，到低声抽泣，再到嚎啕大哭，到泪雨滂沱。
直到眼前多出了一个影子。
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出现在晏辞身前。
云年下意识起身，挡在晏辞面前。
她眼眶中还含着泪，看着黑衣人。
“你想做什么？”
“我来是要取一件东西。”
他微微抬手，一缕极细的白色火苗从晏辞心口处浮现。
那火苗极其微弱，在风雨中飘摇不止，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一样。
云年一瞬间扑了过去，将那团火焰小心护在手中。
她不知道这火苗是什么，但既然是晏辞身上的，那定然是极重要的。
她不能让其他人带走。
黑衣人漠然的看着她，道：“若执意不交出来，你会从这个世界消散成虚无。”
这是云年的主世界，她若是从这个世界再死去，那就再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这代表着彻彻底底的死亡。
黑衣人朝着云年伸出手。
可云年依旧不动。
她红着双眼，态度决然。
“他是我的，我绝不会把他交给你。”
黑衣人静默片刻，将手收了回去。
他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周围大雨倾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忽然他又停下，侧过身。
“神，其实是靠得住的。”
话音落下，黑衣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云年怔怔，忽然看到手心的火苗消失，之后重新出现在晏辞心口处，逐渐扩大，蔓延，有淡淡白色光辉充斥到了他的全身。
失去的生机满慢慢恢复，他指尖微微动了动，之后睁开了眼睛。
……
神殿内，九位神明安静的看着那旷野上的白色光芒。
许久后，有神明道。
“你不该打破规则。”
“这是之前给她的奖励，我没有打破规则。”
黑衣人此刻高坐神座之上，目光淡然。
其余神明沉默。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道。
“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其实他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了，是她一直在用心替他守护着的，在她的心里，他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他一直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可他其实早就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