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将（1/1）

赵景行满脸无奈，哪怕他是人人敬畏的水月先生，可在大秦朝堂上终究还是有几位不鸟他，很明显，面前这就差把不爽写在脸上的孙辙就是其中之一。这位老人曾经治军，便以酷烈闻名，其本身更是名副其实的口直心快，不畏强权，犹记当年，他还是前朝节度使的时候，阻拦太祖皇帝入关，与太祖皇帝疆场对役，还没有如此年迈的老人恍如悍匪，高立城头，直呼太祖皇帝是乱臣贼子，是叛逆，足足三个时候，用词都不带重复的，哪怕后来，大周无救，为了黎民百姓，投了太祖，他依然刚正不阿，性子上来，饮酒过后，竟然翻进太祖皇帝的帐篷里，连抽那位好几个嘴巴子，若非赵景行为他求情，只怕其早就被怒火中烧的太祖皇帝砍了，也正是因为性格原因，哪怕在平定天下时立下滔天功劳，也只是挂了个神策军大都督的虚职。

赵景行收起圣旨，满脸笑容的给老人亲手递上一个葫芦，双手环胸的老人掀起眼皮暼了他一眼，就听赵景行解释道:“前些日子路过蔡州庆平城，想着当年行军打仗的时候你就好这一口，专门去牡月坊打了壶雨草酿，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老人眉毛松弛些许，拿去葫芦，满脸陶醉的闻了一口，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只是嘴里还是说道:“咋的，送行酒啊，听说是你赵景行召我，我马上就顶着这颗头颅过来了，等我喝完酒，你拿去就行，谁让我老孙欠你一条命呢，可想让我感激你，那是想都别想 。”

赵景行满脸惊讶，不禁以袖掩面，做委屈状，言道:“孙老将军可是太误会我了，景行取谁人头也不会取老将军人头啊。”当年披甲乱军之中七进七出，身上所挂箭头便有半斤也面无表情的老人只觉胆寒，张着嘴巴说道:“当初陛下没有把你纳入后宫，咱们这些老人都颇为不平。”

一番打趣，终于消去老人心中隔阂，须知哪怕孙辙常年待在盛京，可名义上依然是神策军的统帅，此番赵景行未经过他允许，甚至连通知都没有，就直接瓦解并接过了建安城的权利，虽然老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心里头还是有股子气，如今，气消了，终于也能好好说话了。

赵景行重返主位，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老人冷笑一声，摆摆手道:“你又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这些杂种，若换老夫来，非要当初砍了他们的狗头才是。”奔波而来的路上，老人早就看了黑冰台送来的案宗，不禁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大秦律法其上死罪不过三十七条，光是梁威与南宫平斗所犯便有近一半之多，同时，老人还有些唏嘘，实在搞不明白当年沙场上金戈铁马的好男儿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么个德行，这也是他初来没有好脸色的一个极大原因，半分羞愧，半分恼怒。

“好了，”老人吐出郁气，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既然你赵景行不打算摘去我这颗头颅，那让我费这么大力气从盛京赶过来，总不可能就为了让我亲眼看看手底下人将着建安城弄得有多乌烟瘴气吧。”

犹豫片刻，赵景行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我总不可能一直越俎代庖，这建安城抵御东方侵扰，总得交到放心的人手里。”

老人闻言，面露嗤笑:“胡说八道，就建安城这种情况，随便找个人都能管的起来，何必找老夫这种一窍不通的莽夫。”

“如今我大秦，除了北边，别说那些沽名钓誉的公卿，就连许多披坚执锐的将军都没经历过真正波澜壮阔的战争，放在朝廷上看个门，撑撑场面还行，可要让他们去镇守边境，我不放心。”赵景行出乎意料的摇摇头。

老人愕然，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难不成？”

赵景行点点头。

“最迟也就入冬前了。”

“咋个这么快。”老人皱起眉头。

他已赋闲在家，属于半隐退的状态，若非被赵景行传来建安，连大门都很少出去，自然不知道朝廷消息的动向。

“前些日子的老郎庭之战，就已经把盛京那位的火气打出来了，让我巡视天下本就是为了此事率先落子布局，再加上这几日传来的消息，呼延东庭极大可能闭关寻求登楼之路，无法理会草原国事，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那位怀着雄心壮志的陛下如何会放过，想必过两日朝堂上肯定会很热闹。”赵景行淡淡笑道。

老人突然插嘴问道:“你就没有一丝后悔？”

呼延东庭将要登楼，那么你赵景行呢？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水月先生赵景行在未追随太祖皇帝前，曾是位有望武道登顶的江湖名客。

捂嘴轻咳两声的男人无所谓的笑笑，继续说道:“所以老将军莫怪，当世大争之年，东边的道门若想重返白玉京，就必然会有所举措，既然东无可去，那么会如何？”

老人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明明早就掌握了神策军将领罪证却非要等到如今才处理的缘由了，这位已经卸甲数年的老将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就像多年前逐鹿天下时他们这些老家伙一同听从赵军师调遣般沉声说道:“末将领命。”

待老人拿着一张写了几个大字的圣旨离开，赵景行离开主座，独自走到窗前，映入眼帘的是片绿意盎然的竹林，秋风拂面，秋蝉轻鸣，当是良辰美景，皆为虚设。

晚秋多雨，晴朗过后便是蓦然阴沉，连带着院外的梧桐树都平添了几分绿意，不过几刻，磅礴而至。

“来了，来了，”李云鹤急匆匆的从房中跑出，抬手挡住头顶，边答应着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位二十来岁出头，穿着朴素，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的小娘，相貌算不得出彩，可看着倒也有种让人眉清目秀的舒服，未曾打伞，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浸透的衣裳更显得身材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