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战爆发:世界第六大舰队屡犯低级错误(1/1)
9月17日,周一,晴。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在清国的首都北京,一切照常。该上朝的继续上朝,该下馆子的继续下馆子,该逛窑子的继续逛窑子,千里之外,却是天壤之别。
定远航海日志:日出时间5时42分,微风,北纬39°30'',东经123°35'',鸭绿江口外大东沟海域。
丁汝昌有一种预感,在海上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日本人的联合舰队正朝北洋舰队疾驶而来,按照李鸿章的“保船”策略,丁汝昌认为他必须尽快将舰队安全带回旅顺军港。9点15分,北洋舰队照例开始每日的海上阵形和射击训练。10点半,训练结束,各军舰上厨房里的师傅开始做饭。
丁汝昌计划舰队官兵吃完午饭后,于12点钟全舰队起锚,返回旅顺。
海面依然平静。
11点,北洋军舰上的观测兵突然发现了情况:西南方的海面上出现滚滚煤烟!仔细观测,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疾速驶来,上面悬挂的却是美国国旗——星条旗。
观测兵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丁汝昌,丁汝昌明白:日本人来了!
作为“中立国”的美国,此时绝对不可能派一支如此庞大的舰队来到战区。只有可能是日本人,一定是日本人!
丁汝昌在他当天的航海日志中写道:“11时发现敌舰。”
丁汝昌下令:各舰升火!准备战斗!
此时双方相距的距离是27海里(50公里),按照相向航速,两支舰队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航程进入射程。而按照北洋舰队的作息时间表,11点55分将是统一开饭时间,厨房已经准备将饭菜送到用餐室,丁汝昌显然是准备打完海战后再饱餐一顿。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他内心的一个秘密——紧张。
11点半,伊东佑亨在松岛号上挂出信号:吃饭!35分钟后,联合舰队全队官兵吃饭完毕。伊东佑亨下令:破例允许士兵吸烟,以安定心神。
在吃饱吸足后,松岛才打出旗语“准备战斗”,联合舰队各军舰迅速换下美国国旗,改挂日军海军旗!
而北洋舰队上的士兵还在饿着肚子作作战准备。炮兵到达战位,炮手们紧张地搬运炮弹、检查弹头、装上引信;轮机兵将机室隔绝,用强压通风储备饱满火力和汽力。救火机和引水管都已接好,随时准备救火。其余的士兵们在甲板上铺上细砂,以防在作战时滑倒。
虽然是饿着肚子,但士兵们的战斗热情很高。不仅热情很高,他们都带着必胜的信念,对于战胜日本人有很强的自信。
这种自信是有缘由的。
要想成为北洋舰队中的一名水兵,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是相当不容易。这么说吧,不仅比今天的高考要难,甚至比公务员国考、司法考试都要难。为了今日的战斗,他们已经闯过了很多关,准备了很多年了。
首先,在生源地的选择上,水兵们都来自胶东沿海的渔民家庭,大家知道,自古山东兵的战斗力是很强的,而渔家子弟从小熟悉大海,在风浪中成长,适合做水兵。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老乡之间的感情很深,一旦有一人受伤或者战死,其他人就会拼命,这就是招老乡兵的好处。
其次,在条件上必须年满16岁,各项身体指标达标,身体指标就不详细讲了,反正要身强力壮,牙好胃口好,各部分零件都没别的毛病。此外,还不得有犯罪或者耍流氓的记录,你小时砸过邻居的窗户,在街上尾随过美女,对不起,通通不符合条件。
然后还要有点文化,虽然不要求学富五车,但必须上过学能识字。这是为接下来接受一项特别的教育做基础条件。
当所有这些条件符合后,你还需要进行另外一项工作——找个保人来作保。一旦将来不遵守军纪,保人也要受到牵连。
满足这些条件后,你就可以开始面试了。在面试过程中自然又会刷下一批,看不顺眼的是不能要的。那么,是不是面试通过就能正式成为水兵了?不是。
你的身份还是“三等练勇”,成为士兵还得需要考试,怎么考呢?理论和操作,先以练勇的身份在练习舰上学习一年,然后进行英语过级考试和军舰操作专业考试。
英语是必须要考的,因为北洋舰队是一支完全采用西式教学的舰队,平常所有的教学以及训练、战斗时的口令,都使用英语。所以必须有一定的英文基础,才能学好专业英语。
好吧,如果你够厉害,这些关都过了。是不是可以开开心心地成为一名正式的水兵了?不要着急,还不是。你的级别是“二等练勇”,再学习半年,进行复考,对军舰的实际操作能够达到优良,才能正式成为一名水兵。
正式成为水兵后,就有资格能够上军舰去服役,每月的工资是很高的四两银子。但你的级别还很低:三等。
三等水兵是军舰上级别最低的水兵。怎样成为二等水兵呢?不着急,除了知识精良,技术过硬,各种考试合格,没有犯错记录,你还需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运气。
这个运气就是等二等水兵有了空缺,你就有机会参加升级考试了,有希望成为二等水兵。同样,要想成为一名一等水兵,也要等原有的一等水兵有了空缺,你才能考一等水兵。
这么设置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水兵是技术军种,这样的机制能够保证水兵群体更新并不是很频繁,也就保证了很多人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做着相同的工作,对操作的熟练能够达到条件反射的程度。因为平时的训练已经到了一种机械流水的程度,一旦有机会实战,水兵也会很珍惜作战机会。
一等水兵在服役达到一定年限后,接受理论和实践的考核(真是活到老考到老啊),有可能晋升为水手长、炮长这样的士官阶层。但这也是他们能够达到的最高级别。如果想成为舰长级别的军官,需要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这条路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了,就是如方伯谦、刘步蟾那样考上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这样专门的海军学院,接受四年的专业英文教学,再去国外留学深造,通过层层考核选拔,才有成为舰长的希望。
清国的苦难是从海上开始的,海军就成了国家寄予厚望的军队,舰队是抚慰帝国心灵的神兵利器,舰队官兵的收入是所有军队里面最高的,而且还从来不会遭到拖欠,所有人都纳入中央政府正式编制。朝廷甚至直接拿海军的军旗作为了国旗,为了支持发展海军,基本上是要钱给钱,要人找人,要政策定政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抵御洋人,保护国门,重振帝国雄风!
为了表达和日本人决一死战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各条军舰上的士兵们都自动拆掉了救生舢板。而两支舰队已经在快速地逼近,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我们来介绍一下双方的出场阵容。
北洋舰队的主力军舰,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很好记,它们是:“六镇八远一大康,超勇、扬威和操江”。
所谓“六镇”,是指北洋舰队中的镇中、镇东、镇南、镇西、镇北、镇边六艘老式炮舰,它们没有出海作战。而“八远”指的是八艘绝对主力战舰——定远、镇远、经远、来远、济远、致远、靖远、平远。它们是由地方出钱从国外购买的军舰,用地名来命名,比如保定府出钱的就叫定远,镇江出钱的叫镇远,而致远、靖远是来自台湾的捐款。
超勇和扬威是老式撞击巡洋舰(把对方军舰撞沉),只比“六镇”新一点,跟随出战。
康济号是练习舰,不能用于战斗。操江是木制旧舰,用来搞运输,它已经在牙山湾海战中被日本人俘虏了。
此时北洋舰队中还有三艘小型军舰——广甲、广乙和广丙。前面已经介绍,它们原本属于广东舰队,是战前前来会操的,广乙号已经在牙山湾海战中损失,广甲跟随出战,而广丙跟随平远号以及北洋舰队鱼雷艇队还留在大东港内,它们是等战斗开始后出港加入舰队参战!
这样,我们来掰掰指头算一算,北洋舰队参战的军舰是“八远”、超勇、扬威、广甲、广丙,总共12艘军舰!此外还有鱼雷艇。
这12艘军舰的绝对主力核心不用多说,它们是——定远和镇远。
定远和镇远是产自德国的同一级别的军舰,由清国斥巨资订购和买入,除了个别地方钢板的厚薄,双方在武器、装备等方面没有差别。我们就以定远为例介绍吧。
它是亚洲最大的铁甲舰。舰长接近100米,刘翔差不多可以在上面跨栏,宽18米,林丹可以在上面打羽毛球。当它航行在水中的时候,吃水深度竟然达到六米!而它的重量(排水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7000吨以上(7335吨)。
简单解释一下这个7000吨的概念。直到2000年以前,中国的海军还没有一艘主力战舰的排水量超过这个数字。
而所谓铁甲舰,其实就是水上碉堡。全舰从头到尾、从上到下被钢铁装甲包裹得严严实实,最厚的地方达到了14英寸(35厘米),一般口径的炮弹,你还真打不穿它,一炮打上去,“咣当”一声溜走了,顶多是个剐蹭事故。
而定远舰上的武器也是绝对“大炮开兮轰他娘”级别的。
舰炮中最厉害的是四门超大口径主炮,最大射程五公里。也就是说,方圆十里之内,定远独步水面!
那么口径的具体参数是多少呢?305毫米。由于是超大型炮,所以每门炮需要六个人来为它服务,组成一个炮班,它们是:炮长一名,负责拉绳射击;旋回手一名,负责转动炮座;瞄准手一名;推弹手一名,负责把炮弹推入炮膛;运弹手两名,负责搬运炮弹。
可见定远、镇远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装甲坚固,火力坚挺。用一个词来形容它们战时的状态就是——生猛。
当然,除了这些,定远和镇远还是一条特别讲究人性化的军舰。军舰上有功能完备的生活区,包括军医院、浴室、酒吧和餐厅等等。大家在舰上喝的是纯净水,它们是用20座淡水炉来保障的。
指挥定远和镇远的也是北洋舰队的三巨头。由于定远是旗舰,所以平时丁汝昌在这条舰上,而定远的舰长是右翼总兵刘步蟾,镇远舰长是左翼总兵林泰曾(林则徐侄孙)。可谓群星闪耀,三英荟萃。
作为北洋舰队的司令,丁汝昌却是高级军官中唯一没有进入福州船政学堂进行海军专业学习的人,一个不懂海军的人却担任最高指挥官,这一切是因为一个来自李鸿章的秘密。
在出任北洋舰队司令之前,丁汝昌一直服役于陆军,专业是骑兵,官职最高做到了淮军骑兵师长(总兵)。当有一年朝廷准备裁撤他的骑兵部队时,丁汝昌下岗了,在安徽老家游荡三年,最终前来投奔自己的老乡兼老上级——李鸿章。
当时李鸿章正在组建北洋舰队,而舰队的司令也已经任命。李鸿章准备让丁汝昌加入北洋舰队,平级调动,做一名中级军官什么的。
其实李鸿章对丁汝昌并没多大的印象,在接见丁汝昌之后,李鸿章却认为丁汝昌是一个可以重用的人。
丁汝昌这个人最大的特色并不是业务能力突出,也非其他将领那样骁勇善战,丁汝昌这个人最大的特色是:不善言辞,但很老实,很听话,对领导忠心耿耿,达到了指哪打哪,自己可以一丝不挂(没心计),而执行领导命令一丝不苟的程度。
有这一条就够了。李鸿章改变了主意,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位对自己更加可靠的人来出任北洋舰队的司令了,而这个人,就是丁汝昌。
虽然李鸿章一心想推荐丁汝昌,但丁汝昌成为舰队司令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丁汝昌陆军出身,不说进入专业海军军校学习,甚至连军舰都没有见过,而且据说还有晕船的毛病。
但在李鸿章的大力推荐下,朝廷终于改任丁汝昌为北洋舰队司令。这就是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行与不行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而李鸿章的秘密就是:使用丁汝昌出任北洋舰队司令,这是一个安全的人选,只要有丁汝昌在,朝廷对北洋舰队的任何命令都必须通过李鸿章才能得到执行,有丁汝昌在,李鸿章就可以放心了,因为丁汝昌是替他在出掌强大的北洋舰队。
与此同时,丁汝昌不仅掌管了北洋舰队,同时也管住了刘步蟾、林泰曾等这些真正的海军将领,而他们都是非淮系的。
丁汝昌很明白领导的这个秘密,他要在自己的岗位上,顶住李鸿章在朝中的那些政敌(言官)的骂,顶住属下的不满。
如此一来,北洋舰队的高级军官中形成好几个派别。
首先是丁汝昌作为唯一的安徽人高高在上,属于空降型的领导。
然后是书生气浓厚、性格孤傲的方伯谦特立独行、恃才傲物,忠实地维护自己的利益,跟其他所有人关系都一般,属于自成一派的特点型人物。
接下来就是人数众多的其他福建籍军官形成“闽党”,虽然福建籍军官中军职最大的是左翼总兵林泰曾,但林泰曾性格温和,不善于拉帮结派,而右翼总兵刘步蟾性格强势。于是“闽党”是以刘步蟾为核心的,紧密团结在老刘的周围,属于北洋舰队中势力最大的军官团体。
另外就是邓世昌等少量的广东籍将领,属于人数较少的“广东帮”。
在刘步蟾这些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习海军、留过洋的将领眼里,丁汝昌无疑是北洋舰队司令最不合适的人选。刘步蟾等人平时对丁汝昌并不尊敬,一直对丁汝昌的指挥能力抱有怀疑。丁汝昌深刻知道这一点,现在,不仅是北洋舰队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也是丁汝昌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到了!
为了李领导,为了自己,拼死一战吧!拿这些倭军来祭旗,我会用事实证明自己!
1885年,当定远、镇远在北洋舰队下水服役的时候,它们震惊了整个日本。这个情况在前面已经提到了,东京皇宫里的睦仁发现,日本海军中还没有一艘军舰的舰炮可以击穿这两艘巨无霸厚厚的装甲。震惊之余,睦仁拿出了他皇室开支的1/10,其他日本官员也贡献了工资的1/10——造军舰!
专门为对付定远和镇远而高薪聘请的法国造舰专家到了,法国人在日本住了四年,每天的工作就是画画图纸,“叮叮梆梆”敲打钢块,终于按要求设计出了三艘军舰。这三艘军舰简直是为对付定远和镇远量身打造的,只要我们对比一下它们的武器装备,就能发现日本人的这个秘密。
三艘军舰在舰首各自安上了一门口径达320毫米的巨大主炮,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定远和镇远305毫米的口径。很显然,日本人对这种大炮寄予厚望,一旦发生海战,希望用它来击穿定远、镇远的舰体。
既然攻击武器如此厉害,想必防卫装置也很强了?错。由于成本问题,日本军舰就像他们的车一样——钢板很薄。
这三艘军舰各自的重量(排水量)只有定远、镇远的一半多(4278吨)。
在海战时,这就像一个拖着一把大刀,自己却没有穿任何盔甲的人走向战场。日本人需要的是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要能击败你,大家同归于尽!
三艘军舰是以日本最著名的三处景观(松岛、严岛神社、天桥立)命名的,分别叫——松岛号、严岛号和桥立号,合称为“三景舰”。而松岛是联合舰队的旗舰,伊东佑亨的座驾!
除了“三景舰”,联合舰队主力队还有五艘战舰,它们的重量都没有超过4200吨(钢板薄),需要特别介绍的是其中的一位成员——西京丸号。
在日本的邮政系统中,有一艘很大的木船,用来运送信件和麻袋。由于船很大,被海军部看上了,船上刷了刷漆,好歹安上去一门炮,就这样成为了联合舰队主力队的一员,它其实还是一条木船,连日军私下里都叫它——伪装巡洋舰。
西京丸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它上面有一位特别的人物坐镇,这个人物我们以后介绍。
除了主力队,联合舰队还有先锋队。由于在牙山湾海战中表现出色,现在它又增加了一艘航速很快的高千穗号(与浪速号同级别),这样先锋队就变成了四艘战舰。加上主力队的八艘,联合舰队总共出战军舰为12艘。
现在,我们需要对双方的出场阵容做一个对比了。为了让大家看得更加清晰,我们需要先熟悉一个公式:A=北洋舰队,B=联合舰队。
对比——
A:出战军舰,12艘(另有鱼雷艇参战);B:出战军舰,12艘(无鱼雷艇参战)。
A:军舰总重量(排水量),3.4496万吨;B:军舰总重量,4.0849万吨。
A:参战总人数,2000多人;B:参战总人数,3500多人。
A:平均航速,15.1节;B:平均航速,16.4节(其中先锋队19.4节)。
A:20厘米口径以上重炮,24门;B:20厘米口径以上重炮,11门。
来总结一下吧,想必大家已经看出了不少端倪。
A方船坚炮大。由于舰队的主要思想是追求装甲钢板的厚度和炮弹口径,所以防卫能力突出,单发炮弹杀伤力也很强,而弱点在于牺牲了航速与炮速。另外,除了“超级面子工程”定远和镇远排水量惊人之外,占主体部分的其他其余“远”字号主力战舰的排水量却落后了一大截(在2100~2900吨区间),这是造成A方虽然拥有两艘巨无霸,总排水量却落后的原因。
B方的情况恰恰相反,虽然它没有A方定远、镇远那样的超级巨舰,但它的主力军舰都很平均,为快速巡洋舰,舰体很大,排水量分布在3000~4000吨区间,重炮较少,其余大部分装备速射炮,但军舰钢板普遍比较薄,它的特点是船快炮快。由于片面追求航速与炮速,在有利于快速作战的情况下攻击能力突出,而弱点是牺牲了军舰的坚固程度和炮弹口径,一旦形势不利,有可能被对方一口吃掉。
现在用一句话来总结吧:双方在武器装备上不分上下,各有利弊!真是姥爷家的外甥,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愣啊。
一个令人惊奇的现象已经产生:北洋舰队的军舰是船坚炮利(大),而联合舰队的军舰是船快炮快(小),以最坚固的盾对最快的矛,简直就是天然的克星,不是冤家不聚头也。
而情况也已经清楚了,武器因素并不是最重要和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接下来的两个因素:排兵布阵和临场指挥!
在介绍双方的排兵布阵之前,我们首先要来了解主导当时世界海战的一个理论,这个理论就是舰队一体理论。理论实际上是比较复杂的,但简单地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来介绍,那就是:在海上PK的时候,舰队里各条军舰绝对不可以分离的,大家要紧密跟随在以旗舰为中心的舰队周围,必须保持一个整体,战则同战,死也要死在一起。
有人可能要问了,这有什么值得说的?理论一般是不能等同于实践的,但问题是这个理论背后的两个字——权威。世界上的各支海军基本都遵守它。而海军是一个新兴的军种,甲午海战的20多年前人类才展开了历史上第一次蒸汽装甲战舰的大规模海战(意奥海战),大家都处于吸取教训积累经验的阶段,对于积累下的权威,除非这个人无知,或者无畏,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去打破它,打破就要冒巨大的风险。
伊东佑亨似乎就不信这个邪,当把联合舰队分成先锋队和主力队时,他就已经在为打破这个权威而冒险了。而伊东佑亨不仅在舰队编排上打破了舰队一体,还明确规定一旦作战,先锋队可以脱离主力队单独行动。你们这些快腿只管冒死向前冲,冲出去再说,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有多快跑多快!
在把舰队分割成两块后,伊东佑亨开始布阵了。而与其说伊东佑亨在布置阵形,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布置阵形,他令先锋队的四艘军舰和主力队的八艘军舰,都以首尾相接的方式冲向战区,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最为简单的“1”字阵形——这就是古代兵法中的“长蛇阵”,一种历来极为冒险的攻击阵形。
太简单了,而简单并不代表不好。
大战之前,丁汝昌下达了三条战令:
1.In a,sister ships,or sub-divisions of pairs of ships,shall as far as possible remain together,and support one another in attad defence.
2.A ruling principle should be to keep bows on to the enemy.
3.All ships must,as a general rule,follow the motions ofthe Admira.
英文看得眼花,还是翻译一下:
1.姊妹舰或者同一小队的两艘军舰要共同行动,作战或防守时要互相配合。
2.舰首必须始终朝向敌舰作战。
3.所有舰必须跟随旗舰进行运动。
译完之后,就可以分析了。很明显,丁汝昌的第1、第3条战令正是来源于“舰队一体”的权威理论。另外,他也照顾到了北洋舰队的实际情况。
由于北洋舰队的舰炮大多数为大口径的架退炮,这些炮大部分安装在舰首,第二条战令舰首对敌,就是要发挥大炮的威力。
在下达这三条战令后,丁汝昌开始布阵。命令以定远、镇远居中,各舰分列两侧,排出一个“弯曲的一字”阵形迎敌。
所谓“弯曲”,并不是故意为了迷惑对手。这仍然是丁汝昌出于防卫的考虑,丁汝昌命令军舰在组成横排时,五艘稍微强的军舰稍微突前,首先迎敌,依次跟随在强舰身边的五艘军舰稍微拖后,如此一来,“一”字就变成梯梯等等了,每艘强舰在迎敌时都保护身边的弱舰,达到以强护弱的目的。
以“一”字对“1”字,这又是一对天然的克星、注定的对手。看上去也简单明了,而意外情况在接下来的时候发生了。
引发意外情况出现的因素很简单,那就是——时间。
在发现敌舰之前,北洋舰队是以双路纵队前进的,由定远和镇远分别打头,各自带领四艘军舰向前航行,航速最慢的弱舰分别在队尾。现在,最强的定远和镇远不动,而航速最慢的弱舰反而要走最远的路去排成横排。在极短的时间里,北洋舰队并没有完全成功地变阵,而是最终形成了一个由定远打头、“一”字的两翼没有完全展开拉直的“人”字阵形。
通过一幅图来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下图是北洋舰队和联合舰队接战示意图。
这是古兵法中雁形阵的一种,可攻可守,攻守兼备。以“人”字的尖头——强大的定远、镇远攻向敌人,而它们又可以保护两翼和后方的安全,防止敌人包抄。在战斗激烈的时刻,两翼还可以突然展开,奇袭对手,起到“奇兵”的效果。
当然,这是从理论上来说的。
这并不是丁汝昌最初设想的阵形,是由于时间仓促,在排阵过程中变成的新阵形,但北洋舰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阵形最后完成,丁汝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出调整,“人”字就“人”字,大雁没排成“一”字,排成个“人”字效果应该也不错吧。
而没有时间的原因很简单:先锋队的头舰吉野已经进入距定远五千米以内,这已经是定远的射程了,丁汝昌传令:各炮手瞄准吉野!
瞄准!听我命令,伺机开炮!
这一刻我已经等待很久了,多年以来,清日两国进行军备竞赛,买舰的买舰,买炮的买炮,是因为知道,一场命中注定的海战不可避免。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伊东佑亨的命运。是李鸿章的命运,也是桦山资纪的命运,是清国人民的命运,也是日本人的命运。
而当这一步真正到来,武器就是最好的代言,铁拳就是最终的手段。以命相搏,这是一条不归路。唯一的选择就是披挂盔甲,握紧武器,亮出獠牙,冲向战场!什么兵力对比,什么权威理论,什么阵形布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用实力说话的最后的结果。
开炮!轰他娘的!
中午12时50分左右,黄海大东沟海战正式打响。
虽然是在射程之内,但由于距离太远,定远发出的第一炮并没有命中目标,在吉野旁边激起巨大的水柱。定远炮手立即修正,瞄准,再发第二炮!
这一炮,打得那是——相当准。
炮弹穿过吉野舰体后在甲板上爆炸,吉野的甲板上顿时烧起大火。吉野舰长河原要一望着舰体洞穿的吉野,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看来强大的定远果然名不虚传。
这发炮弹宣告了北洋舰队——旗开得胜!
然而吉野没有退缩,救火的同时,河原要一指挥炮手瞄准定远。而这一次的瞄准,也非常有水准。
在联合舰队和北洋舰队的军舰中,远距离瞄准使用的都是当时通用的“六分仪瞄准法”。
在先进的瞄准仪出现之前,六分仪瞄准法是一种比较古老的瞄准方法。具体方式是先派一名观测兵站到很高的指挥观测台上面,手拿六分仪水平测距,得出相对距离后传话给炮手,炮手根据距离修正炮管的高低角度。很显然,这种比较原始的方法还要受到战场上烟雾弥漫的干扰,精准度很难保证(科学数据:使用六分仪瞄准在敌距4000米时误差为170米左右)。
两支舰队中唯一不使用六分仪瞄准,而是用一种更先进的瞄准方法的,就是吉野。
前面已经介绍了,吉野是一艘刚刚下水半年的军舰,在建造过程中吸收了很多当时世界的先进技术,其中之一就是将六分仪变成了镜瞄仪。
所谓镜瞄仪,就是一种使用起来类似望远镜的瞄准仪器,使用时只要将目镜焦点对准目标,就能快速显示出目标距离。
河原要一命令瞄准的不是别人,正是正站在定远指挥台上指挥的一个人——丁汝昌。
丁汝昌并不知道吉野号上有如此先进的瞄准仪器,也不知道危险已经朝他临近了。
“发炮”!河原要一一声断喝,一发120毫米口径炮弹飞向丁汝昌。如果丁汝昌中炮,北洋舰队损失主帅,后果不堪设想!
镜瞄仪还是有误差的,炮弹并没有击中丁汝昌,也没有击中指挥平台,而是在一旁爆炸。丁汝昌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而即使是在旁边爆炸,炮弹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丁汝昌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卷上高空,重重地跌落到甲板口,他的左腿被落下的碎物压住,无法动弹。几乎在落地的同一时刻,恐怖的大火冲天而起,火苗竟然贴着甲板和丁汝昌的身体燃烧,这是一种奇怪而恐怖的大火,就像事先给着火点浇上了一层油。这个秘密将在接下来的战斗进程中揭晓。而丁汝昌虽然躲过了炮弹,却即将被烈火吞没!
情急之下,旁边士兵用刀割破丁汝昌身上的衣服,才将丁汝昌从火焰中救了出来。而此时的丁汝昌已经严重受伤了,无法站立。
士兵们想把丁汝昌背走,离开危险地带,但丁汝昌坚决不离开甲板,他表示:我就坐在这里督战,鼓舞军心!
在过去很多的书中,关于丁汝昌的受伤是另外一个过程。也就是定远发第一炮时震塌了年久失修的指挥观测平台(舰桥),导致丁汝昌跌落甲板。这种说法曾经广为流传,因为它是北洋舰队管理混乱和腐朽的证据。开一炮没有打中敌人,却震伤自己的主帅,这确实是世界奇观。
但仍然有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其中包括我。
在找到定远舰的模型后,根据定远前主炮和舰桥的位置和距离,发现这种说法并不能成立。如果定远发炮就能震塌自己的舰桥,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桥上根本不能站人,站上去就得塌,而丁汝昌和其他人员一直站在舰桥上。实际上定远的舰桥是非常坚固的,木质钢皮,虫子也咬不进,当年从德国订购定远时,由清国方面派人全程监管,德国人也并没有偷工减料。
在综合了中外史料后,我们还原了以上的过程。
作为主帅,丁汝昌的勇气是可嘉的,他的英勇也大大地鼓舞了定远舰上的士兵。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是丁汝昌没有意识到的。这是一个严重的疏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将给后来的指挥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我们再把目光转向吉野。在击伤丁汝昌后,形势又对联合舰队极为有利了,但河原要一并没有趁胜厮杀,朝已经着火的定远继续发炮,而是按照伊东佑亨事先安排好的部署:率领先锋队军舰向左大转弯,全速冲向北洋舰队“人”字形阵内!
在上一场的牙山湾海战中,先锋队的转弯是为了诱使济远驶出狭窄的牙山湾航道,以便发挥速射炮的威力,那么现在这个转弯是为什么——难不成转弯还有上瘾的?
这正是伊东佑亨在战前的战术安排:在先锋队绕过前面的定远等军舰之后,就可以实施日军最爱用的一招——包抄了。而包抄的战术对北洋舰队恰恰是致命的:北洋舰队“人”字形阵脚是基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超勇、扬威等弱舰,在炮火的打击下,最容易被击沉!
你以强护弱,我就以强打弱!兵者,必破其意图!
这就是伊东佑亨的算计。
算计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而现实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伊东佑亨又是在赌,因为转弯时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转弯过程中,不仅无法向对方瞄准开炮,军舰的一侧也全部暴露在北洋舰队的炮口之下,在这个过程中,先锋队四艘军舰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伊东佑亨又实施了他的下一步:率领主力队,向前掩护!
为了掩护那四艘军舰顺利转弯,伊东佑亨率领主力队冲上去了,而他的松岛号冲在最前面。
伊东佑亨并没有放弃攻击定远,他率松岛号冲向前还有另外一个秘密:松岛号上有专门为击沉定远设计的杀手性武器——320毫米口径大炮!在受到吉野的攻击后,定远舰上已经燃起大火,火焰一时还没有被扑灭,伊东佑亨决定抓住这个绝佳的战机,以巨炮击穿定远的装甲,打破“定远不沉”的神话!
在甲午海战之前,定远和镇远曾经几次访问日本,巨大舰体刺激了天皇睦仁,也引起了日本军民的恐慌,从那个时候起,击沉定远就成了日本每一位海军士兵的梦想。军中流传一首歌《请问定远沉了吗》(这首歌在日本一直流行到了二战期间),而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在日本的学校里,还流行一项特殊的游戏。
这项游戏就是“捕捉定远”的课间游戏。由日本小学生一队扮演日本舰队,另一队扮演清国舰队,围捕定远和镇远。由此看来,定远和镇远是当之无愧的日本国民的梦魇,从建造“三景舰”开始,日本一直在为击沉定远、镇远做各项准备,现在这个任务交给了伊东佑亨。
在伊东佑亨看来,只有击沉清国的海上巨无霸,才是联合舰队真正的胜利!
此时的定远仍然在救那恐怖的大火,舰体已经暴露在巨炮之下!
旗舰危矣!
伊东佑亨得意了,他没想到击沉定远的这个馅饼会砸到自己的头上,千载难逢的良机,一定要抓住。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定远的,更别说去征服它,亲手去毁灭一个得不到的庞然大物,除了胜利的喜悦,一定还有一种邪恶的快感。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双眼睛背后总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经验告诉我们,每当一个人洋洋得意的时候,也是危险临近的时候。伊东佑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定远上,却没注意在定远身后不远的另一艘军舰上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对他充满仇恨火焰的人。
镇远舰舰长林泰曾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作为定远的同级姊妹舰,镇远一直很低调,默默地陪伴在旗舰的周围。这次也不例外。海战开始后,林泰曾指挥镇远一直伏在定远的身后,它没有开炮,也没有鸣笛,由于一直很安静,以至大家都忽视了它的存在。
一个人不停地擦拭手中的战刀,却迟迟不肯动手,那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最后的荣耀,为了致命的一击!
林泰曾一直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当然,这双眼睛前面还有一个玻璃物件——望远镜。伊东佑亨的身影就一直出现在林泰曾的望远镜里,如果精度再高一点,日本人嘴角有没有饭粒、脸上有没有麻子应该也能看清楚。
但是,用大炮去轰一个人还是比较有难度的。这也是林泰曾尽管一直想实施斩首行动却迟迟没有开炮的原因。此时的林泰曾发觉了伊东佑亨准备用320毫米大炮偷袭定远的企图。必须先护旗舰!林泰曾立即命令前主炮炮手瞄准松岛大炮炮塔,抢先一步,发炮!
305毫米主炮炮弹径直朝松岛大炮飞去,这一发炮弹造成的结果是松岛大炮旋转装置被击碎。
没了旋转装置,也就再无法有效瞄准,松岛这门标志性的大炮基本报废。
看着变成废铁的大炮,伊东佑亨满鼻子的汗,暗暗叫苦,刚才的洋洋得意变成了垂头丧气。这门专门为对付定远、镇远定制的大炮一直被寄予厚望,连皇宫里的睦仁都经常念叨,也是伊东佑亨的杀手锏。可惜大炮未响,它已失灵,辛辛苦苦修造几年的东西到了战场,连个表演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就在松岛中炮的同时,先锋队也成功地完成转弯了,在冲过北洋舰队“人”字的箭头后,开足马力朝“人”字的阵脚冲去,那里有北洋舰队最弱的两艘军舰——超勇和扬威。
其实对于伊东佑亨来说,他刚才的举动是用松岛主动为先锋队挡住炮火,掩护先锋队成功转弯才是真正的目的,偷袭定远只是一时心动,想顺手牵羊。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更会放冷箭的林泰曾,自己砍人不成,最厉害的刀却被打飞了。
掩护任务完成,伊东佑亨立即在松岛挂出“随我左转!”的信号旗。看来,在先锋队朝北洋舰队的阵头冲过去之后,伊东佑亨也要让主力队冲过去。
所有的军舰都向前冲,以此扰乱对方的阵形。很好,很好。但伊东佑亨真正的用心并不在于破阵。
在海战中,军舰编队的阵形虽然比较重要,但它的重要性要比陆战中弱很多。陆战是大兵团作战,人与人对面交锋,随便拉出来都是几万或几十万大军,规模大一点的还有上百万,当然要排个出场顺序,安排站位,讲究阵法,而海战不会有人挤人的问题,大家都在船上,靠的是中远距离的炮战。如此视野开阔之地,空气新鲜,温度湿度适宜,正是杀人取命、惊风起浪的好时机,兄弟还需要排什么阵形,架起大炮轰就是。
在双方武器、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想取胜就只有一个诀窍了,那就是:局部优势。也就是俗话说的以强击弱,以多打少。所谓一张嘴的斗不过三张嘴的,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要想取得局部优势,就要找到对方的薄弱环节,然后派出精干力量,进行一种类似田忌赛马的游戏。
在伊东佑亨看来,定远、镇远就是北洋舰队最强的上等马,现在是不能碰的。而作为下等马的弱舰都在阵脚,所以就必须冒险向阵脚冲去。
随着这个谜底的揭开,伊东佑亨真正的算计也完全暴露了。这正是这位仁兄的得意之作:先锋队和主力队所有的军舰都暂避强大的定远和镇远,冲过北洋阵前,利用局部优势,围歼北洋舰队阵脚弱舰,然后实施各个歼灭,最后合力攻向定远、镇远的方针!
心机不可谓不深,算计不可谓不好。一旦让这些军舰冲过阵头,北洋舰队将阵脚大乱,情况极为不利。
但是,伊东佑亨图谋的实现也没那么容易的。此人倒霉的事还没有到来。
还是那个原因:转弯有危险,行动须谨慎。
虽然海战一开始在定远上最出风头的是丁汝昌,但刘步蟾才是真正指挥定远的人。刚才他在忙着指挥救火,现在大火基本被扑灭,松岛又傻乎乎地在面前转弯,不抓住这个战机,简直对不起观众朋友们!
在林泰曾打得兴起时,刘步蟾也在为给松岛添上一炮作准备。虽然架退炮准备的时间长了一点,发炮的速度慢了一点,但只要兄弟们配合,还是可以做到对敌连续打击的,很不幸,伊东佑亨又将迎接他的下一炮。
这一炮击中了松岛舷侧,具体位置是舷侧速射炮区第7号炮位,炮位旁的炮长、装弹手等战斗一线人员,以及传令兵等战斗服务人员全部飞向天空,而炮位也被炸得个粉碎。
在短短的瞬间,松岛的主炮和速射炮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基本丧失战斗力,作为联合舰队的旗舰,这个损失是比较严重的。
而对于北洋舰队来说,取得这个成绩是很不容易的。
尽管定远和镇远各有一炮击中松岛,但它们不是只打了两炮就完事,实际情况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复杂。
在陆战中,我们熟悉的一句话是“双方大战三百回合,一刀将敌人砍下马来”,而在海上精准打炮,击中敌舰,更是不容易。
第一个因素是双方始终在动,属于运动中打移动靶,原本瞄得好好的,等一炮过去,人家可能已在50米开外。
而由于距离较远,炮手一般无法通过炮管进行直瞄,瞄准过程就是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的“六分仪瞄准法”,不仅无法保证瞄得很准,即使瞄准了,从瞄准到发炮的时间差又让这种准变成了不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指挥平台上观测兵的经验十分重要,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一定的预判:提前判断对方的军舰会朝哪个方向移动。
在导弹出现以前,打炮就是如此的不容易。
伊东佑亨偷袭不成反被轰,斩首定远的妄想破灭了。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冲进去的决心。
形成局部优势、以强打弱的计划如此完美。但伊东佑亨也犯下了一个和丁汝昌在战前犯下的同样的错误。
那就是没有考虑到时间问题。
先锋队能够顺利大转弯,一是军舰只有四艘,更重要的是航速很快。而在航速上,主力舰队的军舰都是老爷级别的,并不比北洋军舰快,一支航速慢的舰队完成集体转弯,这一定会留下时间空当。
而这个空当,就是给整个北洋舰队绝佳的战机!
丁汝昌虽然受伤失去了对全舰队的指挥,但是我们一定还记得他在战前发过的一条战令:舰首始终对敌。
按照这条战令,当伊东佑亨的舰队纷纷左转时,北洋舰队立即相向右转,正面拦截!
在双方舰队的相对转向中,一个对北洋舰队极为有利的情况出现了:虽然松岛等前面几艘军舰成功地溜了过去,但主力队队尾的弱舰却正好被堵在正前方,而它们面对的是定远和镇远!
伊东佑亨的计划竟然间接帮助了北洋舰队,此人挖空心思、处心积虑地想寻找局部优势,以最强对最弱的局部优势却给北洋舰队送上门来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伊东佑亨真该学点中国成语啊。
好吧,不要让这些软柿子开溜,迅速开打!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刘步蟾,因为他最早意识到这个对北洋舰队极为有利的局面。他指挥定远迅速朝被拦在最近的前方敌舰比睿发炮。比睿舰长姓名比较奇怪,叫樱井规矩之左右,感觉随时像带着一队人马似的,不过现在的他是真真正正的孤军,我们简称樱井。
见到定远要攻击自己,樱井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想出了一招:跑。
樱井的自知之明是有缘由的。
比睿的服役时间已经有漫长的18年了。18岁的姑娘一枝花,但18年的军舰却是老太太,腿脚不灵(航速下降),身子单薄,定远这样级别的军舰一两发主炮就可以将它炸个底朝天。更重要的是比睿没什么战斗力。
在定远坚固的装甲面前,比睿发出的炮弹即使能够有幸命中定远,也就像一把大刀砍在悟空兄的铁头上,大家看看碰撞出来的火花,仅此而已。
由于既不能打,又不能守,樱井只好指挥着比睿在海面上大幅度转舵行驶,一会儿扭个秧歌,一会儿百米冲刺,躲避刘步蟾指挥发来的炮火。炮弹在比睿的前后左右爆炸,水柱冲天,硝烟弥漫,舰上的日军东倒西歪,折手断腿,哭爹喊娘。
对于这些转得晕头转向的人来说,还不如中一炮来个痛快的。
是时候把比睿炸个底朝天,送日兵去海底喂鱼了!刘步蟾指挥定远对比睿紧追不舍,炮手也在不断瞄准。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能够击沉比睿,这不仅将是对北洋舰队军心一个极大的鼓舞,甚至有可能奠定胜局!因为海战和陆战尽管有很多的不同,但有一条是相同的:最有利的战法就是消灭敌人,最有利的战争形势就是不断消耗敌人有生力量!
然而,有一个人加入战局,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人是林永升。
继刘步蟾之后,一旁的林永升也发现了这个战机,作为经远舰的舰长,林永升决定去给刘步蟾帮忙。于是,林永升命令经远全速冲向比睿,和定远形成前后夹击。
正在扭秧歌的比睿躲得开定远的炮,躲不开经远的炮,躲得开前炮,躲不开后炮。终于,在经远炮火的打击下,比睿舰上的主炮全部被摧毁,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无路可逃!
樱井终于绝望了,命令比睿开足马力,撞向经远,同归于尽吧!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在“天皇万岁!”的口号声中,比睿冲向经远!
但是,不是你想撞就能撞得上的。在定远的掩护下,林永升指挥经远轻巧地避开了比睿。然后,刘步蟾和林永升分别指挥定远和经远再次调整好军舰位置,转动炮架,瞄准比睿——这一次,一定要击沉比睿!
比睿已经彻底不能反抗了,只有等死,唯一的动作就是“天皇万岁”的呼喊声更加响亮,樱井已经放弃抵抗,等待自己去喂鱼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此时,让比睿号上的日军感到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定远和经远并没有发炮!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海面上顿时陷入一片奇怪的安静!
原因说起来好笑,在于——大家都求胜心切。
在定远和经远合力围追堵截比睿的时候,旁边北洋舰队的军舰也发现了击沉比睿的绝佳战机,又见这里打得热闹,于是它们也纷纷朝比睿开来,结果就是——它们包围了比睿。
包围了比睿,接下来就是大伙一齐发炮,把这艘敌舰炸个稀烂了。
但这只在理论上可行,实战中不是这样的。这又是来源于海战与陆战不同的特殊情况。
海上发炮的命中率要比陆地上更难以保证,因为双方都是一个动物(正在动的物),由于是己方几条的军舰包围着一条敌舰,北洋各军舰都不敢发炮了:万一炮弹没有击中比睿,就会飞过去误伤对面己方的军舰!
刘步蟾十分恼怒,简直哭笑不得。本来他有击沉比睿的绝好时机,然后林永升率领经远过来热心帮忙了。帮忙就帮忙吧,两艘军舰还是比较好一起打的,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围成了一个圈圈儿,这下可好了,谁也开不了炮。
这种境地让比睿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暂时侥幸逃过一命。
比睿又要逃了,这么多人拿它没办法,这个局面简直是一个三岁的顽童捉弄了所有人。林永升升起了怒火,他发现一个问题:比睿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舰上的炮座全部炸飞了,成了光头军舰。好吧,既然我们不能炮击你,那就有一招——活捉。
经远舰上的炮火停止了,携带步枪的狙击手全部跑步上甲板,经远全速开向比睿,等双方距离进入步枪射程,就用枪歼灭比睿号上的日军,然后俘获这艘船!
但经远靠近比睿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又是所有人想不到的。
只听见比睿舰上发出一声声“哒哒哒”的炮响,大海上腾起浓密的烟雾,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烟雾散去,林永升等惊奇地发现:他再也找不到那些狙击手了,甲板上所有的清兵全部消失,一个不剩下,而甲板上没有留下他们的尸体。
他们已经灰飞烟灭了。
林永升观察得没错,比睿舰上的炮座全部被打烂,所以它是没有机会还手的。但问题出在速射炮,在比睿的舷侧还有两门改装的小型速射炮。当樱井看到林永升试图俘虏比睿时,他已经命人悄悄地填装好了速射炮,而在接近步枪的射程之内,小口径速射炮杀伤力的威力相当于——重型机关枪。
林永升彻底怒了,他远远没想到比睿正是在诱敌深入。他命令向比睿发射鱼雷!而发射的鱼雷竟也未击中!
娘的,难道就拿这一条破舰没有办法吗?
比睿虽然接连逃脱,但是,只能说明它命大,在大家看来,这艘军舰迟早是要被击沉的,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时候,又找了一条可以陪伴比睿的军舰——赤城号。
赤城是联合舰队里航速最慢的一艘军舰(最大航速10.5节),在大伙混战的过程中,它不幸掉队了,一艘军舰孤零零地航行在海面上,四顾茫然,独自往前开。
来远舰舰长邱宝仁发现了这只掉队的孤雁,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拦住赤城的去路,先发一炮,这一炮将赤城舰长坂元八郎太当场炸得粉碎。接下来的炮弹击中了军舰上一个要害部件——负责为炮弹输送带提供动力的蒸汽管道。
这条管道被打穿了。
管道破了的后果不只是漏漏气这么简单,而是没有推力向炮位输送炮弹,如果强行输送,就必须要停止使用军舰上的鼓风机(让气漏得少一点),但如果停止使用鼓风机,蒸汽动力又会减弱,军舰的航速将大大降低,基本变成蜗牛。也就是说:赤城要么选择强行发炮战斗,要么选择先保命逃跑。而在比它强大得多的来远舰面前,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睿和赤城看上去都在劫难逃了。而有一个人的出现却让这两艘军舰化险为夷,把它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可以说是整个战场上最疯狂的人。
当联合舰队出征时,日本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决定要前往战场亲自观战。领导身先士卒,鼓舞士气,自然是好事,但从安全的角度着想,伊东佑亨还是拒绝了。不料桦山资纪却强烈要求前往战场,伊东佑亨只好同意了。他准备把这位固执的领导请到自己的旗舰松岛号上。
“我只是来观战,我上西京丸就好了。”桦山资纪说。
听了这句话,伊东佑亨惊呆了,这是万万不可答应的。伊东佑亨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疯狂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们前面介绍过,西京丸是一艘木船,以前用来运邮包麻袋的,跟军舰八竿子也打不着。在一般人看来,桦山资纪实在是脑子进水。
伊东佑亨只好请求桦山资纪一定要远离战场,千万不要靠近或者进入战场。这是要掉脑袋的,很危险!
就是在西京丸上的桦山资纪发现了比睿和赤城的危险情况。心急如焚的部长大人忙令人用远距离信号通知旗舰上的伊东佑亨:比睿、赤城危险!
伊东佑亨的松岛号此时已经冲过去了,他原本是不打算理会没冲过去的这些军舰的,因为松岛也是好不容易才冲过去,还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领导发话了,也不得不听。伊东佑亨只好率领松岛等舰全速调头回援,不顾一切地朝定远、经远、来远开炮,吸引住北洋舰队的炮火。
正是趁着这个空当,比睿、赤城总算得到了逃生机会,迅速驾驶军舰逃出战场。
桦山资纪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但接下来的事情总算让他明白了一个词:引火烧身。
因为刘步蟾和林泰曾同时注意到了西京丸。
大家虽然不知道桦山资纪就在这艘船上,但西京丸船体宽大,桅杆很高,像一艘巨大的“巡洋舰”,感觉一定有大鱼在这艘船上。于是在压住松岛方向的炮火后,定远和镇远同时朝西京丸扑去!
桦山资纪的反应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惊失色。
这就是引火烧身的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前邮政运输船很快要变成桦山资纪的尸体运输船了。
西京丸舵机中炮,然后是后部水线中炮,船舱开始进水,桦山资纪只好打出“舵坏了”信号,一边命令士兵舀水,一边令舵手使用备用的人力舵力,一二三,嘿哟!舀水!一二三,嘿哟!转舵!想逃离战场,可是进水的问题还没处理完,又一发炮弹飞来,甲板上燃起大火。
真是水深火热啊,部长大人,我们同情你!
对于北洋舰队来说,机会又一次垂青了他们,他们将钓得一条大鱼。桦山资纪已经无路可逃,歼灭桦山资纪的人即将出场!
这个人是个生力军,在海战爆发后,他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而是和平远舰、广丙舰留在大东港内,此时平远和广丙出港参加战斗(至此北洋舰队的参战军舰也变成12艘),于是他率领北洋舰队鱼雷艇队跟随出港。这个人是个著名的海归,曾经在美国留学9年。他就是任北洋舰队鱼雷艇队队长、福龙号鱼雷艇艇长的蔡廷干。
“北洋舰队的鱼雷艇队”,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鱼雷艇队并不属于北洋舰队管理,他们是属于另外一个单位——旅顺鱼雷营管理。而在平时,鱼雷艇队也是和北洋舰队分开训练的,并没有进行配合作战的训练。不过这种情况并非清国海军独有,当时世界范围内对鱼雷艇引起重视的不多,他们认为这种吨位小、只能发射鱼雷的鱼雷艇不过是军舰的一种补充设施,这种观点在日本海军中也不例外,伊东佑亨就没有带一艘鱼雷艇出征。
由于鱼雷艇队分开训练,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训练的效果如何,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福龙号驶向西京丸,并作好了发射鱼雷的准备。天气良好,视野清晰,蔡廷干信心满满,在距离西京丸约400米处,这是一个理想的距离,发射第一颗鱼雷!
大家都以为要给桦山资纪收尸了,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没中。鱼雷擦过西京丸的右舷,直接向前奔行而去了。
可能是太远了吧,蔡廷干觉得应该再靠近一些,于是福龙号继续向西京丸驶近,距离到了300米左右,调整好发射角度,再发射第二颗!
这次的结果是:鱼雷擦着西京丸右舷约5米处而过。哥们儿,还是偏右啊!
两次不中,蔡廷干觉得太没面子了,他决定继续靠近西京丸!200米,100米,60米……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了40米!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扔块石头都能打中了。
桦山资纪终于有了一种末日的感觉,上帝也救不了他了。这时候他一定会后悔:疯狂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他惊呼一声:我完了!然后闭着眼睛等死。而西京丸上其他的日本兵纷纷跪地祷告佛祖,要么向天皇遥拜。
福龙号!福龙号!福龙号要立功了!不要给桦山资纪任何的机会!鱼雷不偏不倚地朝西京丸船体的中部飞速前进,但结果是所有人想不到的。它竟然又是:没中。在众目睽睽下,鱼雷从船底钻过,向远方的水面奔行而去。
这么短的距离,方向也瞄准了,它为什么又一次偏出?这是一个技术上无法解释的难题,史学家曾经给了很多种解释,大部分的观点认为:是鱼雷发射时忘记了给鱼雷定深,以至于它从船底钻过去了。
这是一种很合理的解释。但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那个时代的鱼雷刚发明不久(1866年),技术上还比较粗糙,鱼雷在水中的行进路线是根据深浅机来进行的,深浅机加附在鱼雷上,它的作用是使得鱼雷在入水后按照预定定深行驶,直至击中目标。
而深浅机入水后它要有一段时间的上下调整过程,才能达到预设的定深,在调整期间,鱼雷前进的路线是一条上下起伏的曲线,这段路程大概需要100米,然后才能在预设定深上以直线前进。
现在看来,蔡廷干不是没有定深,而是在40米的距离内忘了考虑深浅机的自我调整,发射鱼雷并不是扔石头砸人,可不是越近越好。这么重要的事,艇长怎么能忘了呢?
福龙号连续3颗鱼雷没有击中西京丸,桦山资纪侥幸逃过一劫。而他也已经转危为安了,因为福龙号一共只携带了三枚鱼雷,已经全部发射光。而率领主力队来救援的伊东佑亨趁机缠住了定远、镇远等军舰,使得北洋舰队无法再去打西京丸,趁着这个转瞬即逝的时机,西京丸调头全速逃跑。由于蔡廷干的失误,桦山资纪捡回了条性命,这是真正的死里逃生。
桦山资纪的出现挽救了比睿和赤城,自己也因为对手的低级错误捡回一条命。而对于北洋舰队中的两位舰长以及军舰上的士兵来说,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先锋队从定远、镇远面前转弯冲过去之后,它们朝阵脚的超勇号和扬威号扑去。以联合舰队四艘最强的军舰对北洋舰队两艘最弱的军舰,这是绝对的局部优势。河原要一站在吉野舰上,已经动了要将这两艘军舰击沉的念头。
超勇和扬威是1881年下水的军舰,舰龄已有14年。如今它们已经是老态龙钟了,但在14年以前,这两艘军舰曾享受无上的荣誉——是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巡洋舰从英国定制的。它们最厉害之处不是开炮,而是——撞。
在买回来之前,这两艘军舰的英文名分别叫“金牛座号”和“白羊座号”,这两个称号用到军舰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它们是属于撞击巡洋舰。在超勇和扬威上,分别有两个撞角,因此用两个有角的动物命名。
当先锋队四杀手围过来的时候,超勇舰长黄建勋和扬威舰长林履中同时想到了一招:狠狠撞击对方!这不是在路上开车,追尾是不需要负责任的,必须让日本人见识老牌撞击舰的厉害!
但这两艘军舰发挥威力还必须有一个很简单的条件——能撞上。在刻意追求航速的先锋队面前,超勇和扬威的航速已经远远落后了,当黄建勋和林履中各自命令军舰升起撞角全速前进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痛苦的事实——撞不上。
超勇和扬威的优势在于撞角,而劣势恰恰是炮。当四艘日本军舰躲过撞击之后,它们以弧形的阵势拦截住两艘军舰的去路,然后以速射炮织成密集火力网猛烈开炮!
超勇和扬威是木质军舰,只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外面没有装甲防护,两艘军舰顿时燃起恐怖的冲天大火。
按照丁汝昌最初布阵的意图,此时附近的其他强舰必须来护卫,但强舰也有强舰的苦恼——脱不开身。它们不是被联合舰队的其他军舰炮击,就是自己主动去寻找日舰发炮。
而作为旗舰的定远虽然火力强大,但也无法顾及。要保持一个阵形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当这个阵形出现在海上的时候,更加不容易控制,于是“人”字阵形越来越松散,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作为尖头的定远、镇远离阵脚的超勇、扬威距离越拉越远,如此一来,定远即使有心想发炮救超勇、扬威,也会因为距离超出射程而望洋兴叹了。
冲在最前面、中弹最多的超勇舰在烈火中解体了,黄建勋被大火焚烧而死,尸骨无存,其他的士兵和军舰一起,葬身火海和海底。北洋舰队超勇号沉没!
林履中指挥扬威号左冲右突,总算冲出了战场,全力开向附近岛屿,但终究因为火势太凶猛,军舰失去动力,变成废舰一条,搁浅。
短短的时间里,北洋舰队损失了两艘军舰,刚才的大好形势已经丧失,战场上的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一旦战机丢失,将马上转入对己方极为不利的局面。在连续错失机会之后,北洋舰队正在承受着这一苦果。
强大的北洋舰队的气势受到压制了,联合舰队已经占据上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在大家都毫无办法的时候,在敌人越来越凶残的时候,需要他的出现,来改变这一切的结果,足壮海军威!
他是邓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