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方泽殿（1/1）

两个人开始认真查看四周的情况，原本站在城墙之上，可以清晰俯瞰整个迷宫，但很可惜，折照壁碎裂了之后，这洞穴内的光线就暗淡了许多，两个人的手电筒现在只剩一点点灯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两个人沿着城墙缓缓行走，这样走了一阵，终于看见远处也有几点光亮照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群人影，走近一看，正是村上和李哲文他们。李哲文他们也遇到了迷宫和洪水，不过犰狳组织准备的显然更加充足，这些日本人有的背着专业的空气罩潜水器，有的踩着水蜘蛛，还有的拥有简易的折叠伐，可谓是全副武装。

两拨人再度会面，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哲文和李璇玉，两个人都很担心对方的安危，尤其是李哲文更是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李璇玉遭遇了不测，现在见对方无事，当即心安了许多。

有了新的手电筒，大伙终于可以看清这脚下的迷城，层层的迷宫呈长方形修建，空间其实不算太大，最中心是一出方形广场，广场的最中间是几层汉白玉修建的基座，基座上是一座高耸的方形建筑，像塔又像大殿，看起来比祈年殿还要宏伟。看来，那里就是控制迷宫的总机关所在，传说中的北京禁地。

“这虽然只是地下城的一个祭坛，但地位却相当于故宫里的太和殿，是个整个城的轴心。”李哲文解释道，“地下城主要有几种作用，一个是军事用途，这方面体现在各处的地下长城和城门机关上，另一种不为人知的作用，就是宗教用途，这个用途自己曾经在某些古书上有所耳闻，毕竟古人是很相信皇权天授这种说法的，也很致力于营造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任何事情都希望是师出有名，有上苍的旨意。所以，这个祭坛就是整个地下城最核心的地方，它不仅可以掌控这里的每一处机关，还体现着某种权力和精神。”

一群人听着李哲文的解释，对这个建筑又多了几分期待。

袁小飞却想的是另一件事，他现在不知道这个祭坛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白慕远是不是真的在其中，他很清楚这个祭坛就是他们这几波人最终生死见血的地方，到了这里，他们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村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李先生，可以带我们去看看祭坛了吧？”

李哲文露出很复杂的笑容，“其实我也很期待这一切。”

一群人跟着李哲文朝前方走去，李璇玉紧跟着他，走了一阵，看到有几处迷宫里也灌满了水，水位已经很高了。

“李叔，这地下的湖水怎么会涨这么高？”李璇玉很担心。

“你怎么知道是湖水涨高了？”李哲文回应道。

“刚开始时，这水位都在城门的台阶下面，你看现在都这么高了。”袁小飞指了指迷宫里的水位，解释道。

“教授的意思是，不是水位上升了，而是这座城市下降了。”默默跟在背后的何耀文更正道。

“是的，地下湖泽的水位虽然也会时常变化，但是很少会这样急速上升，除非是像上次独乐寺的大暴雨，地面渗透的水量突然加大，才会导致地下湖水的快速上升，但北京一带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大雨，水位不太可能一下子上升这么高，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下沉了。”李哲文解释道。

“城市下沉了？！”所有人都觉得很是惊奇，所以这座城市不但可以移动城墙迷宫，还能上升下沉？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里的地理构造很特别，看来这刘秉忠和姚广孝合力设下的东西确实很不简单。”说到这，他的神情甚至变得有些兴奋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国难当头，这样的一次考察当真是我李哲文毕生心愿所在，即便是死在这里了，我都心甘情愿！”

李璇玉急忙呸了两声，“李叔，你不要说这种话，有我和小飞两个命硬的人在，你不会有事的。”

袁小飞却没有答话，因为他在想另一件事。

之前，他落水后起来发现已经和李哲文他们相去甚远，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因为那条罗刹鱼带着他游出去很远，但现在一想，那条鱼速度很快可以一口气游出几百米，但是李璇玉呢？如果这个距离真的这么远，李璇玉是不可能跟上来的，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个城市不仅在下沉，还可能自己在旋转之中。

会转动的城市，历史上不是没有，战国时赵国的钜鹿城便是会自动旋转的城市，这座城市被称为龟驮城，因为整个城市构造特殊，中间高四面低，城外都是水泽，外形就像趴在水里的乌龟，更奇特的是，每到夜间这座城市就会旋转一定角度，让外面的人经常找不到入城的城门。东汉末年，张角起义把巨鹿城当做了大本营，刘备、关羽、张飞等人想要夜取巨鹿城，但不曾想这城市一晚上都是变换方位，竟然一晚没找到入口。这个虽然只是传说，但是从科学原理来分析，就是这座城市可能恰好建造在一块可以移动的陆地上，这块陆地下是湖泽或者沼泽，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城市便会缓缓移动，让人难辨东西。

那眼前这座十一面观音城又是靠着什么力量在下沉和移动的呢？袁小飞很想问李哲文，但碍于旁边都是犰狳的人，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现在，营造学社还剩五人，而犰狳还剩九个人，实力悬殊依然明显，双方之间的猜忌和敌对情绪也在悄然蔓延，这应该是此次探查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关键时刻谁先动手都不足为奇，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甚至爱之助的眼神里都开始透出了杀意。

眼前的广场比祈年殿的略小一些，只是因为身处黑暗之中，看起来整座大殿就像坐落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透露着一种神秘未知的气息。

广场的地面全部铺着灰色地砖，一直到最中间的汉白玉基座，三层基座有七八米高，一座漆黑色的方形建筑矗立在基座上。建筑的正上方，那些银河一般的折照镜在此处聚集，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凸面镜，凸面镜由于吸收了四面八方折照镜的光芒，显得很是明亮，在这镜子的映照下，这方形的方泽殿变成了一座圆形的建筑倒影在镜子里，人站在广场的任何一个角度抬头望去，都可以看见上圆下方两座大殿相映交辉，这正好体现了天圆地方的设计理念。而且凸透镜还能给予这座祭坛比较集中的光芒，若是这些折照镜没有被破坏，这座大殿此刻看上去必然是熠熠生辉的。

精妙绝伦、叹为观止，所有人看到这座建筑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予各种赞叹，只是赞叹之后便是戒备，因为控制整个地下城的总机关就在这里面，按照刚才这迷宫运行的模式来看，必然是有人在这里面操控，所以真正的危险还没有过去。

更准确地说是危险才刚刚开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隐藏在这暗不见光的地下数百年，只为了守护这座神秘的地下城？所有的历史书和野史传闻中都从未提及这群人。就连白慕远的真实身份，他们都从未触及过，这一群人比起这些古迹都更加神秘。

“行动！”村上终于下令了。

除了村上和爱之助外，其余的七名犰狳疾奔而出，围住这座祭坛分别占据一个角落，虽然只有七个人，但依旧气势十足，大有千军万马拿下城池的气度。

“李先生，好像没有什么机关，现在该轮到你了。”村上回头朝李哲文客气道。

李哲文点了点头，他朝着祭坛缓缓走去，在走到基座台阶前，他忽然满怀敬意跪地朝大殿俯拜了三下，在他看来，面对这样鬼斧神工的建造，任何人都应该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这敬畏的并非是天地神灵，而是伟大的工匠。

任何的神迹都源自最平凡而伟大的工匠，这世间不一定有神灵，但一定有铸造神迹的匠人。

李哲文正要步上台阶，后面跟上的袁小飞突然按了一下李哲文的肩膀，说道，“教授，让我去吧。”

袁小飞担心李哲文年纪大了，身手反应都不比自己。但李哲文也有自己的打算，他面色凝重道，“小飞，能开启这样一座建筑，是我李哲文毕生的荣耀，你不必担心我。”

“教授……”

“这一次，不管是何种结局，我都要亲自去看一看。”

他继续上行，步伐缓而坚定，神情是肃穆而庄重，那一刻袁小飞仿佛看到了时光穿越百年，古代的那些帝王祭师心怀敬畏神灵之意，以满腔的虔诚走进这座祭祀的大殿，去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无论光怪陆离，无论牛鬼蛇神，当年的这里一定是承载着无数人对这个国家的美好期待吧，那是大明王朝最辉煌的时刻，一个让世人铭记的永乐盛世，今天的人虽不能目睹其真容，但亦可窥探其冰山一角。

牌匾之上，刻着“方泽殿”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