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苦海幽州城（1/1）

二人沿台阶攀登而上，尽头就是一座宏伟的石铸城门。

城门极为雄伟，石楼连着石台有20多米高，重楼重檐，歇崇山峻岭式，上铺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两侧有两座凸出来的箭楼。在形式与北平城的宣武门有异曲同工之处，从建筑的样式和细节可以推测是明代时建造的。不过有个不好的讯号是，宣武门在京师九门中被称为死门，因为有囚车经常出入，门口外不远更是菜市口刑场，通过这个门被处决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却不知这地下城门是否也有这样的区分。

袁小飞安慰着说，“我们福大命大，死里逃生多少回了？才不会那么背时的，一来就挑了个死门，哪有这么点背的运气？”

他上前观察了一阵，就去推城门，结果纹丝不动，这门被锁得死死的，就连缝隙里都被勾了泥浆，严丝合缝。看来这里面真是个瓮城，十一面观音城有十一处城门入口，但平日里能开启的应该只有一处，其他的入口都是严封严锁，并设置了相应的机关，不作出入使用。

这就很尴尬了，李璇玉不信邪，觉得自己力气应该比袁小飞更大一些，就走过去很用力地推了推门，结果也没推动。

她有些急躁道，“怎么办，进不去呀。”

她气得踹了一脚，回头再一看，那水已经又淹上了五六级台阶，当真是不知不觉。只怕再一个多小时，就会淹到城门口了，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袁小飞说道，“别急，我来试试。”

他掏出了六小弦，拨了跟弦，先用鲨齿刮掉腻灰，再用九环针轻轻地探入缝隙之中，这针很是灵活，虽然只有十多厘米长短，但却能窥探到这门后的情况，袁小飞试了一阵，摇头道，“不行，这门后面有块巨大的金刚石，是个死门，打不开的。”

李璇玉气得也顾不得什么文物不文物了，狠狠地又踢了两脚，气道，“难不成要原路返回？”

她看了看黑漆漆的水域，明显是有些犹豫，比起未知的水面，这里还是要安全得多。袁小飞道，“你别急，我还有办法。”

他开始沿着城门的边缘匍匐在地上缓缓游走，而后在一处地方敲了又敲，终于是停了下来，他开始撅着屁股，埋着头，用鲨齿轻轻地刮腻灰，李璇玉见他的动作很有几分猥琐，就问道，“喂，你在干嘛？”

袁小飞头也不抬，“找狗洞。”

李璇玉愣了下，“狗洞？这城门口也兴留狗洞？”

袁小飞解释道，“这狗洞跟你那狗洞不是一个玩意。老荣行里有一种专门挖墙的贼，叫开桃源。这种贼最喜欢偷有钱的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都有藏宝的密室，差一点的用灰砖糯米浆浇筑，好一点的就用青冈石铁水，不过呢，这种密室也挡不住会开桃源的贼，为啥？因为工匠们修建密室的时候都奉行一个原则，就是必须要留下活路，即便是墓穴、全封闭的密室也要留一处口子，这个做法最早期的时候是工匠为了防止自己被修建者活埋在里面陪葬给自己留得一条出路，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一行的规矩，从建筑学上讲，这也是八门之中的生门。不过工匠们留这个生门都很有讲究，一定会选择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正常的修葺都是丁字型修建砖头，然后涂抹糯米浆，但这个出口他们会把几块砖平行放置，而且不浇泥浆，只在外面涂上腻灰，根本看不出来，看却很好破解，老荣行里就把这个出口叫狗洞。”

说着他已经刮干净了几条腻灰，而后用五弦蛛上下轻轻一夹，就平取出了一块砖，果然里面露出的城砖都是平行放置的，袁小飞又夹出几块大灰砖，这城墙下就露出一个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口子。

他率先钻了进去看了看，而后爬回来招了招手道，“没问题了，快进来！”

李璇玉叉着腰揶揄道，“嗬，多亏你是个贼，不然还进不去呢！”

袁小飞解释道，“可别喊我贼了，我只是学了他们的手段而已，从没拜相入门派呢，人家贼道的人还不认我呢。”

李璇玉转了转手枪，说道，“六圣手黎光耀教的是不是？听说他还挺喜欢你，一直想要找你做他的入门弟子，可惜你不答应，人家还把贴身的宝贝送给了你，这人对你挺不错呀。”

袁小飞有些诧异，“你咋知道这些事？”

李璇玉笑道，“何耀文告诉我的，他可是把你的底子调查得一清二楚。”

袁小飞没好气说，“我知道何耀文是找谁调查我。”

“谁？”

“陆小婉。”

一说起陆小婉这个人，轮到李璇玉不高兴了，“怎么又是她呀！”

袁小飞说，“我也搞不懂这个女人，在这里牵丝搭线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李璇玉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小飞摇摇头，“算了，不提她了，现在我们先多想想自己吧，这才是正事，快走。”

二个人钻过了城墙，见是一处瓮城，两侧还有箭楼、闸楼，模样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样子，几乎没有破损，李璇玉心想若是梁思齐、关野贞他们能够进来看到这样的地方，必然会很兴奋。毕竟北平城内现在所谓的九门大多数已经破损很严重，甚至不少城门、箭楼被政府拆除，这个地下城的城门基本是沿用地上明代宣武门的规制建造，对于研究明代的京城建造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过了瓮城，就到了城内，有两排巨大的兽首火盆，袁小飞从油布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了座火盆，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火光的映照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楼上供奉的一尊五六米高的巨大观音像，虽然雕刻得慈眉善目，但是在这幽暗地下城的映衬下，却显得很是诡异，它就像个巨大的神灵静静地俯视着进入城门的一切生灵。

一条木质的廊桥直通中间的城市，黑暗之中，依稀可见城市外沿的建筑设施，不过最让人震撼的是，这城市里有无数巨大的石柱贯穿上下，这些石柱非常巨大，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蟠龙，看起来像是起到支撑作用，按照袁小飞的判断这里应该是借着山石开凿出来的空间，刘秉忠在排空地下水的同时还重新设置了支撑结构和同行路线。

按地图显示，地下城市有十一条道路，也有十一条廊桥，这深渊廊桥的设计类似于故宫里的金水桥，一方面是为了将内城与外城完全隔绝，只留桥廊同行。另一方面曲曲折折的金水河也代表着江山里的江河，帝王之家自古要枕山襟水，融合山水之象，即使是一座地下城也少不得这些东西。袁小飞暗忖，只要沿着这些路走应该就可以抵达城市的最中心，李哲文他们应该也是顺着某一条路往中心而去，只是不知道双方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

他抬头望了望穹顶，似乎白亮白亮的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这些镜子四处反射火光，让整个地下城显得更加明亮。

袁小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是面什么镜子，为什么天上要挂镜子，就问道，“那是什么镜子？”

李璇玉解释道，“那不是镜子，是一种叫折照壁的机关。”

“折照壁？有啥作用？”

“它的原理很简单，这顶部原来生长着大量的类似云母的结晶石，古代的工匠按照不同的角度将这些云母打磨修齐，看上去就设计复杂的反射镜，可以一路反射光线，折照壁这种机关在最中心会有一个半圆形的凸面镜，可以收集各个角落里的图像反射，从而观察这个城市内部各个地区情况，这样地下城的管理者不论在哪个角度，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里的状况，及时做出处置。另外，折照壁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提亮洞穴的亮度，不论那个区域点燃光源，这些光源都可以通过折射传输到每个区域，可以节省照明所需的油料。当然，从古代风水学角度，这这光闪闪的折照壁也象征着天上的银河，这种机关在设计复杂的地下城内经常会被采用，不过规模这么大的折照壁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袁小飞惊了一下，“这么说，如果这个地下城内还有人的话，从我们进入那道城门开始，不管我们干什么别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李璇玉道，“理论上是这样。”

袁小飞道，“那这么说那个幕后人员很可能会在最中心的地方等我们了？”

李璇玉道，“这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没下来过，毕竟光是这里的机关就够我们吃一壶。”

二人正准备往前走，突然左前方黑影一闪，袁小飞当即脸色一变，低喝道，“等下，好像有人！”

李璇玉急忙停住了脚步，“不会是犰狳的人吧？”

袁小飞摇头道，“不会，犰狳的人看到我们不需要这样躲躲闪闪。”

李璇玉的心又悬了起来，“那会是谁？不会真是白慕远的人吧？”

袁小飞未置可否只是一把揪住李璇玉躲入角落里，低声道，“别管了，先躲为敬！”

二人躲在阴影处等了一阵，果然又看见几道黑影以非常快的速度出现，而后又迅速消失在一座建筑之后，那速度看起来根本不是常人所能达到的，快得就像一群猎狗，或者说是某种未知的怪物。这个地下城里古怪的东西太多了，袁小飞认为现在要出现个什么僵尸猛兽他都不会奇怪，所以一切还需谨慎才是。

等人影彻底消失在建筑尽头，他们两个人才慢慢地探出了头，只是这地下城的脚下似乎响起了老旧机械滚动的嘎啦嘎啦声，声音此起彼伏，形成轰隆隆的回音，四处回荡，震耳欲聋，仿佛一台巨大的机器被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