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莫莉（1/1）

眼前，无尽的银霜覆没大地。如同被遗忘的流放之所，雪原之上，寒风呼啸，吹向朽木干秃的树林。

在这片雪原的低处，有一条被冰封的河流。它的河水早已凝结成霜，形成白亮晶透而厚实的冰层。

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冰面上，浅金发色的小孩子独自走在河边，他握住手上的石头敲打冰封的河面，没让凝固的冰层有任何松动。

冰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入他的眼，刺激着他不适地仰头，露出翠绿眼眸。

这是...艾瑞安？弥塞几乎马上认出他，小男孩稚嫩的脸上有着与他天使般外形不同的厌恶情绪。

对方似乎看不见她，只是正好往她所在的位置走来，弥塞并不能确定，攥住裙摆有些紧张，随着他越来越近，沉重的呼吸着。

直到他穿过自己的身体。

“啧，今天没地方睡咯。”

男孩脆生生的还未完全转变的嗓音发出不满的抱怨。

弥塞这才发现，就在她身后的雪地，有几堆不明意义的枯木和树皮，被风雪掩埋了大半。

艾瑞安站在这，观望了一会，转身向雪原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弥塞也默默跟上去。

这片雪域山脉下的平原，还有他的住所，弥塞如此希望，见他一直在沿着冰河往下游走。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艾瑞安身上穿的衣服结起微小的冰珠，覆上一层白霜。

弥塞好几次，不知疲倦走在他面前，都被他穿过身体。

看到眼前身形瘦弱的艾瑞安，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想上前帮助他却无能为力。就好像她完全不存在于此。

跟着他走出雪原的山坡，底下是平坦一些的道路，能看见相连的木屋，屋子的烟囱冒着炊烟。

弥塞松了口气，终于能遇到别的人了。

艾瑞安慢慢移动脚步走过去，扒在窗户上看向里面。

弥塞也跟上去，模仿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往里看。她又忘记在这没人能看到自己。

什么也看不到，正这么想着，就见艾瑞安伸出小手抚掉窗户上的霜雪。

屋子里有个侧着身体在咬红果的胖男孩，身边站着像他父亲一样的人，慈爱温和地给他擦去溢出嘴的汁水。里面看起来那么暖和，铺着地毯和生着火的壁炉。

弥塞觉得艾瑞安应该是很饿了，从她落到这里就没看见他吃过什么。

屋门打开，他们几乎同时看去。男人刚才还在屋内照顾他的孩子，不知何时走出来的。

他一眼就看见艾瑞安，发愣了会，随后走过来，手里还提着装了红果的编织篮。

弥塞原以为他想帮助艾瑞安，就像刚才屋里的情景，慈爱的分给他一些红果。

但她看到男人把艾瑞安轻松拽起，捂住嘴，脸上露出发笑狠厉的表情。

他把艾瑞安拖进废弃的屋子，随后动作粗辱地要解开他单薄的衣物。

弥塞想拿起什么敲晕他，着急的发现每次只能穿透过去，她和正在施暴的人站在相同的位置，在艾瑞安稚嫩的脸上，看到无助和惊恐。

“莫莉，你是叫莫莉吗？”弥塞从刚才男人凭空出现在屋外，就一直怀疑，这里应该和被灼烧的植物有关，她试着呼喊早晨梦见过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弥塞更加焦虑不已。

隔了几秒。

“主人，你想起我了。”

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像被包裹在枝叶里的声音。

“能不能帮帮他？”

“这里不是现实，可能是他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形成的记忆。”

“那怎么才能回到现实？我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吗？”

“我把我的力量借给你，就可以干预在这个幻境里发生的事。”

“那就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啊——”

随着一声惨叫。

弥塞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僵硬不动，匕首穿过男人的腹部，血液像小溪一样流淌开，同时沾染在上面的鲜血消失不见。

男人全身的血被诡异的匕首吸干，而艾瑞安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刚才他一直是装的？她认出这个是艾瑞安随身携带的武器。

莫莉的魔力产生了作用。

弥塞透如空气的身体，偏偏在这个时候凝结成实，露出她的模样。

艾瑞安看到凭空出现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开口说话。

弥塞发现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并不是这里的通用语。

但看艾瑞安一脸警戒的神情，看起来是把她当成那个男人的同伙。

她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扔给了艾瑞安。

所以就错过，对方脸上那一抹玩味的表情。

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久很多，即使像他这样的，还是孩子的外形，实际也已经活了二十多年。

“穿上衣袍，你穿的这么少，会冷。而且...衣服都破了。”弥塞柔声细语说着，尽管他或许听不懂。

随后她退出屋子，给他留下安全的空间。

弥塞蹲在雪地上，试探的伸出手去触碰地上的雪。

木门吱呀的打开，艾瑞安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她的衣袍。

他还是孩子的身体，衣袍在他身上像裹着一条被子。艾瑞安不是精灵吗，看上去还那么小，怎么会独自出现在人类的地方。

“他应该是半精灵，莫莉见过住在森林深处的精灵，他们有更长尖细的耳朵，而不是这种半人半精灵的怪模样。”

“莫莉，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弥塞突然激灵，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是的，主人。莫莉可以直接与主人的心灵沟通。”莫莉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自豪，空气里传来蜂蜜的甜味。弥塞想到或许莫莉兴奋的时候，就会分泌出花蜜。

艾瑞安又拿出匕首往那间温暖的木屋走去，弥塞挡在他前面，执拗的摇了摇头。

他此刻的眼神，就与看到那只黑水鸭时一样，杀意和冷漠。

弥塞看见他还紧握着匕首，像在思考什么。

“这个送给你。”弥塞拿出治疗伤口的魔药，递给他，“也许你现在想不起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你只是运气不好。”

她知道艾瑞安听不懂，这里也只是记忆的幻境，他现在不认识她，出去也不会记得，但这也许是艾瑞安最痛苦的时候，她无法置之不理。

艾瑞安收下了，他又搜刮其他地方，熟练的像知道那些东西藏在哪里，有红果，干饼和几瓶埋在雪地里的酒。

他又往另一边远处森林的方向，走的比刚才还要慢，弥塞跟在他身后。

“你能结束这个幻境让我们回到现实吗？”她在心里问莫莉。

她并不想再看下去，如果能提前结束，艾瑞安也能从过去，悲惨的记忆中被解放出来。

“可以，要现在结束吗？”

“嗯。”

弥塞突然跑上前去，在艾瑞安诧异的眼神里，温柔的抱了抱他。

他还没有反应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