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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顺治 为情皈依 英年早逝(1/1)

顺治帝福临(1638—1661年),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他是皇太极的第九子,生于崇德三年(1638年)。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二十六日在沈阳即位,改元顺治,在位18年。卒于顺治十八年(1661年),终年24岁。顺治即位后,由叔父多尔衮辅政。顺治七年,多尔衮出塞射猎,死于塞外。14岁的福临提前亲政。顺治帝天资聪颖,读书勤奋,他吸收先进的汉文化,审时度势,对成法祖制有所更张,且不顾满洲亲贵大臣的反对,倚重汉官。为了使新兴的统治基业长治久安,他以明之兴亡为借鉴,警惕宦官朋党为祸,重视整饬吏治,注意与民休息,取之有节。但他少年气盛,刚愎自用,急躁易怒。当他宠爱的董妃去世后,转而消极厌世,终于匆匆走完短暂的人生历程,英年早逝。他是清朝历史上唯一公开皈依佛门的皇帝。

1.叔兄争权,皇位从天降

权力必须保持一种平衡,才能形成良性的秩序。当家族内部各种势力的争斗难分高下的时候,如何保持这种平衡呢?选择一个让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来继承权力,维持原来各方利益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变化,从而避免了更大的冲突,保证了家族的团结,也维护了家族的利益。

清世祖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6岁登基,是清代历史上有名的少年天子。年号顺治,顺,意顺利;治,意治理,就是顺利治国,华夏一统的意思。

少年福临的命运,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福”从天上降“临”。为什么这样说呢?

大清皇位,从天而降。如前文所说,清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初九日夜亥刻,皇太极带着“储嗣未定”的遗憾猝死。皇太极在白天还处理政务,夜里就离开人世。他死之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也没有交代由谁继位。由于事出突然,诸王贝勒也没有一点准备。经过一段时间的忙乱和哀悼,一场激烈的皇位争夺战在皇宫崇政殿打响。那一天是八月十四日,也就是皇太极死后的第六天。

努尔哈赤有遗诏,规定皇位的继承要满洲贵族来讨论。当时主要有七个人的意见举足轻重:四个亲王,即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还有三位郡王,就是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和颖郡王阿达礼。当时,夺得大位最有希望的是肃亲王豪格和睿亲王多尔衮。

豪格(1609—1648年)的有利条件主要有:第一,为皇太极长子,35岁,正值壮年;第二,人才出众,史称他“容貌不凡,有弓马才”,“英毅,多智略”;第三,久经战阵,屡建军功;第四,皇太极生前亲掌的正黄、镶黄和正蓝三旗大臣都拥护豪格继位,尤其是两黄旗贝勒大臣更是誓死效忠于他。

多尔衮(1612—1650年)的有利条件主要有:第一,他是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皇太极之弟,时年32岁;第二,受到父亲的钟爱。史载,努尔哈赤曾留下遗言:九王子(多尔衮)当立而年幼,由代善摄位。而代善鉴于当时情势,转而拥立皇太极;第三,多尔衮兄弟为正白旗和镶白旗的旗主贝勒,这两个旗都支持多尔衮;第四,有两位胞兄弟阿济格和多铎的支持,在上述七王中,多尔衮兄弟占了三个席位;第五,多尔衮多次统军出征,“倡谋出奇,攻城必克,野战必胜”,屡立大功。

八旗甲胄从实力对比看,豪格有正黄、镶黄和正蓝三旗的支持,多尔衮有正白、镶白两旗的支持。那么,其余三旗——代善父子掌管的正红和镶红两旗、济尔哈朗掌管的镶蓝旗——的意见,在此时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十四日凌晨,两黄旗大臣在大清门盟誓,拥护豪格继承皇位,并部署两黄旗巴牙喇(即护军营,为禁军中护卫皇帝的部队)张弓挟矢,环卫崇政殿。图尔格、遏必隆又传令其牛录下的护军,备好甲胄弓矢,护卫大清门。议商皇位继承人的贵族会议在崇政殿的东庑殿举行,由年纪最长(61岁)、地位最高的礼亲王代善主持。黄旗索尼和鳌拜首先倡言“立皇子”,多尔衮以其资历不够,令他们退下。索尼和鳌拜虽然退出,但两黄旗的巴牙喇则包围了宫殿。两黄旗暂时占了上风。但两白旗并不示弱,豫郡王多铎、英郡王阿济格弟兄发言,力劝多尔衮即帝位。多尔衮见形势紧张,正在犹豫。多铎却言:“你如果不答应,应当立我。我的名字在太祖遗诏里!”多尔衮不同意立多铎,说:“肃亲王(豪格)的名字也在遗诏里,不独王(多铎)也!”多铎又说:“不立我,论长当立礼亲王(代善)!”礼亲王代善表示自己老了,提出豪格为“帝之长子,当承大统”。豪格觉得有两黄、正蓝和两红旗的支持,大局可定,于是表示谦辞,说:“福少德薄,非所堪当!”他本来是假意谦让,想让众人“坚请不已”,然后顺势登上皇帝宝座,这样不是显得既谦恭又众望所归吗?但是,两白旗并不相让。他内心愤懑,随即暂退。在激烈争执的气氛下,两黄旗大臣佩剑向前说:“我们这些人吃先帝的,穿先帝的,先帝对我们的恩情有天大。要是不立先帝的儿子,我们宁可以死追随先帝于地下!”这时,礼亲王代善见形势不对,以年老不预朝政而离席,英郡王阿济格随后以不立多尔衮而退出,豫郡王多铎沉默不发一言。这就出现了“定议之策,未及归一”的僵局。

在这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紧要关头,表面憨厚而内心机敏的郑亲王济尔哈朗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让既是皇子、又不是豪格的福临继位。多尔衮权衡利弊:如果自己强行继位,势必引起两白旗与两黄旗的火拼,其后果可能是两败俱伤;让豪格登基,自己既不甘心,还怕遭到豪格报复;而让年幼的福临继位,则可收到一石三鸟之利——打击豪格,自己摄政,避免内讧。所以,多尔衮说:“我赞成由皇子继位,皇子当中豪格提出他不继位,那就请福临继位。福临年纪小,郑亲王济尔哈朗和我辅政。”豪格也不好反对。

于是,6岁的福临意外地坐上了大清国皇帝的宝座。这有点像天助神佑,但也并非找不出事理的根据来。正如一位哲人说过,在权力争夺的平行四边形诸力中,两条边的两个不同方向的分力,斗争的结果,既不是这条边的力,也不是那条边的力,而是对角线的力,也就是两个分力所产生的一个合力。福临,幸运地成了这条权力斗争中的“对角线”。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甚至令人来不及思索;这一切又来得太轻易了,真是“天福降临”。

2.清算皇叔罪行,独断朝纲

权力的尊严是不容侵犯的,在家天下时代更是如此。皇帝作为家族利益的总代表,必然要拥有绝对权力。多尔衮虽然有大功于爱新觉罗家族,然而他侵犯了皇帝的尊严。为了维护尊严,也为了维护整个家族统治的秩序,皇叔的生命就不得不牺牲了。

王位角逐的最终结果是落到了一个小孩的手中,然而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在一群对皇位虎视眈眈,而又手握大权的权臣之间,感觉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事实上,这位年幼的皇帝只不过是一个傀儡,权力集中在他的叔叔多尔衮手中。而皇帝之位之所以能落到这个六岁小孩的身上,据说跟其母亲——皇太后孝庄有莫大的关系。

摄政王多尔衮、皇太后孝庄二人的关系引起人们诸多遐想和猜测,生发出无数版本的传闻和野史,成为清初四大疑案之一的“太后下嫁”。太后(即孝庄)有无下嫁多尔衮,正史并无记载,史家也各执所见。

多尔衮是努尔哈赤第14子,为乌拉那喇氏阿巴亥所生。种种迹象表明,在努尔哈赤晚年纷繁复杂的储位之争中,皇太极与原居侧福晋之位的阿巴亥,曾联手诬告大福晋富察氏与太子代善私通等罪,达到了一石二鸟的目的:皇太极争位的主要对手代善被废太子之位,另一个对手莽古尔泰遭到了惨重打击;大福晋富察氏被努尔哈赤休弃,阿巴亥晋升为努尔哈赤的第三个大福晋,其子多尔衮三兄弟的地位也由此急剧上升,分别以14岁、8岁、6岁幼龄跻身八和硕额真之列。

争夺王位失败之后,掌握大权的多尔衮敏锐地抓住时机,接受明朝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请求,亲率大军入关,击败了刚刚推翻明王朝的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一举占领北京。顺治元年(1644年)九月,多尔衮奉迎两宫皇太后和幼帝福临入京,定鼎中原,实现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梦寐以求的夙愿。多尔衮在分兵南下继续征战的同时,又取法于前明,制定各种规章制度。他总揽朝纲,尽心王事,在明、清王朝更替的历史中起了重要作用,其权势越来越大,地位也越来越高,称号由“叔父摄政王”进为“皇叔父摄政王”,直至“皇父摄政王”,等于就是太上皇了。年幼的顺治皇帝形同虚设。

天有不测风云,顺治七年十一月,多尔衮出猎古北口外。行猎时坠马跌伤,医治不得要领,十二月初九日死于喀喇城,享年39岁。灵柩运回北京,顺治帝追尊他为义皇帝,庙号成宗。多尔衮的葬礼依照皇帝的规格办理,埋葬在北京东直门外。

政治舞台的幕后,隐藏的是鲜血淋漓的残杀。以权力争夺为中心内容的宫廷矛盾,沉寂数年之后,又以多尔衮之死为突破口,犹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顺治八年正月,多尔衮的贴身侍卫苏克萨哈向顺治皇帝递上一封检举信,揭发多尔衮生前曾与党羽密谋,企图率两白旗移驻永平(今河北卢龙县),“阴谋篡夺”;又说他偷偷制成了皇帝登基的龙袍服装,家中还收藏着当皇帝用的珠宝。

这时,只有13岁的顺治皇帝,第一次亲理朝政。他召集王爷大臣密议,公布郑亲王济尔哈朗等的奏折,历数多尔衮的罪状,主要是“显有悖逆之心”。少年天子福临向诸位王爷宣告说:“多尔衮谋逆都是事实。”于是,多尔衮被撤去帝号,连他的母亲及妻子的封典都被削夺了。

当时在北京的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在《鞑靼战纪》中记载说:“顺治帝福临命令毁掉阿玛王(多尔衮)华丽的陵墓,他们把尸体挖出来,用棍子打,又用鞭子抽,最后砍掉脑袋,暴尸示众,他的雄伟壮丽的陵墓化为尘土。”1943年夏天,盗墓者曾将多尔衮陵墓的正坟挖开,只见地宫中摆放着一只三尺多高的蓝花坛子,里面放着两节木炭。当时看管墓地的汪士全向盗墓者解释说:“九王爷身后被论罪,其中的金银元宝都被掘去,据说坟地遭过九索(挖抄九次)。坛子是骨灰罐,是一个虚惊位(象征性的尸棺)。”由此可见,顺治皇帝对多尔衮的仇恨有多深。

顺治帝福临仇恨多尔衮,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多尔衮的确是想当皇帝的,暂时没当皇帝只是一种策略而已,但对小皇帝却是个寝食不安的威胁。顺治五年十一月,他凭借自己的权力,再加皇叔父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用皇帝的口气批文降旨。当时人写的《汤若望传》说:“他穿的是皇帝的服装。”顺治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在他的操纵下,追封自己的生母、努尔哈赤的大妃纳喇氏为太皇太后,他自己则完全以皇帝的面目出现。顺治十二年,福临在对诸王大臣回忆当时的事时说:“那时摄政王摄政,朕只是拱手做点祭祀的事,凡是国家的大事,朕都不能参与,也没有人向朕报告。”多尔衮一旦机会得手,亲自登上皇帝宝座,没有任何理由排除这种可能。

逮杀豪格后强占他的妻子,是多尔衮引起福临愤怒的一个重点。顺治元年四月,以往支持豪格的正黄旗头子何洛会,向多尔衮告发豪格图谋不轨,说豪格后悔当初在继位大事上有失谋算。其中有一句侵犯多尔衮的话说:“我豪格恨不得扯撕他们的脖子。”多尔衮以“诸将请杀虎口王(豪格)”为由,企图谋杀豪格。由于他的同胞弟弟顺治小皇帝哭泣不食,才得以免死。顺治五年,反对豪格的人建议将豪格处死,多尔衮假惺惺地说:“如此处分,实在不忍!”便将豪格幽禁起来,这等于判了豪格无期徒刑。数月后,豪格就不明不白地惨死在狱中。顺治七年正月,多尔衮强迫豪格的福晋(妻子)博尔济锦氏做自己的妃子,又害怕此事贻笑后人,就秘密布置大学士刚林在史档中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在对叔叔的清算中,小皇帝顺治终于开始了自己正式的皇帝之路,从此君临天下,大权独揽。

3.重用汉官,巩固大清江山

作为骑在马背上的民族,满族及其统治者爱新觉罗家族囿于自身的局限,想要管理好这个国家,还需更多的智慧。这就要求爱新觉罗家族去吸收那些原来统治阶级中的一些杰出人士,将更多的高门大族拉进自己的阵营,依靠他们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统治,使皇权更稳固。

顺治很明白,要想加速统一中国的进程,巩固大清江山,必须强化对汉族官员的依靠。在他亲政以后,清廷中汉官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来清廷有一条旧规,汉官在各衙门中不能掌印,即不能当家做主。顺治亲政不久就规定,谁的官衔在前,谁就掌印。顺治十二年(1655年)八月,都察院署承政事固山额真卓罗奉命出征,顺治即命汉官承政龚鼎孳掌管部院印信。龚鼎孳闻命后,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以一向以满臣掌印上疏推辞,但顺治仍坚持让他掌印。从此以后,汉官掌印才正式作为一种制度确定下来。内阁大学士起初满人是一品,汉人只是二品,顺治十五年(1658年)改为全是一品。六部尚书起初满人一品,汉人二品,顺治十六年(1659年)也全部改为了二品。

汉族大学士洪承畴、范文程、金之俊等,既熟悉典章制度,又老谋深算,富有政治斗争经验。顺治对他们都很信任和重用。他亲政不久,就任命范文程为原先全由满人出任的议政大臣,使之得到了汉人从未得到的宠遇。顺治与范文程常在一起探讨如何治理国家的问题。范文程建议他统治者所实行的政策,要顺乎民心、合乎潮流,并提出兴屯田,招抚流民,举人才。范文程的不论满汉亲旧、不拘资格大小、不避亲疏恩怨等重要建议,大多被顺治采纳。顺治与范文程过从甚密,常在其陪同下“频临三院”“出入无常”,宫廷内院几乎成了范的“起居之所”,连朝中一些汉官也为之不满,顺治却毫不在意。范文程在他手下屡屡加官晋爵,当范文程年老体衰、上疏乞休时,顺治仍然恋恋不舍,命他养好病后再加召用。

顺治重用和宠遇汉官,就是要“图贤求治”,使清王朝长治久安。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仍存在着满洲贵族对汉人本能的一种猜忌心理。他最担心汉官结党,因此时时加以防范。顺治十年(1653年)四月,大学士陈名夏、户部尚书陈之遴、左都御史金之俊等27名汉官联名上疏,要求重治杀害妻妾的总兵任珍。顺治立即警觉起来,认为陈名夏等人是党同伐异,便令各部七品以上官员云集在午门外,对陈名夏等人议罪。结果,陈名夏等人分别受到降级、罚俸的处分。后来,大学士宁完我又以痛恨剃发、鄙视满族衣冠、结党营私、包藏祸心的罪名弹劾陈名夏,使他终被处决。类似这样的猜忌、防范乃至加害汉官的事时有发生,但总体来看,顺治对汉官还是信任和重用的,也正是由于这些人在他统治期间助了他一臂之力,才使这位年轻的皇帝尚能有所作为。

顺治八年(1651年),由大学士范文程引见,福临与汤若望相识了,这位年已59岁、学识高深的外国传教士很快就博得了年轻皇帝的好感和敬仰。这一年,汤若望被诰封为通议大夫,他的父亲、祖父被封为通奉大夫,母亲和祖母被封为二品夫人,并将诰命绢轴寄往德国。不久汤若望又被加封为太仆寺卿,接着又改为太常寺卿。

顺治十年(1653年)三月,又赐名汤若望为“通玄教师”。顺治皇帝不仅使他生前尊贵荣耀,连他的身后之事也考虑到了。顺治十一年(1654年)三月,就将阜成门外利玛窦墓地旁的土地赐给汤若望,作为他百年后的墓穴之所。后来,顺治亲笔书写“通微佳境”的堂额赐给他悬挂在宣武门内的教堂内,还撰写碑文一篇,刻于教堂门前,赞扬他“事神尽虔,事君尽职”。在顺治的恩宠下,汤若望真可谓是爵位连进,尊荣有加。因顺治的母亲孝庄皇太后认汤若望为义父,他便按满族习惯尊称汤若望为玛法,意即“爷爷”。

顺治对汤若望这种不同寻常的恩宠,原因究竟何在?他曾经对左右大臣这样说过:“汝曹月语我大志虚荣,若望则不然,其奏疏语皆慈祥,读之不觉泪下。”又说:“玛法为人无比,他人爱我,惟因利禄而仕,时常求恩;朕常命玛法乞恩,彼仅以宠眷自足,此所谓不爱利禄而爱君亲者矣!”

对皇帝的知遇之恩,汤若望感激涕零。因而,他常常直言以谏,为顺治帝执政出谋划策,充当着心腹顾问的角色。顺治皇帝临终时议立皇嗣,还专门征求汤若望的意见。

顺治帝年幼时,由于多尔衮的漠不关心和有意放任,始终没有受到应有的教育。至他亲政时,对汉文依然十分陌生,甚至在汉大臣的奏章时,往往茫然不解其意。为此,顺治帝在亲政以后曾以极大的毅力苦读汉文书籍。他把乾清宫当作书房,摆放了数十个书架,经史子集、稗官、传奇时艺等无不有之。殿中还摆列长几,放置商彝周鼎、印章画册等文物。他每天除了处理军国大事外,都读书至深夜。有时五更起床读书至黎明拂晓,直到能够流利地背诵,方始罢休。为了保证有充足的读书时间,他还规定每月中逢五为视朝之期。短短的几年,福临对先秦、两汉和唐宋八大家的著作,明朝各个皇帝的实录,以及元明戏曲、话本等,无不涉猎,学识不断长进。他对当时著名评论家金圣叹评点的《西厢记》曾写下评语:“议论颇有遐思、未免太生穿凿,想是才高而见僻。”足以显示福临对汉族文化的理解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平日,他也能够熟练地运用汉语批阅奏章,评定考卷了。

几年的读书生活,不仅大大提高了福临的汉文化造诣,而且使他体会到历代皇帝的丰富统治经验,十分推崇并决心效法历史上的贤主明君。顺治十年正月,16岁的顺治帝到皇宫内院《资治通鉴》,问身旁的大学士范文程、陈名夏等人:“自古帝王圣如尧舜。固难与比伦,其自汉高以下、明代以前,何帝为优?”诸臣回答说:“汉高、文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明洪武俱属贤君。”他又问:“此数君者又孰优?”陈名夏回答说:“唐太宗似过之。”福临并不完全赞同,随即指出:“岂独唐太宗,朕以为历代贤君莫如洪武。何也?数君德政有善者,有未尽善者,至洪武所定条例章程、规划周详,朕所以谓历代之君不及洪武也。”这充分表明,他要以明太祖制定的典章制度等作为自己的典范,以巩固清朝的统治。福临亲政后,正是在汉族的历史文化熏陶下锐意图治,才使多尔衮摄政时的草创局面更加巩固,这也深刻影响到他的后代子孙。

顺治帝十分懂得儒家“文教治天下”的道理,竭力以尊孔和提倡封建礼教来完善和巩固清朝的统治,使自己在人民心目中树立起传统道德捍卫者的形象。顺治八年四月,年仅14岁的顺治帝遣官赴山东曲阜祭孔。次年九月,他又亲自到太学“释奠先师孔子”。以后几年,他还大修孔庙,更定孔子的谥号为“至圣先师”。他命内院诸臣翻译“五经”,并亲自主持编纂《顺治大训》《资政要览》《劝善要言》《通鉴全书》,提倡封建的纲常名教。同时,特命大学士冯铨等主编《孝经衍义》颁行天下,大肆旌表忠孝节烈。他还多次亲祭明陵,为崇祯立碑,赞扬崇祯“励精图治”,追谥为庄烈愍皇帝,并给为崇祯帝殉难的太监王承恩建墓立碑,赞扬王承恩“赴义捐躯”,“无愧臣节”,谥号为“忠”。又为明末“殉难诸臣”范景文、倪元璐等人“给谥赐祭”。这对于缓和汉族地主阶级与满族贵族的民族矛盾,起了显著作用,为大清江山的稳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4.传子不传贤,染“天花”获皇位

继承人的选择对一个家族、一个国家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它关乎社稷的稳定,家族的兴衰。而在封建统治者看来,家族的利益更高于国家的利益。为了保证权力的一脉传承,他们的选择范围是狭小的,能力是次要的,血缘才是首要决定因素。

顺治十八年(1661年)正月初七日凌晨,清朝定都北京后的第一位皇帝、年仅二十四岁的顺治帝福临因患天花逝世于养心殿。遗诏指定八岁的皇三子爱新觉罗·玄烨为皇太子。

据史书记载,顺治帝思考后事的安排可能是从正月初二日开始的。因为那一天早晨,当学士王熙到养心殿问安时,顺治帝把他留在身边,直到晚上才出宫。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内容,已不得而知。然而,第二天,他又主动召见王熙,并让他靠近自己的床边说话。王熙在日记中写道:“是日,奉天诏面谕者关系重大,并前此屡有面奏,及奉谕询问密封奏折,俱不敢载。”王熙在自己的日记中都不敢把这些“关系重大”的内容记下来,可见君臣之间所谈论的内容除了继承人和其他重大的人事安排之外,就是对自己政务得失的反思和对后事的担忧等。

病榻上的几天,也许是顺治帝一生考虑问题最多的几天。尽管他已厌弃无聊的后宫以及繁杂的政务,但他可不敢拿祖宗浴血奋斗打下的江山来开玩笑。执政17年来,无论是叔王多尔衮摄政,还是自己亲政,凡有闲暇,他便读书写字,已有很高的文化素养。他在史书中得知,在绵延几千年的各代王朝史上,为争夺皇位的惨杀和流血,既不讲什么君臣大义,也不顾什么骨肉亲情,宫廷和皇位的上上下下早已浸透了斑斑血迹。从自己的父亲皇太极即位和自己被推上宝座也都莫不如此。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慎重地、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权力做最后一次妥善的安排。至于自己死后如何,他当然不愿往坏处想。

初六的半夜,顺治帝感到自己不行了,急忙将学士麻勒吉、王熙召至养心殿,对他们说:“朕患痘,势将不起,尔可详听朕言,速撰诏书。即就榻前书写。”王熙泪如雨下,话都说不成句。顺治帝又说:“朕平日待尔如何优渥,训尔如何详切,今事已至此,皆有定数。群臣遇合,缘尽则离,尔不必如此悲痛。此何时,尚可迁延从事,致误大事?”王熙垂泪从命,在床前匆匆写下遗诏的第一段。此时顺治帝已疲惫不堪,由于于心不忍,王熙便请求顺治帝照以前所谈,等把诏书全部拟就再行进呈。顺治帝只得点头同意。麻勒吉、王熙二人赶紧到乾清门西朝房内起草了皇帝的遗诏。随后三次进呈,三次改动,直到第二天红日西坠才算最后定稿。几个小时后,顺治帝就去世了。

正是在这个长达千余字的遗诏中,皇三子第一次有了一个汉文名字:玄烨,并被指定为皇位继承人,然而这并不是顺治帝的本意。清朝初年,还没有像以前的中原王朝那样建立起一种稳定的立储制度——嫡长子继承制度。因此,顺治帝最初考虑的人选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弟弟。

在顺治看来,只有立一位年长的继承人才可能避免幼主临朝所产生的种种危机,而当时他的儿子最大的也只有八九岁,所以他排除了传子而决定传贤。但他的兄弟中也没有一个可以委之重任的人,因此便想到一个能干的堂兄弟——安亲王岳乐。

顺治的安排,遭到孝庄皇太后的断然否决。在孝庄看来,帝系的转移所引发的问题比幼主临朝还要错综复杂。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母子之间依旧不能沟通。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争论了,孝庄皇太后立即派人把传教士汤若望请进紫禁城进行磋商。

顺治帝当时已有8个儿子,长子和四子已夭折。剩下的6个儿子是:9岁的二儿子福全,8岁的三儿子玄烨、5岁的五儿子常宁、3岁的六儿子奇授、两岁的七儿子隆禧和八儿子永干。有人说皇太后原本指望继承人能仍出于自己的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因此不仅连续给顺治帝册封了两位这个家庭的皇后,另外还把四个姓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册封为妃子。不过,值得深思的是,不仅两个皇后不为顺治帝所喜爱,连遭挫折,且六位女子都没有为顺治帝生下一男半女。那么,皇太后如果确实有这种打算的话,现在也是全部落空了。皇帝既然没有嫡子(皇后所生之子),就只能在庶出诸子中选择。常宁以下不是咿呀学语,便还在襁褓之中,只有福全和玄烨两个尚堪择取。玄烨聪明好学,早为皇太后所垂爱,福全虽年长一岁,但却有一只眼睛失明。因此,皇太后最终选择了玄烨。

汤若望建议册立已经生过天花的皇三子为继承人。当时为促成这样一个决断所提出的理由,是因为这位年龄较幼的皇子,在髫龄时已出过天花,不会再受到这种病症的伤害,而那位年龄较长的皇子,却尚未出过天花,时时都得小心着这种可怕的病症。

清代皇帝朝服“玛法”的意见值得重视,“玛法”的理由更使顺治帝折服。自己即将被天花夺去生命,还有什么能比这个理由更能打动他呢?就这样,清朝入关后最高权力的第一次移交,竟是因一位皇帝死于天花,一个不会再得天花的、本不受父皇关注的皇子立即身价百倍,小玄烨脸上的麻点顷刻间竟成了他成为帝王的资本。

在有生之年,顺治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违心的,他的传贤不传子的主张不仅遭到皇太后的反对,也遭到两黄旗大臣以及汉族官员的反对,就连他一向尊重、信赖的“玛法”汤若望也站在了太后的一边。

已经没有体力争辩的顺治,颁布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册立八岁的皇三子为皇太子,赐名玄烨,同时挑选最为忠诚的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作为辅政四大臣,以明年(1662年)为康熙元年。

于是,那位三岁时因患天花而不死的皇子——玄烨,在继位后却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勘与唐宗宋祖比肩而立的皇帝。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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