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公四年(1/1)
[原文]
〔经〕四年春,王二月癸巳,陈侯吴卒。三月,公会刘子、晋侯、宋公、蔡侯、卫侯、陈子、郑伯、许男、曹伯、莒子、邾子、顿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国夏于召陵,侵楚。夏四月庚辰,蔡公孙姓帅师灭沈,以沈子嘉归,杀之。五月,公及诸侯盟于皋鼬。杞伯成卒于会。六月,葬陈惠公。许迁于容城。秋七月,公至自会。刘卷卒②。葬杞悼公。楚人围蔡。晋士鞅、卫孔圉帅师伐鲜虞。葬刘文公。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楚囊瓦出奔郑。庚辰,吴入郢。
[原文]
〔传〕四年春三月,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谋伐楚也。晋荀寅求货于蔡侯,弗得,言于范献子曰:“国家方危,诸侯方贰,将以袭敌,不亦难乎。水潦方降,疾疟方起,中山不服,弃盟取怨,无损于楚,而失中山,不如辞蔡侯。吾自方城以来②,楚未可以得志,只取勤焉③。”乃辞蔡侯。
晋人假羽旄于郑,郑人与之。明日,或旆以会④。晋于是乎失诸侯。
将会,卫子行敬子言于灵公曰:“会同难⑤,啧有烦言,莫之治也。其使祝佗从。”公曰:“善。”乃使子鱼。子鱼辞,曰:“臣展四体,以率旧职,犹惧不给而烦刑书⑥,若又共二⑦,徼大罪也。且夫祝,社稷之常隶也⑧。社稷不动,祝不出竟,官之制也。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于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君行师从,卿行旅从⑨,臣无事焉。”公曰:“行也。”
及皋鼬,将长蔡于卫。卫侯使祝佗私于苌弘曰:“闻诸道路,不知信否?若闻蔡将先卫,信乎?”苌弘曰:“信。蔡叔,康叔之兄也,先卫,不亦可乎?”子鱼曰:“以先王观之,则尚德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选建明德,以藩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于周为睦。分鲁公以大路、大,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使帅其宗氏,辑其分族,将其丑类,以法则周公,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职事于鲁,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之虚。分康叔以大路、少帛、、旃旌、大吕,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氏、樊氏、饥氏、终葵氏,封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取于有阎之土,以共王职。取于相土之东都,以会王之东。聃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诰》,而封于殷虚,皆启以商政,疆以周索。分唐叔以大路、密须之鼓、阙巩、沽洗,怀姓九宗,职官五正。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启以夏政,疆以戎索。三者皆叔也。而有令德,故昭之以分物。不然,文、武、成、康之伯犹多,而不获是分也,唯不尚年也。管蔡启商,间王室。王于是乎杀管叔而蔡蔡叔,以车七乘,徒七十人。其子蔡仲,改行帅德,周公举之,以为己卿士。见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书云:“王曰,胡,无若尔考之违王命也。’若之何其使蔡先卫也?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大宰,康叔为司寇,聃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曹,文之昭也;晋,武之穆也。曹为伯甸,非尚年也。今将尚之,是反先王也。晋文公为践土之盟。卫成公不在,夷叔,其母弟也,犹先蔡。其载书云:‘王若曰:晋重、鲁申、卫武、蔡甲午、郑捷、齐潘、宋王臣、莒期。’藏在周府,可覆视也。吾子欲复文、武之略,而不正其德,将如之何?”苌弘说,告刘子,与范献子谋之,乃长卫侯于盟。
反自召陵,郑子大叔未至而卒。晋赵简子为之临,甚哀,曰:“黄父之会,夫子语我九言,曰:‘无始乱,无怙富,无恃宠,无违同,无敖礼,无骄能,无复怒,无谋非德,无犯非义’。”
沈人不会于召陵,晋人使蔡伐之。夏,蔡灭沈。
[注释]
中山:即鲜虞,战国时为中山国。②方城:晋楚方城之战在襄公十六年。③只取勤:仅劳师费财。④旆:将羽毛装饰在旗杆上。⑤会同难:朝会难于协同。⑥不给:不能尽职。烦刑书:触犯刑律。⑦共二:供奉第二种职务。⑧隶:贱臣。⑨师、旅: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皋鼬:地名,在今河南临颖县南。长蔡于卫:使蔡先于卫歃血。尹:治。璜:半园形玉璧。封父之繁弱:封父,国名,其地在今河南封丘县。繁弱,古时良弓名。分族:其余小宗之族。丑类:附属此六族的奴隶。陪敦:附庸。备物:服用之物。有阎:卫所受朝宿邑,在京畿附近。东:往东巡狩。聃季:周公弟,司空。陶叔:疑即曹叔振铎,司徒。皆启以商政:鲁、卫都沿袭商代的政事。疆以周索:按照周朝的制度划疆理土。怀姓:即隗国,指晋西北诸族。昭之以分物:用分赐东西显扬他们的德行。间:谋犯。改行帅德:改变行为遵循善德。帅同“率”,循。胡:蔡仲名。曹,文之昭:曹国是文王的后代。曹叔为文王之子,周公异母弟。晋,武之穆:晋国是武王的后代。晋始封君唐叔为周武王之子。长:先。临:吊丧。
[译文]
四年春天三月,刘文公在召陵会合诸侯,谋划进攻楚国。晋国的荀寅向蔡侯索要财物,没能得到,就对范献子说:“现在国家正处于危急时刻,诸侯对我们也都有了二心,这时进攻与我们势均力敌的楚国,不很难成功吗!如今阴雨连绵,疟疾流行,鲜虞人又不顺从,破坏盟约招致怨恨,对楚国不会造成损害,却会丧失鲜虞,不如拒绝蔡侯的请求。自从方城一战,我们一直没有能够在楚国身上满足过心愿,如今这么做也只能是白白地劳民伤财。”于是晋国拒绝了蔡侯。
晋国人向郑国人借用羽毛装饰旌旗,郑国人给了他们。第二天,晋国便打着这面旗子去参与盟会。从此晋国丧失了诸侯的拥护。
盟会开始前,卫国的子行敬子对卫灵公讲:“这次会盟很难取得一致意见。一定是互相争论各有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希望能派祝佗和我一块前往。”灵公说:“好吧。”就让祝佗前去参加盟会,祝佗拒绝说:“我使尽全力来办理份内的事情,尚且担忧做不好而犯下罪过。要是再委派我一项工作,或许更会招致大罪了。再说祝史是国家一刻也离不了的官员,社稷的神灵不出动,祝史就不能走出国境,这是传统的官制。要是国君领兵出发,祭祀社神,杀牲衅鼓,祝史奉社神而行。此时才能走出国境。至于朝会之事,国君出动有两千五百人随从,卿出动有五百人随从。还用得着我去吗?”灵公讲:“你还是去吧。”
他们行至皋鼬时,据说会盟时想要让蔡国在卫国之前歃血。卫灵公派祝佗私下对苌弘说:“我们在来的路上知道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苌弘讲:“是真的。蔡国始祖蔡叔是卫国始祖康叔的哥哥,把蔡国安排在卫国前面,难道不行吗?”祝佗讲:“从先王的用人标准来看,是崇尚德行。先前武王战胜了商朝,成王安定了天下,而后便选拔分封有德行的贤人,作为周朝的屏障。故而周公能够辅助王室,治理天下,诸侯跟周朝也都和睦相处。赐予鲁公金车、龙旗、夏后氏的璜玉、封父的繁弱弓,还有殷朝的六个家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并让这六族领着大宗,集合小宗,领着所属的奴隶,抛弃殷商的法令,顺从周公的法制,归服周朝听从命令。这是为了让他们到鲁国做事效力,以宣扬周公的德行。还分给鲁国土田与附庸国,和太祝、宗人、太卜、太史,还有各种器物、典籍简册、百官、祭器,以商奄之地的孟子为基础,颁发了《伯禽》这篇诰命,把他封在少的故城。赐予康叔金车、白旗、红旗、杂色旗、大吕钟,还有殷朝的七个家族陶氏、施氏、繁氏、氏、樊氏、饥氏、终葵氏。分封的土地从武父以南直到圃田的北境,而且把有阎的土地也送与他以让其在王室供职,还把相土的东都送与他以让其协助天子在东方的巡察。聃季也送给他土地,陶叔送给他孟子,颁发了《康诰》,把他封在殷朝的故城。鲁公与康叔开始都是沿用殷朝的政治制度,不过治理土地边疆都采用周朝的制度。赐予唐叔金车、密须国的鼓、阙巩国的甲、沽洗钟,还有怀姓的九个宗族、五正的职官,颁发了《唐诰》,把他封在夏朝的故城。唐叔开始沿用夏朝的政治制度,治理疆土则是依据戎人的制度。这三个人全是武王的弟弟,都有美好的德行,故而分赐他们很多东西,以宣扬其德行。要是不是出于这一缘故,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儿子中年长的还有很多,为何得不到奖赏和分封呢,正是由于天子崇尚德行而不看重年龄。管叔、蔡叔煽动商朝遗民发动叛乱,企图谋犯王室。天子故而杀死管叔流放了蔡叔,只给了蔡叔七辆车子,七十个随从。蔡叔的儿子蔡仲改恶从善,周公选拔他为自己的卿士,并让他觐见天子,天子命他为蔡侯。任命书上讲:‘天子说:胡,不要像你父亲那样违反天子的命令!为何要把蔡国安排在前面呢?武王的同母弟弟有八个,周公出任太宰,康叔出任司寇,聘季出任司空,其他五叔都没有任何官职,难道是崇尚年龄吗?曹国的先祖是文王的儿子,晋国的先祖是武王的儿子,而曹国身为伯爵只是做了甸服,这也不是看重年龄。如今要更改传统做法,崇尚年龄,便是违反了先王的制度。先前晋文公召集践土盟会时,卫成公没有参与,代表他参与的是他的同母弟弟夷叔,尚且排在蔡国之前。那时盟书上说:‘晋国重耳、鲁国申、卫国叔武、蔡国甲午、郑国捷、齐国潘、宋国王臣、莒国期。’这一盟书保存在王室的府库中能够查阅。阁下想恢复发扬文王、武王的法度,却不修正自己的德行,怎么行呢?”苌弘很快乐,又告诉了刘子,与范献子一块商量之后,决定让卫灵公在前面歃血盟誓。
从召陵盟会上回来,郑国的游吉还没有回国就逝世了。晋国的赵鞅前去吊唁,十分悲哀地讲:“黄父那次会盟时,您曾对我说过九句话:‘不能发动祸乱,不能仗恃富有,不能仗恃宠信,不能违背众人意愿,不能傲视礼,不能自负有才能,不能多次发怒,不能谋划不合道德之事,不能去做不义之事’。”
由于沈国没有派人参与召陵会盟,晋国人就让蔡国前去攻打。夏季,蔡国灭掉了沈国。
[原文]
秋,楚为沈故,围蔡。伍员为吴行人以谋楚。楚之杀宛也,伯氏之族出;伯州犁之孙,为吴大宰以谋楚。楚自昭王即位,无岁不有吴师。蔡侯因之,以其子乾与其大夫之子为质于吴。
冬,蔡侯、吴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自豫章与楚夹汉。左司马戌谓子常曰:“子汉而与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还塞大隧、直辕、冥。子济汉而伐之,我自后击之,必大败之!”既谋而行。武城黑谓子常曰②:“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战!”史皇谓子常③:“楚人恶子而好司马④。若司马毁吴舟于淮,塞城口而入,是独克吴也。子必速战!不然,不免。”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⑤,三战。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难而逃之,将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尽说⑥。十一月庚午⑦,二师陈于柏举⑧。阖庐之弟夫概王晨请于阖庐曰:“楚瓦不仁⑨,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后大师继之,必克!”弗许。夫概王曰:“所谓‘臣义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谓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属五千,先击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师乱,吴师大败之。子常奔郑。史皇以其乘广死。吴从楚师,及清发。将击之,夫概王曰:“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先济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楚人为食,吴人及之:奔。食而从之,败诸雍。五战及郢。己卯,楚子取其妹季芊我以出,涉睢。尹固与王同舟。王使执燧象以奔吴师。庚辰,吴入郢。以班处宫。子山处令尹之宫,夫概王欲攻之;惧而去之。夫概王入之。左司马戌及息而还,败吴师于雍,伤。初,司马臣阖庐;故耻为禽焉,谓其臣曰:“谁能免吾首?”吴句卑曰:“臣贱,可乎?”司马曰:“我实失子。可哉!”三战皆伤,曰:“吾不可用也已!”句卑布裳,刭而裹之;藏其身而以其首免。楚子涉睢,济江,入于云中。王寝,盗攻之,以戈击王,王孙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郧,钟建负季芊以从,由于徐苏而从。郧公辛之弟怀将弑王,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讨臣,谁敢仇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将谁仇?《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唯仁者能之。违强陵弱,非勇也;乘人之约,非仁也;灭宗废祀,非孝也;动无令名,非知也。必犯是,余将杀女!”斗辛与其弟巢以王奔随,吴人从之,谓随人曰:“周之子孙在汉川者,楚实尽之。天诱其衷,致罚于楚。而君又窜之,周室何罪?君若顾报周室,施及寡人,以奖天衷,君之惠也。汉阳之田,君实有之。”楚子在公宫之北,吴人在其南。子期似王,逃王,而己为王,曰:“以我与之,王必免。”随人卜:“与之?不吉。”乃辞吴曰:“以随之辟小,而密迩于楚,楚实存之。世有盟誓,至于今未改。若难而弃之,何以事君?执事之患不惟一人,若鸠楚竟,敢不听命?”吴人乃退。金初宦于子期氏,实与随人要言。王使见。辞曰:“不敢以约为利。”王割子期之心,以与随人盟。初,伍员与申包胥友。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无厌,若邻于君,疆场之患也。逮吴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子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注释]
大隧、直辕、冥:汉东三隘道,即今豫鄂交界三关。东为九里关,即大隧;中为武胜关,直辕;西为平靖关,即冥。②武城黑:楚武城大夫。武城,今河南信阳市东北。③史皇:楚大夫。④司马:沈尹戌。⑤小别、大别:二山名。⑥尽说:全部解除。说,通“脱”。⑦庚午:十八日。⑧柏举:地名,在今湖北麻城东北。⑨瓦:子常名。乘广:楚王或主帅所率的兵车。清发:水名。为水支流,在今河北安陆县境。雍:地名,在今湖北京山县境。己卯:十一月二十七日。睢:水名,即今沮水,在今枝江县东北。执燧象:火烧燧系于象尾。庚辰:二十八日。息:楚地,在今河南息县西南。刭:割其首。钟建:楚大夫。《诗》曰:见《诗经·大雅·民》。意为不欺弱者,不畏强者。荐食上国:一再吞食中原诸国。《无衣》:见《诗经·秦风》。
[译文]
秋季,楚国为了沈国的原因包围蔡国。伍子胥作为吴国的外交官而策划对付楚国。楚国杀掉宛的时候。伯氏的族人逃离出国。伯州犁的孙子做了吴国太宰以计划对付楚国。楚国自从昭王就位,每年都遭受吴军攻击,蔡昭侯趁此机会,把自己的儿子乾与他的大夫的儿子送至吴国做人质。
冬季,蔡昭侯、吴王、唐侯攻击楚国,把船停在淮河水湾里,从豫章起跟楚军隔汉水对峙。左司马戌对囊瓦讲:“您沿着汉水跟敌人上下周旋,我领着方城山外的全部兵力去摧毁他们的船,而后回兵封锁大隧、直辕、冥等地,您越过汉水攻击他们,我从背后攻打他们,一定把他们打得大败。订好计谋之后便出发。武城黑对囊瓦讲:“吴军的战车使用木头,我们使用皮革,不能打持久战,不如速战速决。”史皇对囊瓦讲:“楚国人厌恶您而喜欢司马戌,要是司马戌在淮河摧毁了吴军船只,封锁了城口而回,那那是他单独战胜吴国了。您必须要迅速作战,不然的话不能免于祸难。”于是越过汉水摆开战阵,从小别山直到大别山。三次交战,囊瓦晓得不能取胜,想要奔逃。史皇说:“太平时您寻求当政,国难时却逃避它,想要逃往哪儿去?您必须要拚一死战,以前的罪责必然会全部解脱。”十一月十八日,两军在柏举摆开战阵。吴王的弟弟夫概王清早向吴王请求讲:“楚国的囊瓦不仁,他的臣下没有拼死战斗的心,首先攻击他,他的士兵必定会逃跑,而后大军接着攻打,必定战胜。”吴王不同意。夫概王说:“所谓‘下臣符合道义便行动,不必等候命令’,说的就是这个吧。现在我去决一死战,楚国就可以攻入了。”就领着他的部属五千人首先攻打囊瓦的士卒,囊瓦的士卒逃跑,楚军大乱,吴军大败他们。囊瓦逃往郑国。史皇带着他的乘广战车战死。吴军追赶楚军,追到清发,想要攻击他们。夫概王讲:“被困的野兽还要挣扎,何况人呢?要是他们晓得不免于死而拼命战斗,必定会打败我们。要是让他们先过河的人晓得能够免于一死,后面的人羡慕他们,便没有斗志了。等他们渡过一半时才能够攻打。”听从了他的计策,又击败了楚军。楚军做饭,吴军追上他们,楚军逃跑了。吴军吃了他们的饭又追赶他们,在雍击败了楚军。五次交战之后,抵达郢都。二十七日,楚王领着他的妹妹季芊我逃离郢都,渡过了睢河。尹固和楚王同坐一船,楚王让他驱赶火象奔进吴军。二十八日,吴军进到郢都,按地位等次住进王宫。子山住在令尹的宫室里,夫概王想要打他,他恐惧就离开了,夫概王住了进去。左司马戌到达息地便返回攻击,在雍击败了吴军,负了伤。发初,司马戌曾臣事阖庐,故而耻于被吴军俘虏,便对自己的臣下说:“谁能让我的头免于落到吴军手里?”吴句卑说:“我地位卑贱,能行吗?”司马戌说:“我真的看错您了,能行啊!”司马戌三次交战都负了伤,说:“我不行了。”吴句卑铺开裙子,割下司马戌的头包起来,藏好他的身子,便带着他的头逃脱了。楚王越过睢水,渡过长江,进到云梦泽中。楚王睡觉,有强盗攻打,用戈刺击楚王。王孙因为用背去挡戈,被击中肩部。楚王逃往郧地,钟建背着季芊跟随,因为慢慢苏醒后也跟上去。郧公辛的弟弟怀想要杀楚王,说:“楚平王杀死我的父亲,我杀死他的儿子,不也能行吗?”郧公辛说:“君王征讨臣下,谁敢记仇?君王的命令,就是天命,要是死于天命,将仇恨哪个?《诗经》中讲:‘软的不吃,硬的不吐。不欺鳏寡,不怕恶霸。’只有仁义的人能如此。逃避强暴,欺凌软弱,这不是勇敢,乘人之困,这不是仁慈;灭掉家族,废弃祭奠,这不是孝顺;行动没有好的名声,这不是聪明。要是必须要犯这些过错,我将杀掉你!”斗辛跟他的弟弟斗巢带着楚昭王逃往随国。吴国人追赶他们,对随国人说:“周朝子孙在汉川的人,楚国全都灭除了他们。上天实行它的意愿,把惩处降给楚国,而君侯却把他们窝藏起来,周王室有什么过错呢?君侯要是顾念报答周王室,而延及到寡人身上,以助成天意,那是君的恩惠。汉水以北的田土,您可拥有它。”楚昭王在随宫的北面,吴国人在他的南面。子期相貌如楚昭王,让昭王逃走,而自己装做楚王,说:“把我交给他们,昭王必定能脱身。”随国人便交出子期进行占卜,不吉利,便拒绝吴国人说:“由于随国偏僻弱小而紧靠楚国,楚国真的保存了我们,世代都有盟誓,到如今还未改变。要是有难就背弃楚国,凭什么事奉君主?您的担忧不只是楚王一人,要是安定楚国全境,岂敢不听从您的命令?”吴国人便退兵。金当初在子期家做过家臣,这次保护昭王事实上是他跟随国有过约定。楚昭王让他觐见,金辞谢,说:“不敢乘人之危谋取利禄。”楚昭王割破子期的胸部,用他的血跟随国人盟誓。先前,伍员跟申包胥友好。伍员逃跑的时候,对申包胥说:“我必定要颠覆楚国。”申包胥说:“那你努力吧!您能颠覆它,我必定能让它复兴。”到楚昭王逃至随国时,申包胥前去秦国请求救兵,说:“吴国大猪、长蛇,而屡屡侵吞中原国家,作恶即从楚国开始。寡君失守国家,流浪在乡野,派下臣前来告急,讲:‘夷人的德性没有满足,要是与君为邻,那将是贵国边境的祸患。趁吴国还未安定,君去分取楚国吧。要是楚国最终灭亡,就是君的领土了。要是靠君的福气安抚楚国,将世世代代服侍君侯。’”秦哀公派人拒绝楚国,说:“寡人听见命令了,您暂时住到宾馆去,我们将商议以后告诉您。”申包胥答复说:“寡君流浪乡野,没有获得安身之处,下臣哪儿敢享受安逸?”站着,靠在庭院的墙上哭泣,哭声日夜不停,滴水不进有七天之久。秦哀公为他朗诵了《无衣》这首诗,申包胥连磕九个头才坐下。秦国于是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