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十八年(1/1)
[原文]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六月,邾人入②。秋,葬曹平公。冬,许迁于白羽③。
[原文]
〔传〕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②。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③,不亡何待!”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④,风。梓慎曰:“是谓融风⑤,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⑥,风甚。壬午⑦,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⑧,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⑨?”遂不与,亦不复火。
郑之未灾也,里析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国迁其可乎?”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使公孙登徒大龟。使祝史徒主于周庙,告于先君。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宫,出旧宫人,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宋、卫皆如是。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注释]
十八年:昭公十公年(公元前524年)。二月乙卯:二月十五日。②昆吾:即夏伯。稔:熟,此犹言恶贯满盈。侈故之以:是以侈之故的倒装。③毛得以济侈于王都:是毛得于王都以侈济的倒装。④丙子:五月初七。⑤融风:春风。⑥戊寅:五月初九。⑦壬午:五月十四日。⑧大庭氏:古国名,在鲁国都城内。⑨是:此人,指裨灶。信:情况真实。里析:郑国大夫。祥:变异之气。泯:灭,犹言死亡。良:能。公子、公孙、指诸侯之子或诸侯之孙及从孙。新客:指新来聘问的客人。旧客:指已来到的各诸侯国大夫。子宽:即游速,郑国大夫。公孙登:郑国大夫。主(shí石):宗庙中藏神主的石匣。周庙:指周厉王之庙。府人:管理收藏宝藏货贿之处的人。库人:管理收藏车马兵甲之处的人。商成公:郑国大夫。(xīn欣):燃烧。野司寇:官名。各保其征: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不散。郊人:治理郊区的地方官。宽其征:减免他们的赋税。
[译文]
十八年春季,周历二月十五,周朝毛得杀害毛伯过,并取代了他。苌弘说:“毛得必定逃跑,这一天是昆吾恶贯满盈的日子,这是由于骄横的原因。而毛得在天子的都城以骄横成事,不逃跑还等待什么?”
三月,曹平公逝世。
夏天五月,大火星在黄昏显现。初七日,刮风。梓慎讲:“这是春风,是火灾的开始。七天之后,恐怕要出现火灾吧?”初九日,风刮得很大。十四日,风刮得更大。宋国、卫国、陈国、郑国都发生了火灾。梓慎登上大庭氏的库房向远方眺望,讲:“这是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几天之后,四国都来报告发生了火灾。裨灶讲:“不采纳我的意见,郑国又将要发生火灾。”郑国人请求采纳他的意见。子产不同意。子太叔说:“宝物,是用来保护民众的。要是发生了火灾,国家差不多会灭亡的。能够挽救灭亡,您还吝惜什么?”子产讲:“天道悠远,人道切近,天道不能涉及到人道,凭什么由天道而晓得人道?灶哪儿明白天道?这个人的话也太多了,难道不会偶尔说中?”于是便不给,也没有再出现火灾。
郑国还没发生火灾之前,里析告诉子产说:“即将发生大的变异,民众震动,国家差不多会消亡。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不能赶上了。迁都或许能够避免吧?”子产说:“就算能够,我一个人不能够决定是否迁都。”等到发生火灾的时候,里析已经死了,没有埋葬,子产便派三十人抬着迁走了他的棺材。火灾发生,子产在东门辞退了晋国的公子、公孙。派司寇送走了新来的客人,阻止早已来的客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派子宽、子上巡视许多祭奠的处所,一直到郑国的祖庙。派公孙登迁走大龟。派祝史迁走宗庙里藏神主的石匣到周厉王的庙中,向先君汇报。派府人、库人各自戒备自己的管理范围。派商成公命令司宫戒备,迁出先公的宫女,安置到火烧不着的地方。司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四处救火。城下的人,列队登城。第二天,派野司寇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治理郊区的地方官帮助祝史在国都北面清除地面修建祭奠之坛,向水神、火神祭祷消灭火灾,又向四面城墙的土神祈祷。记录被烧毁的房屋并宽免他们的赋税,给他们修建房层的材料。号哭三天,停止开放国都中的市场。派行人向各诸侯汇报。
宋国、卫国都这样。陈国不救火,许国不慰问火灾,君子故而晓得陈国、许国将先被灾亡。
[原文]
六月鄅人藉稻。邾人袭鄅,鄅人将闭门。邾人羊罗摄其首焉②,遂入之鄅,尽俘以归。子曰:“余无归矣,从帑于邾③。邾庄公反夫人,而舍其女。
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④。归以语闵子马⑤。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⑥。大人患失而感,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⑦,能无乱乎?夫学,殖也⑧,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⑨,礼也。乃简兵大,将为除。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
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了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今执事扌间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边人恐惧,不敢不告。”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敝邑失败,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幸而不亡,犹可说也。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君盍迁许?许不专于楚。郑方有令政。许曰‘余旧国也’郑曰‘余俘邑也’,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国不可小,许不可俘,雠不可启,君其图之。”楚子说。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杵。实白羽。
[注释]
(yǔ雨):国名,(yūn云)姓(在今山东临沂县北)。②羊罗:邾国人。③帑(nú奴):通“孥”,妻子儿女。④原伯鲁:周朝大夫。⑤闵子马:即闵马父,鲁国大夫。⑥大人:在位者,当权的人。⑦替:废驰。⑧殖:种植。⑨大为社:大修土地神庙。简兵:精选士兵。向:指除徒所向。冲:四通八达之处,即十字路口。授兵:分发兵器。陴(pí皮):城墙的矮墙。走望:指四出祭祀名山大川。牲玉:牺牲玉帛。扌间(xiàn限)然:猛貌。郑有他竟:郑国有其他边境的忧虑,犹言郑国怕遭到其他国家的攻击。望走:希望和投奔。王子胜:楚国大夫。令政:好的政治。叶:楚国地名(在今河南叶县南)。蔽:遮蔽,引申为屏障。白羽:即析邑。析:楚国城邑(在今河南内乡县西北)。
[译文]
六月鄅国国君巡察踏勘农奴种稻。邾国军队袭击鄅国,鄅国人想要关闭城门。邾国人羊罗杀害关城门的人并提着他的头,于是进到鄅国,把君臣兵民全都俘虏回去。子说:“我没有地方回去了,只得跟着妻子儿女到邾国去。”邾庄公送回鄅国国君的夫人,而留下了他的女儿。
秋季,安葬曹平公。去参加葬礼的人看见周朝的原伯鲁,跟他交谈,发现他不喜欢学习。回去把情形告诉闵子马。闵子马说:“周朝或许要出现动乱了吧?那必定有很多人不喜欢学习,而后才影响到当权的人。大人们担忧丢弃官位而又不明事理,又说,能够不学习,不学习没有害处。觉得没有害处便不学习,那么便得过且过。在这种情况下便下面侵凌上面废驰,能不出现动乱吗?学习,如同种植一样,不学习便要衰落,原氏或许要灭亡了吧?”
七月,郑国子产由于火灾的原因,大修土地神庙,祭奠四方之神除灾去邪,救治火灾造成的损失,这是合乎礼的。于是精选士兵进行大检阅,即将为检阅清除场地。子太叔的家庙在路南,他的住房在路北,庭院较小。超过限期三天,他让清除场地的徒卒排列在路南庙北,讲:“子产路过这儿下命令赶快清除,便向你们面对的方向拆毁。”子产上朝,路过这儿而生气,清除场地的人便向南毁庙。子产走到十字路口,派跟着的人制止他们说:“向北方拆掉。”
火灾出现的时候,子产分发武器登上城墙的矮墙。子太叔说:“晋国或许要来征讨吧?”子产说:“我听说,小国忘掉守备便危险,何况有火灾出现啊!国家的不被轻视,就是由于有守备的原因。”不久,晋国的边防官吏谴责郑国说:“郑国遭遇灾害,晋国国君大夫不敢安居,占卜占筮四处奔走遍祭名山大川,不吝惜牺牲玉帛。郑国遭遇灾害,这是寡君的忧虑。如今执事猛然间分发兵器登上城墙,准备拿谁来问罪?边境上的人恐惧,不敢不报告。”子产答复说:“要是如您说的那样,敝邑的灾害,是君王的忧虑。敝邑的政事不正常,上天降下了灾难。又害怕邪恶之人乘机打敝邑的主意,以引诱贪婪的人,再次对敝邑不利,以加重君王的忧虑。幸亏没有灭亡,还能够解释。要是不幸灭亡,君王就算为敝邑忧虑,或许也来不及了。要是郑国有其他边境的忧虑,只有希望并投奔晋国。已经服侍晋国了,难道还敢有二心?”
楚国左尹王子胜对楚王讲:“许国与郑国,是仇敌,而住在楚国的土地上,故而对郑国无礼。晋国、郑国正在友好,郑国要是进攻许国,而晋国帮助他们,楚国便要失去土地了。君王何不迁移许国?许国不为楚国所专有。郑国正在推行好的政治。许国说‘那儿是我们昔日的都城’,郑国说‘那儿是我们通过战争获得的城邑’,叶地在楚国,是方城外面的屏障。土地不能够轻视,国家不能够小看,许国不能俘虏,仇恨不能启发。君王还是思考一下这件事。”楚王很高兴。冬季,楚王派王子胜把许国迁往析地,便是原来的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