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咸鱼上线（1/1）
江知美出现在市局是有原因的。
其实，下午她收到叶燹消息时，恰好被传唤进警局大门。
整个下午，乃至晚上，她都在接受同一主题的重复审讯。
对江知美来说，整个过程犹如历经炮烙，让她饱受煎熬，身心剧痛。
因为审讯话题关乎一件羞于启齿的噩梦。
自从王陈失踪那一夜，她就一直被恐怖纠缠，水深火热，辗转无眠。直到今天，警方的一通电话，逼她做下最终的决定。
命运终归逃不掉，可笑可悲的人生！
是时候彻底了断一切了！
下午2点半，江知美刚踏进市局，就被引导至审讯室。
一进门，便见迎面坐了一名男警员。
那警衣着警衫，正襟危坐，双手不停摆弄着手机。
即使不懂肩章，仅凭周身气场，江知美便知此人级别不低。
那人就是李百乐——刑侦副支兼专案组组长。
李百乐抬头时，恰好对上江知美的目光。
那目光，犹如寒冬的月，隐隐散发一股高贵、清冷之气。
气息中，还夹杂某些说不清的颓丧和恹恹。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李百乐阅人无数，心中笃定。
“江小姐，请坐吧。”
这时，又走进来一名女警，她手中端着黑皮本。
进门时，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砰！
这响声隔断了走廊的嘈杂。
最终，新来的女警坐在了江知美的对面，男民警的旁边。
或许是墙壁带有吸音效果吧，江知美感觉，她仿佛被丢在了月球表面，真空状态的死寂一点点蚕食了她的感官……
要窒息了。
如濒死的涸辙之鱼，好想大口饮水，大口喘气。
女警柔和的开场打破了沉寂。
“你好，江小姐，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我叫初茉。”
“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沟通些事情，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江知美点点头，暗自舒了口气。
“那咱们现在开始谈话吧。”初茉微微一笑，有些傻气。
“江小姐，你和王陈私底下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
“你们平常会聊天吗？”
“聊。”
“他有表达过对你的爱慕吗？”
“有。”
“你同意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不合适。”
“哪方面不合适方便透露下吗？”
江知美脸色骤黑，语气阴郁道：“两位警官，这跟王陈失踪有关系吗？”
初茉一顿，磕巴说：“没，没直接关系。”
谈话气氛霎时跌入死寂的冰点。
初茉小心翼翼看向李副，使劲眨巴眼睛寻求助力。
可李百乐就跟监考官一样死心眼，摆出一副“你随意作死”的表情。
恍若无闻，漠然置之。
初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打定心思，一扫尴尬，装腔作势笑道：“江小姐，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已经找到轿车失控的黑匣子了，有人偷偷在轮胎里装了震动自爆器，也就是说，王陈失踪可能是一个蓄意的谋杀。而目前从我们掌握的证据看，同车之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
江知美一愣：“有人要杀他？”眸中闪过一丝快意。
同样一愣的还有李组长，他怎么不知道还有黑匣子这一说？
初茉语气渐渐硬气逼人：“请不要转移话题。”
江知美话锋亦凌厉起来：“初警官，难道不是同乘的四个人嫌疑都很大吗？”
“不，只有你。”
“为什么？”
初茉冷嗤一声：“江小姐，我们当然不会凭空污蔑你。”
旁边，李百乐一听此语，吃了一惊，他还是初次遇到唇枪舌剑、暗藏机心的女警初茉，这种迥然不同的表现简直快颠覆三观了！
初茉对节奏的掌控很好，她不紧不慢道：“理由有三。”
“第一，你选的座位很特殊。事发前，无论是你们前往、还是离开歌舞厅，你都特意把座位挑在了王陈旁边。”
江知美没有反驳。
“第二，你去歌舞厅的原因。我已经问过你同伴了，他们说，你们关系都很一般，你原本不想去歌舞厅的，后来听说王陈要过去，你才改主意说会赴约。”
“按理说，你对王陈应该是死心塌地的爱吧。”
“可为什么此刻你的眼里却写着满满的冷漠呢？”
初茉起身绕到江知美身旁，顺手勾搭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向她耳边吹起热风：“所以江姐姐，你对王陈到底是爱，还是恨呢？”说罢，她的鼻孔嗤了口冷气。
李百乐惊呆了！
眼前的警妹是霸总附体了吧？
江知美没忍住打了个冷颤，一连哆嗦了好几下。
“如果你恨他的话，车祸发生时，顺手推他一把也合情合理。”
不过数秒间，江知美神色恢复常态：“初警官，可我为什么要恨他呢？”
李百乐看着她，面色淡定，可左手捏拳，右手搓指，明显是慌张试探的表现。
初茉似乎也将一切收入眼中。
她微微低头，俯唇贴耳，只用两人可闻的轻音道：“因为他侵犯了你。”
那瞬间，连李百乐都惊呆了，但见江知美的心房溃不成堤，痉挛和痛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面皮，她双唇战栗，眼眶盈泪，理智在隐忍的皮囊下渐渐消失。
江知美下意识看向了李百乐。
室内唯一的男性。
仿佛心中那点隐秘的羞耻感全被晾在太阳之下，放大数倍。
初茉站在江知美身后，偷偷给李副眨巴眼睛。
李百乐识趣，起身：“你们聊，我出去，有事再叫我。”
接下来，当李副挺直腰板再将目光对上初茉时，小女警竟然没大没小朝他吐了个舌头。
呵！
那份大女主的光环瞬间一扫而空！
李百乐灰溜溜逃了。
原本他是来救场的，却成了被踢的皮球。
对李组长来说，王陈失踪案是关乎年度KPI考核的一项重大案件。所以有关案情的每个侦办环节，他都会全程参与，亲自紧跟。
今天的审讯当然也不例外。
关于江知美的新线索比较特殊，适合有经验的女警进行创伤安抚。
所以，李百乐原先只是打算去后台监控室盯梢的。
然而不幸的是，今天刑侦支队的精干女警都去出任务了。
只有不靠谱的女警初茉仍留守在办公室。
没办法，死马也得当活马医，李百乐强行逼她顶上了主审的位置。
可他又着实担心初茉会搞砸了审讯。
于是就跟初茉一块进了审讯室。
嗯，效果，差强人意。
然而傲娇李副不会立刻对她有所改观的。
李百乐对初茉的印象一贯极差。
说起女警初茉，刑侦队的男警们大多会先点头，再摇头。
学历高、模样好，就是胆子怂，不太行。
她是这两年考编进来的，对口职位是刑警外勤，直接分到了李副手下。因为是公大毕业的研究生，起初，大家都对她期望蛮高。可是时间久了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这小姑娘下班卡点、上班卡点，一让加班就哼哼唧唧。
平常工作的时候，她总是温温吞吞，手脚磨叽，还是个小迷糊，时而队里紧张成热锅烤蚂蚁，她也照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慢慢地，她就成了拖油瓶。
全队上下，没有老警愿意收她为徒。
当年，新一届见习警员考核期满，在整个市局的青蓝结对仪式上，李副为保住自家警队的面子，破例和初茉签了师带徒的协议。
然后，他成了初茉堂而皇之的名义师傅。
而此举，也打破了李百乐连续五年不带徒弟的规矩。
李百乐只是暗骂操蛋。
可是那天，偏偏小女警没读懂李副苦大仇深的心思，会后，一个劲儿地赶着上前冷脸贴屁股，喜滋滋拽着李副当面对他喊了声“师傅”。
李副回敬：“我不养废物。”继而大步离开。
再后来，两人勉强相处一周，就以当众闹翻告吹。
那次，李副怒气冲冲掀桌说：“初茉，你把刑侦支队当养老院吗？”
初茉摇摇头，没说话。
不过，这种软绵绵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李百乐。
“也对，年纪轻轻就想躺平，我该期待你什么呢？”
“难道期待一条咸鱼会突然太务正业吗？”
咸鱼初茉持续社死。
接着，砰的一声，结束了极度尴尬的气氛。
李副心态崩盘，摔门而出。
唯余耷拉脑袋可怜兮兮的小女警；
和一群强抻脑袋频频窥听的吃瓜警。
办公室死寂了两三秒，然后和事警纷纷上前，打算安慰受伤的女警。
却不料，小女警忽抬起头，若无其事扫了一圈，而后没羞没臊地笑了。
这心态NB，大家呵呵了。
都干活吧。
这天以后，初茉还是老样子。
碰见领导时照样打招呼，只是不会再冒失喊师傅。
小姑娘心态忒好。
同事们发现，初茉根本不记仇，脾气好，好相处。
只要不提工作，简直是弥勒佛。
身美心真人善。
但李副偏偏不懂怜香惜玉。
他不仅忽视初茉的存在，还架空她出外勤的权力。
再后来，队里传出八卦，说李副亲自找王副局要求将初茉调离刑侦支队。
八卦传了好久，一直没有实锤。
可能是谣言。
但有一点很确定，初茉后来在队里只能干些跑腿活。
她被李副默认成了内勤警员。
天天值守办公室。——接线、点外卖、接待外宾、应付上头……
小姑娘心态稳稳当当，吃嘛嘛香，浑不在意。
时间久了，老警们恍然觉得，李副针对初茉确实有些苛刻了。
只是同事之间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大家都很清楚，李副挑人的眼光一向是眼高于顶的。
他和隔壁谷副支有着一样的带人理念。
——女警当男警使唤，男警当骡子使唤。
所以，有句酸话李副开会必提：我把活都干完了，还要你们有何用？
正所谓，辣手摧花不温柔，迟早光棍走到头。
生活中的李百乐女人缘差得要命。
索性，李副是个工作狂，本就不近女色，除了喜欢倒贴谷警官的屁股。
只要一见谷雨女神，脸色就写满了YYDS！
队里的老警一致推测，他们李副略有抖M倾向，可能天生就好那款胸小脾气爆干事麻溜的女人吧！
正是因此，李队手下的女警，不是一战封神，就是杀身成仁。虽则残酷，但也幸运，警路坎坷，成长飞速！
而今，躺平当咸鱼的初茉，算是一个奇葩存在！
按理说，初茉大概率会被赶走的。欸？这么长时间怎么没什么动静？
小姑娘不仅继续晃悠，还愈发地不思进取了。
队里人琢磨：这李副不会不行吧？
旧事打住，回归正题。
李百乐走出审讯室，先回了一趟办公室。
他需要喝口水压压惊。
说实在的，今天的初茉看起来没有那么废料。
仔细想想，某时刻竟然和果断杀伐、干事老练的谷女神气质重合了。
太不真实了，总感觉是在做梦，怪哉！
他心中生出些怀疑。
之前有一阵子，他天天去堵王副局的大门，要求立刻马上将初茉调走。
可是王均就是不改口。
他问为什么，老狐狸除了嘿嘿笑，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对女孩子温柔点，小心娶不到老婆。”
李百乐呛了他一句：“这么袒护，她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虽然这么调侃，但李百乐知道，初茉进警局走的不是关系户啊！
王均当场踹了他一脚，还送了他个“滚”字！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这时，初茉推门走了进来。
李副一愣，冷冷问道：“初茉，审讯这么快结束了？”
“我只是出来喘口气。”
李副一听，强压下了打人的想法：“审讯时机转瞬即逝，你——”
初茉气咻咻打断：“领导，刚刚在审讯室你为什么不帮我？”
“你临场应变气场挺足的啊！”
李副起身，走近，沉声道：“你为什么对案情如此了解？”
初茉眉眼盈盈道：“因为我天生对八卦感兴趣呀。”
“学霸妹妹，你在扮猪吃老虎？”李百乐试探一问。
“哈哈，领导，你的表情告诉我，我今天的表现让你惊艳了。”
“对不对？”
初茉又开始傻里傻气了，拽着李百乐的衣角说：“师傅，是不是我今天的表现让你很满意，我以后能跟着您一起跑现场了吗？”
“不可能。”李百乐只觉得脑子嗡嗡疼。
初茉丝毫不介意，继续吧嗒说：“师傅，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这么酷吗？”这嘚瑟的表情，跟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就差脸上写着“快表扬我”的字了。
“……”不感兴趣。
李副随口敷衍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是超级柯南粉啊，骨灰级推理秀选手！”
“柯南里不都是各种心机女的复仇剧本吗？”说完，她摆出一副沙雕的pose，模仿柯南cospy道：“biu，真相只有一个！”外加一个低配版的山寨配音——真実は いつも ひとつ！
呵呵，这是谁家孩子？还没养熟吧？家长快拉走！
真是小二逼欢乐多！
李百乐尬尬接话：“所以黑匣子什么的都是假的！”
“没错，骗鬼呢！”
李百乐有种被对号入座的羞耻感。
他扯着喉咙郑重说：“初茉，以后不准叫我师傅。”
初茉咧嘴“哦”了一声：“李副，那我回去继续审讯了。”
李副心道：赶紧滚吧。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