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文学网

繁体 简体
香蕉文学网 > 唐史并不如烟·第二部:贞观长歌(修订版) > 第三章 走不出的玄武门

第三章 走不出的玄武门(1/1)

二十多年前,当太子杨勇与晋王杨广兄弟相争时,旁观者李渊只是不断地摇头,在他看来,手足相残,又何必呢?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李建成和李世民,李渊的心里充满了安慰,虽然自己没有大富大贵,至少儿子们可以保持兄弟和睦,这个世界上有比兄弟和睦更珍贵的东西吗?

然而,世界会变的,一切都会变的,李渊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儿子们变得不能相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皇位?

是的,就是皇位。皇位面前,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只有君臣,没有兄弟。

同李渊一样,李世民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以前他的迷茫是不知道如何尽快平叛天下,而现在他的迷茫是不知道如何走出兄弟相争的困局。古往今来皇位都有排他的唯一性,在竞争皇位的过程中注定不会有大团圆,也不会有哥俩好,那么自己又将如何摆平与建成、元吉的纷争呢?

想了很多天,愁了很多天,李世民抱定了一个信念:随其自然!对于皇位,既不能当仁不让,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字,“等”。

“等”不是虚度光阴,而是等待有利的时机!

“等”是将拳头收到自己的怀中,不是不出,而是等待出重拳的机会!

“等”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态度!

善于等待的李世民并没有等待多久,他就迎来了第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杨文干谋反!

其实,杨文干谋反只是一个偶然事件,根源还是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对李世民的算计。

自从兄弟三人的斗争进入白热化以后,建成和元吉的杀机渐起,元吉屡次劝建成除掉秦王李世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元吉甚至说:“当为兄手刃之!”

要说元吉也是个混不吝,这个人犯起混来神仙都拦不住,武德初年镇守并州时就是一派恶少的作为,性好畋猎,尝言“我宁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又纵其左右攘夺百姓,蹂践谷稼,放纵亲昵,公行攘夺,境内六畜,因之殆尽。当衢而射,观人避箭以为笑乐。分遣左右,戏为攻战,至相击刺毁伤至死。夜开府门,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怀愤叹。(李渊咋教育的!)

尽管李元吉是个混不吝,不过他也是个讲信用的人。在对建成作出承诺后,他就一直在寻找除掉李世民的机会。没过多久,他找到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机会呢?原来李渊与李世民要一起到李元吉家做客!这下就给了李元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元吉安排护军宇文宝伏于寝内,欲趁机刺杀李世民,幸好事到临头,李建成又于心不忍,遽止之。为此,哥俩还翻了脸,元吉愠曰:“为兄计耳,于我何有!”

事实上,李建成一方面尚存兄弟情谊,一方面则是投鼠忌器,毕竟老爹李渊与李世民一起到元吉家做客,总不能就在老爹的眼皮底下做掉李世民。一旦老爹翻脸,或许哥仨一起被废,反正皇子有的是,二十多个呢!

李世民躲过了这一次近在咫尺的刺杀,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的敌意却没有丝毫消除,反而变本加厉了。哥俩私召四方骁勇,并募长安恶少两千余人,畜为宫甲,分屯太子宫左、右长林门,号为“长林兵”。这两千余名长林兵成为李建成的关键筹码,在玄武门之变中差点扭转了战局。除了长林兵之外,李建成还把手伸到了外围,密使右虞候率可达志从燕王李艺处征调幽州突骑三百,置宫东诸坊,准备补充进太子亲兵卫队,这三百突骑非同小可,久经考验,百炼成钢。有了这三百突骑,太子建成这只老虎就插上了小翅膀。

然而李建成的算盘并没有拨弄太久,没几天,三百突骑的事情就让李渊知道了,这让李渊也吓了一跳。三百突骑既是对李世民的威胁,也是对李渊的威胁,要知道这三百个狠人就在东宫附近,与李渊的寝宫距离之近,李渊用脚丫子都能量出来!

为了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李渊叫来李建成狠狠教育了一通,顺便遣散了三百突骑,再顺便把经手此事的右虞候率可达志流放到了雋州。雋州就是现在的四川省西昌市,现在出名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卫星发射中心,为什么会在那里建卫星发射中心呢?因为那里荒凉,人烟罕至。那么倒退一千多年,雋州这个地方该荒凉到什么程度呢?

看来李渊这个父亲很护犊,对自己的儿子手软,对别人的儿子手辣得一塌糊涂!

得力干将可达志已经被流放到鸟烟罕至的雋州,然而太子建成的棋子并不只这一个,庆州(今甘肃省庆阳市)都督杨文干就是其中的一个。

杨文干当过太子宫的卫士,在工作的过程中成了太子建成的铁杆。经太子推荐,杨文干当上了庆阳都督,因此也成了建成的一颗布局的棋子。

出任都督的前期,杨文干的任务就是招募勇士加以训练,训练期满后就将这些人送到长安,编进太子亲兵卫队,其他的时候则是随时待命,等待太子召唤。

武德七年六月,杨文干等到了来自长安的消息:李渊将在本月前往仁智宫避暑。

按道理说,李渊避暑与一个庆州都督根本没有关系,那么杨文干得到这个消息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有用,因为此次李渊前往仁智宫避暑并非一个人,随行的还有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此时的京城长安只剩下李建成一个人说了算!

看过古装电视剧的人都知道,皇帝离开京城的时期是最敏感的时期。历史上的很多变故都是在皇帝离京期间发生,现在恰恰李渊也离开了京城!

对于李渊的这次离京,李建成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对付李世民,一手召唤杨文干,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付李世民的任务交给了齐王李元吉,示意李元吉伺机动手,曰:“安危之计,决在今岁!”召唤杨文干的任务则落在了内府郎将尔朱焕和校尉桥公山身上,他俩的任务是给杨文干送装备军队的铠甲。

花开两朵,各自斗艳,李建成以为自己两路开花,两路结果,却没有想到,这两路到最后都成了无花果。

为什么两路都会成无花果呢?就是因为送铠甲的这一路掉了链子!

负责送铠甲的尔朱焕和桥公山从长安出发,一路走到了豳州,他们的目的地是杨文干镇守的庆州,此时刚刚走了一半。然而两个人不准备再走了,久在太子身边,他们很清楚此时送铠甲的含义,说白了,就是谋反。谋反可是灭族的罪,自己家里有几颗脑袋够李渊砍呢?哥俩想来想去,终于痛下决心,不往北走了,咱往东走吧!

往北,是杨文干镇守的庆州;往东,是李渊避暑的仁智宫。

往北,可能获得的是未来幸福期权;往东,可能获得的是现金!

比来比去,现金比期权更实在,两人一跺脚,直接把铠甲送到了仁智宫,顺便上报李渊:太子勾结杨文干密谋起事!

太子谋反?别开玩笑了,天下迟早不就是他的吗?

接到奏报的李渊虽然震惊,但仍然心存怀疑,他实在搞不清太子谋反的动机。就在李渊举棋不定时,长安又传来急报:宁州人杜凤举向中央举报,太子谋反。三人成虎,现在已经有三个人说李建成谋反了,莫非是真的?

长于谋略的李渊并没有乱方寸,而是找了个理由召唤太子建成从长安前来晋见,兵法上这叫“投石问路”,试试李建成的深浅。如果李建成真想谋反,那么就让你仓促起兵,首尾不顾;如果不想谋反,那么爷俩就当面把话说清楚,彼此交换一下底牌!

接到李渊召唤的李建成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送铠甲的一路居然直接将铠甲送给了老爹,这等于直接让老爹看到了自己的底牌,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是跟老爹死磕,还是跟老爹服软呢?

太子舍人徐师谟的意见是占据京城,父子死磕;詹事主簿赵弘智的意见则是放弃抵抗,父子和解。

究竟是死磕,还是和解呢?太子建成迅速在脑海中将双方进行了实力对比,颓然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跟老爹死磕的资本,自己唯一的资本就是太子身份,然而这个身份恰恰是老爹给予的,自己就是一个狐假虎威的风筝,而控制风筝的线却始终在老爹的手中。

当日,李建成出长安奔赴仁智宫,当面向老爹李渊请罪。距离仁智宫还有六十里,李建成将所有部属留在当地,自己只率十几个骑兵赶赴仁智宫,他要用这个姿态向老爹证明,自己绝无反心。然而尽管李建成计划周密,他还是遗忘了一个关键的环节:庆州的杨文干。

父子相见,分外眼红,李渊眼红是急火攻心气的,李建成眼红是装可怜哭的。高祖李渊大怒,建成叩头谢罪,用力过猛,几乎气绝身死(奋身自投于地,几至于绝)。即便这样,李渊还不准备饶恕李建成,当夜将之软禁于帐幕之中,只提供粗麦饭充饥,指派殿中监陈福严密监视,同时派遣司农卿宇文颖前往庆州,召唤杨文干当面对质。

令李渊没有想到的是,司农卿宇文颖居然是个大嘴巴,原本他的任务只是征召杨文干到仁智宫晋见,没想到一见到杨文干,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杨文干。

于是难题一下子摆在了杨文干面前,怎么办?反还是不反呢?

事实证明,杨文干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如果此时不反,太子建成在李渊面前就不会落下太多把柄,顶多落一个结交外官,行为不检,而杨文干一反,太子建成的罪名就坐实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跳到长江也洗不清了。

杨文干反了,李世民的机会来了,对付这样的小角色,李世民一根小手指头就够了,关键是,太子不可信任了,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接到老爹的召唤,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赶到了老爹面前,李世民曰:“文干竖子,敢为狂逆,计府僚已应擒戮;若不尔,正应遣一将讨之耳。”上曰:“不然。文干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汝宜自行,还,立汝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当封建成为蜀王。蜀兵脆弱,它日苟能事汝,汝宜全之;不能事汝,汝取之易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世民期盼多年的变局终于在这次小规模的叛乱中发生了,只要擒下杨文干,自己就是新太子!

李世民兴冲冲地出发了,在他的眼前,皇位已经在向他招手,只要灭掉杨文干,平息太子建成引发的叛乱,他就是大唐的储君!

然而,世上的事总是充满了变数,在李世民出军之后,一场围绕着太子建成的救赎也随之展开。

齐王李元吉,宠妃尹德妃、张婕妤,这些收过李建成好处的人开始在李渊面前为李建成说情,与此同时,隋唐两朝的老油条、侍中封德彝也在政府中网罗一干人等为李建成说情,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说的人多了,李渊的耳朵也听出了老茧,也听到了心软,毕竟李建成已经当了七年的太子储君,除了这次疑点重重的疑似叛乱,李建成的表现一直很好。再者,前朝杨勇的悲剧就在自己眼前发生,难道自己也要步姨父的后尘吗?废错太子,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几天后,李渊的态度发生了逆转,不再提废太子的话题,反而解除李建成的软禁,派遣他回长安继续居守,就当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发生的终究发生,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李渊的解释是“兄弟不睦,相互指责”。本着凡事都有替罪羊的原则,这次事件李渊归罪于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天策兵曹参军杜淹,是他们撺掇兄弟不和,三个人一起上路吧,流放雋州,别忘了替李渊给可达志问个好。(终于凑齐一桌麻将了。)

数天后,李世民出军进逼杨文干据守的庆州,杨文干全军抵挡不住,全线崩溃,杨文干本人被部将刺杀,人头被送给李世民。这场小规模叛乱,刚开了头,就结了尾。

回军路上,李世民得知父亲变卦的消息,心中只能一声叹息:又白忙活一场!

说到底,杨文干谋反就是一件谜案,疑点重重,我们目前看到的材料来自《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这三种资料一致宣称杨文干谋反,事实上,杨文干的谋反动机又在哪里呢?难道是李建成想提前登基?难道李建成已经感受到来自李世民的压力?即使李建成占据京城,外有杨文干策应,然而这样的胜算有多大呢?只要李渊一纸诏书,李建成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难道李建成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从相关资料来看,当时李建成的地位还比较稳固,目睹前朝废储的李渊在储君的问题上更加谨慎,因为前朝的悲剧历历在目。

然而从李渊最后对此事的处理来看,李渊的结论是“兄弟不睦”,这个结论值得玩味,而三个替罪羊也很有意思,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来自东宫,属于李建成的部属,天策兵曹参军杜淹则来自秦王府,属于李世民的阵营。李渊如此处理,实际就是将李建成和李世民各打五十大板!

就此,从隐晦的史料中可以作出一个假设:杨文干谋反其实是李世民的一个反向策划!

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是这样的:

太子建成和杨文干确有内外呼应的企图,但仅仅是企图,而洞悉这一切的李世民在送铠甲的尔朱焕和桥公山身上做了手脚,让这次原本普通的送铠甲事件升级成了谋反(除了杨玄感,谁会在谋反前连铠甲都凑不齐)。同时征召杨文干到行宫对质的宇文颖也很有可能是李世民的一个棋子,这个人彻底点燃了杨文干的谋反之火。

由于年代的久远、史实的隐晦,历史的真相已经永远地被掩盖在岁月的浮尘之下,我们只知道,“杨文干谋反”的最大赢家原本是李世民,只不过到最后,李渊将两个皇子各打了五十大板。这场疑似叛乱中,杨文干被杀,宇文颖被斩,王珪、韦挺、杜淹被流放,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各自虚惊一场,仅此而已。

然而,兄弟相争,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随着第一回合的战平,第二回合接踵而至!

杨文干谋反很快成为历史,李建成与李世民的争夺却还在继续,他们的争斗,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则很小,然而在皇帝的家中,鸡毛蒜皮也没小事,一件小事或许就能左右皇位的最终归属。

先来说一件小事,有多小呢?实际上就是个迁都的问题。

好好的怎么想起了迁都呢?这一切都是东突厥人惹的祸!

晋阳起兵之初,李渊与东突厥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然而伙伴关系随着李渊建都长安就演变成了摩擦关系。没有办法,东突厥人不事生产,生活所需的日用品都生产不出来,再加上生产力水平远远低于李渊的唐朝,所以东突厥这个伙伴也就经常不打招呼到唐朝来借点东西,当然借的同时也没打算还!

一天两天还可以接受,时间长了,李渊也受不了,毕竟一睁眼就看见伙伴不打招呼来拿自己的东西,谁看了谁都不爽。

怎么办呢?

死磕?当然不行!唐朝刚刚从国内的硝烟中恢复一点元气,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怎么跟虎视眈眈、气喘如牛的人斗呢?

继续花钱买和平?似乎也不行!钱越花越多,和平越来越贵,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呢?

那么该怎么办呢?

此时有人提了一个建议:火烧长安,远走他乡!惹不起咱躲得起!

这位天才接着说:“突厥所以屡寇关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长安故也。若焚长安而不都,则胡寇自息矣。”

令人感慨的是,李渊这个天才居然同意了这个天才的说法,随即派遣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至樊、邓,行可居之地,勘察可以迁都的地方。经过宇文士及的勘察,襄阳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两个天才的迁都意见,大臣们分成了三派,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裴寂属于赞成派,萧瑀等一干大臣属于装聋作哑派,秦王世民则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派,在他看来,迁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说白了是帝国的耻辱。

李世民曰:“戎狄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圣武龙兴,光宅中夏,精兵百万,所征无敌,奈何以胡寇扰边,遽迁都以避之,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乎!彼霍去病汉廷一将,犹志灭匈奴;况臣忝备籓维,愿假数年之期,请系颉利之颈,致之阙下。若其不效,迁都未晚。”

显然李世民就是旗帜鲜明的死磕派,在他看来,对于东突厥求和不是办法,迁都也不是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求和的掩护下死磕。事实上,在贞观年间,正是李世民一手求和,一手死磕,最终将东突厥打得一败涂地,也用铁的事实验证了自己当年的誓言。

李世民的一席话深深打动了李渊,其实李渊又何尝愿意迁都,他对长安是有感情的,他生于斯长于斯,对长安的感情比杨广深得多,况且长安是他的福地,谁会轻易离开自己的福地呢?

李世民的话尽管打动了李渊,却没有打动太子李建成,在这个问题上,哥俩必定是要唱一出反调的。李建成不动声色地看着李世民:“昔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无似之!”那意思是说,你李世民说话怎么跟樊哙一样没谱,西汉的樊哙号称以十万之众横扫匈奴是不自量力,你李世民说这大话岂不是更加不自量力!

面对太子的反调,李世民反唇相讥:“形势各异,用兵不同,樊哙小竖,何足道乎!不出十年,必定漠北,非敢虚言也!”

其实,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各有各的道理,李建成说的是眼前,李世民说的是日后,两个人说的都不算错,只是两个人的话语无形之中昭示着两个人的眼光。相比之下,纵横天下多年的李世民要比养尊处优的太子眼光更加长远,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走的路比太子更多!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言不虚!

经过当廷争论,“迁都”胎死腹中,李世民略胜一筹。

然而,李世民的胜利还是没有延续太久,虽然他的表态深得老爹李渊赏识,不过经过建成与妃嫔的添油加醋之后,李世民的表态就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李建成联合嫔妃们对老爹说:“突厥虽屡为边患,得赂则退。秦王外托御寇之名,内欲总兵权,成其篡夺之谋耳!”

同一件事情,往阳光处是一种理解,往阴暗处也是一种理解,李世民主张抵御东突厥可以理解为“为国分忧”,然而也可以理解为“假借御寇之名拥兵自重”。

向左,“为国分忧”,向右,“拥兵自重”,中国式的智慧实在太高深了。

同样的难题其实在中国的大历史中不断上演,比如南宋的岳飞,比如清朝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同一件事情,两种解释,两种标准,作为当事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向左,还是向右,李渊同样也陷入了两难,不过善于搞平衡的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限制使用”。

何谓“限制使用”呢?简单说来就是平时限制,战时使用,平时就把李世民当大臣一样使用,不搞特殊,没有兵权,战时则假以兵权,命为统帅。说白了李世民就是他的合同制元帅,战争开始,合同签订,战争结束,合同自动终止,如此一来,兵权始终握在李渊自己的手中,毕竟只有刀把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安全!

总体说来,“迁都”之争,李世民明胜暗负,表面上得到了老爹的赞许,实际上却受到了老爹的猜忌,这一回合,李世民负于李建成!

说完迁都的小事,再来说另一件小事,这件事也很小,小到这件事的主题只是一匹马!

武德七年的某一天,李渊偕同三个皇子一起到城南打猎。为了检查一下兄弟三人的功课,李渊命三个皇子比赛一下骑马射箭,看看哥仨谁的马上功课更好。

正当李世民准备翻身上马之时,李建成牵过来一匹胡马,这匹马比中原马更加肥壮,不过有一个缺点——飞奔时脚步不稳,容易栽倒。这匹马在皇子中早已名声在外,只是因为马步不稳,没有人敢骑。现在李建成不怀好意地将马牵到了李世民面前,顺势将了李世民一军:“此马甚骏,能超数丈涧。弟善骑,试乘之。”

此时李世民才知道,世间不仅有骑虎难下之说,同样也有骑马难下!

这匹马,骑还是不骑呢?

李世民是一个脸面比命都重要的主,一个字,“骑”。

翻身上马,李世民跨着这匹胡马追逐射鹿,没过多久,胡马果然栽倒,李世民跃立于数步之外,马起,复乘之,如此反复了三次。旁边的人看着秦王如此折腾,不禁投去同情的目光,然而李世民却一脸轻松地回头跟宇文士及说:“彼欲以此见杀,死生有命,庸何伤乎!”

解决了骑马难下的难题,李世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然而事情还没有完,他随口说的那句话,居然成了难得的把柄!李建成闻之,因令妃嫔谮之于上曰:“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为天下主,岂有浪死!”(秦王说了,我有天命,是要拥有天下的主,哪能随随便便死呢!)

有天命,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将老爹取而代之?这不是皇帝杨广的做派吗?难道就这么急着让李渊下去陪他姨父杨坚?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渊大怒,先召建成、元吉入殿,一盘问,哥俩异口同声地说:“当时确有此言!”

又是三人成虎,盛怒之下的李渊召唤李世民入内,责之曰:“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一何急邪!”李世民免冠顿首,请下法司案验,然而即便如此,李渊的怒火还是无法消除!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或许李世民免不了被软禁几天的处罚,然而此时偏偏有意外发生:东突厥的军队又来入侵了!

接到奏报,李渊的怒火顿时消了,不消也不行,他还得指望眼前这个儿子打仗呢,瞬即李渊改容,劳勉世民,命之冠带,与谋突厥,没办法,天下没有比他更能打的了!

第三回合最终一盘点,骑马难下的李世民再输一阵。

自此之后,每有寇盗,辄命世民讨之,事平之后,猜嫌益甚!(《资治通鉴》)

李渊猜忌李世民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李世民事后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从中国大历史来看,恐怕是确有其事。

在此之前,我已经说过,皇家的父子关系不能用普通人家的父子关系来衡量,皇家的父子既是父子,更是君臣,皇帝与皇子的关系既冠冕堂皇,又微妙无比。一方面每个皇帝都希望皇子快快成长,早日接过老爹的重担,而另一方面,皇帝又不希望皇子的羽翼过于丰满,那样自己的皇权就危在旦夕。

那么李渊为什么猜忌次子李世民而不是太子李建成呢?原因很简单,李世民带兵多年,已经在朝中和军中积累下丰厚的人脉,李建成却因为多年留守没有形成强大的关系网,因此对李世民的猜忌自然要高于李建成。

说到底,对李渊影响更大的还是前朝往事,姨父杨坚“天知地知”的结局始终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他是断断不会再步姨父的后尘。

怎么办呢?就是之前提到的方法,对李世民“限制使用”。

其实,皇子之间的争斗李渊并非不知,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而已,试想李建成把两千多名长林兵屯于太子宫左右,作为皇帝他焉能不知?他只是默认太子扩充势力对付秦王李世民而已,在他心中,他绝不希望某一个皇子一股独大!

然而,善于搞平衡的李渊不会想到,他搞了一辈子平衡,却始终搞不定儿子之间的平衡。

清官难断家务事,殊不知,皇帝更难!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三回合交锋处于劣势的李世民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毕竟他的强项是骑马征战,而不是宫廷斗争。

怎么办?难道坐等失败的来临?

如果那样,他就不是李世民了。

思索了几日,李世民将目光落在了洛阳,那里曾经是他擒获窦建德、平定王世充的地方,那里也是他的一块福地。既然宫廷斗争捉襟见肘,那么何不退一步到洛阳去呢?退可以固守洛阳,进可以席卷长安,在李世民心中,洛阳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块跳板。

选定了洛阳作为跳板,李世民先是派出了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守洛阳,同时派遣秦府车骑将军张亮率领左右侍卫王保等千余人进驻洛阳。在进驻洛阳的同时,张亮还领到了一项特殊的任务:私下结纳山东豪杰,以应对朝廷多变的局势。

为什么会有这项特殊任务呢?说白了就是李世民在洛阳扩充自己的势力,以应不时之需,毕竟长安就在老爹李渊的眼皮底下,在洛阳扩充势力要比长安隐蔽得多。当然为了执行这项特殊的任务,李世民是下了血本的,交给张亮金银财宝无数,总之,一句话,“如果钱能够解决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反正他有三个铸钱炉。)

说起来,张亮这个人在唐朝还是有一号的,后来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这个人的经历也挺复杂。

早年间张亮以种地为生,李密起义之后就跟随了李密,不过起初李密没有把他当回事,没有任何任用。幸好当时李密军中有一场叛乱,给了张亮一个翻身的机会。张亮第一个向李密告了密,因为这次告密,张亮被提升为骠骑将军,顶头上司就是李世勣,李密败亡,张亮就跟李世勣一起投奔了李渊,因此被任命为郑州刺史。

要说张亮的命也够苦的,就在他上任的途中,郑州被王世充攻陷了,张亮这个郑州刺史还没上任就被王世充给注销了。那个时候兵荒马乱,往前走,上不了任,往后走,道路不通又回不了长安,前后都无路,没有办法,张亮一咬牙,一跺脚就亡命于共城山泽当起了野人,这一当就当了有些日子。后来终于回到了长安,房玄龄、李世勣以张亮倜傥有智谋,推荐给秦王李世民,这下张亮就不用当野人了,改当秦府车骑将军。

知恩图报的张亮将洛阳的扩充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无论当地的还是附近的,听说张亮的招募都纷纷来投,口口相传,张亮的扩充工作名声在外,这一下惊动了一个人,齐王李元吉!

那个时候,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也将手伸到了洛阳,他们也想在洛阳扩充实力,没想到洛阳地面的强人都归到了张亮的帐下,听说行情还很高。

“张亮收编强人,行情很高”“张亮原为秦王府车骑将军”,两条线索一并联,李元吉得出了一个结论:秦王府图谋不轨!

李渊很快得到了李元吉的奏报,下令将张亮捉拿入狱,严加审问,这下张亮的麻烦大了!然而令李渊和李元吉都没有想到的是,张亮这个人太绝了,怎么个绝法呢?

进了监狱之后,张亮居然一言不发!

无论如何逼供、诱供,张亮就是一言不发,就像从来不会说话一样!那个年头审案主要看口供,不像现在零口供也能判刑,既然张亮一言不发零口供,那就意味着张亮无罪!

过了一段时间,在秦王李世民的干预下,零口供的张亮被无罪释放,依旧回洛阳任职,招兵买马的工作继续!

零口供的张亮一举赢得了李世民的彻底信任,对于张亮,李世民的评价只有六个字:你办事,我放心!

洛阳的扩充工作在继续,长安的宫廷斗争又何尝停止?不久,李世民又遭遇了一次险情,这次险情也是一件历史谜案!事情的起因是一顿酒!

《资治通鉴》的记载是这样的: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上幸西宫,问世民疾,敕建成曰:“秦王素不能饮,自今无得复夜饮!”

《旧唐书》《新唐书》的记载基本相同,基本事实是太子李建成请李世民饮酒,顺便在酒里放了毒!

这件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呢?天知地知!

一方面,李建成在自己家中请客,然后在酒中放毒,这样的作案手法是否太低劣了呢?另一方面,争储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秦王李世民能在皇宫中射杀太子,那么太子在自己家中毒死李世民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争储,一切皆有可能!

在这次疑似下毒案之后,难题再次出给了李渊,两个皇子的相争必须有个了断,不了断,迟早要出人命。

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该怎么了断呢?想来想去,李渊只能采用最简单的办法:一分为二!

李渊因谓世民曰:“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功。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且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观汝兄弟似不相容,同处京邑,必有纷竞,当遣汝还行台,居洛阳,自陕以东皆王之。仍命汝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世民涕泣,辞以不欲远离膝下。上曰:“天下一家,东、西两都,道路甚迩。吾思汝即往,毋烦悲也。”(《资治通鉴》)

也就是说,李渊准备将事情简单化,让李世民居于洛阳,自陕以东均由李世民说了算,相当于分家单过,从此李世民和李建成各顶各的门头,两不相欠,这样就没得打了!

实际上,这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一块饼能分,一个馒头能分,天下岂能如此简单的中分?即使中分后能够维持暂时的安宁,然而时间长了呢?一统天下的野心,哪一方能压得住呢?

幸好,这个馊主意很快就被叫停,叫停的居然是李建成和李元吉,难道他们爱好世界和平?

当然不是,他们为的是降低自己的打虎难度!

如果李世民出镇洛阳,建天子旌旗,自陕以东皆王之,那么以李世民的雄才大略,李建成和李元吉从此绝不是李世民的对手;如果将李世民困在长安,势单力薄,那么打死这只孤独的老虎还是相对容易的。

宁打饿虎,不惹群狼,关键在于难度完全不一样!

中分天下无疾而终,分庭抗礼也不现实,困在长安的李世民不得不继续面对宫廷的斗争。坦白地说,若论宫廷斗争,李世民确实不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对手。

其实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手段也并不高明,他们只是牢牢地抓住了一点:皇帝的安全感!

难道李渊也没有安全感?是的,自古以来,皇帝最不缺的是钱,最缺的就是安全感!尤其是李渊这种五十岁以后才趁乱登基的皇帝,他们的安全感比其他皇帝更缺失,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同时也担心皇位以同样的方式失去。

现在国内大体底定,割据势力已经不再是皇位的最大威胁,那么现在哪种势力对皇位的威胁最大呢?当然是皇子,尤其是像李世民这种在军中有极高威望的皇子!

翻看唐代的史料我们会发现,多数记载都是李渊猜忌李世民,一方面有李世民为自己贴金的成分,一方面却是出自真实的史实。事实上,像李世民这样的皇子在历代都会被猜忌的,比如李世民在贞观年间也要废掉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尽管两人各有各的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结党,而结党恰恰构成了对皇帝的威胁。李世民最终选择的皇子是李治,为什么呢?因为那时的李治刚刚十五岁,没有结党,这样的皇子对老爹而言最安全!

有了老皇帝李渊的不安全感,再加上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诋毁,李世民在李渊心中的形象日益陨落,久而久之,李渊对李世民的戒心也日甚一日,采取行动也只是时间问题。幸好此时还有中间派大臣起了一下缓冲的作用,这个人就是南陈的皇族后裔陈叔达。

陈叔达谏曰:“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黜也。且性刚烈,若加挫抑,恐不胜忧愤,或有不测之疾,陛下悔之何及!”

一语成谶,陈叔达的话阻止了李渊废李世民的心,却在无意中指出了李渊的险境:或有不测之疾。武德九年的玄武门,就是李渊的不测之疾!

然而,即便陈叔达阻止,齐王李元吉还是不甘心,这一次他做得更彻底,索性向老爹李渊当面密奏:除掉秦王李世民!(一家什么人呢?)

李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状未著,何以为辞!”元吉曰:“秦王初平东都,顾望不还,散钱帛以树私恩,又违敕命,非反而何!但应速杀,何患无辞!”李渊不应。

由此可见,三兄弟的争斗其实由来已久了,远在武德四年就开始了,正像我前面所说:外敌当前,兄弟御于外;外敌消灭,兄弟阋于墙!

争斗还在继续,双方都在积累着力量,看似平静的背后,掩饰的是兄弟三人能量的不断积累。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为初唐的政治打造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火药桶,而要命的是,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支点燃火药桶的火把!

争斗继续深入发展,深入到挖对方墙脚的地步。一般到了互挖墙脚的地步,那么离掀开底牌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建成和元吉把挖墙脚的主要方向放在了武将身上,因为他们的阵营尽管有冯立、薛万彻这样的武将,但是跟秦王府的武将比,还是差着数量级。

李建成的第一个目标是尉迟敬德。对于尉迟敬德他闻名已久了,而李元吉更是可以现身说法。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李元吉曾经是尉迟敬德的手下败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场表演说起。有一次李渊与诸皇子举行宴会,兴之所至,李世民让尉迟敬德表演徒手夺矟,矟(槊,Shuo)是古代的一种长矛,而尉迟敬德的拿手好戏就是徒手夺别人手里的矟,无论对方使得多好,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夺走。看到兴起,李元吉颇为不忿,因为他的兵器也是矟,便起身与尉迟敬德一较高下。原本为了安全起见,尉迟敬德表演夺矟时都将矟尖卸掉,这次为了让李元吉信服,尉迟敬德一挥手:“齐王不用卸矟尖了,拿着矟直接来吧。”受了刺激的李元吉连续较量了三次,三次都想刺死尉迟敬德,三次都被尉迟敬德从手中将矟轻松夺走。李元吉当场下不了台,两人自此就算结下了梁子,不过从心底,李元吉还是佩服尉迟敬德!

这样一员虎将,李建成自然垂涎三尺,遂以金银器一车赠予尉迟敬德,并以书招之曰:“盼望有幸得到长者的照顾,这点礼物就算加强一下我们贫贱时相识的友情吧!”(愿迂长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

当朝太子,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就是给尉迟敬德好大的脸了。然而尉迟敬德恰恰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人,尉迟敬德辞曰:“敬德,蓬户甕牖之人,遭隋末乱离,久沦逆地,罪不容诛。秦王赐以更生之恩,今又策名籓邸,唯当杀身以为报;于殿下无功,不敢谬当重赐。若私交殿下,乃是二心,徇利忘忠,殿下亦何所用!”

拒绝了太子,尉迟敬德又将太子挖墙脚的事情报告了秦王李世民。李世民看着尉迟敬德,感动不已,不过在感动的同时也为尉迟敬德担心,拒绝了太子的糖衣,恐怕炮弹就在后面。

果然,没过几天,太子建成居然派出了杀手,目标正是尉迟敬德,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谁都别用!

不过太子还是低估了尉迟敬德,得知消息的尉迟敬德索性将家中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自己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等着刺客上门,刺客几次已经进入了尉迟敬德家的庭院,透过大开的窗户,清晰地看到尉迟敬德正甜美地遨游梦乡,进,还是不进,杀,还是不杀呢?

徘徊了几次,刺客还是不敢进,天知道尉迟敬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死诸葛吓退活司马,靠的是谋略;睡敬德吓退活刺客,靠的则是胆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相惧;

心底无畏,则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吓退了刺客,尉迟敬德以为躲过了一劫,然而没有想到,太子建成用的是连环劫!

收买不成,刺杀不成,那么还有一招,诬陷!

李元吉又拿出当初对付张亮的那一套,在李渊面前打了一个小报告:尉迟敬德图谋不轨!小报告一上,李渊随即将尉迟敬德逮捕,严加审问。然而这一次李渊又失败了,秦王府的武将们就像用特殊材料做成的,无论如何审问,就是不说!

不过这一次,李渊却准备把恶人做到底,竟然准备将尉迟敬德处死,估计还是想把尉迟敬德当成皇子不和的替罪羊。然而想处死尉迟敬德又谈何容易?秦王李世民愣是顶住压力,非要救尉迟敬德一命,这可怎么办呢?

查无实据,秦王力保,李渊想来想去,还是放过了尉迟敬德,然而这一放就是他的一生之祸!经此劫难之后,尉迟敬德就算把命彻底交给了李世民,从今以后,他眼中只有秦王,没有皇帝,更没有太子和齐王!在日后的玄武门之变中,尉迟敬德射死齐王,进而全副武装威逼老皇帝李渊,玄武门之变,尉迟敬德功劳第二,没有人敢居第一!

其实这一切都是拜李渊和李元吉所赐!

挖不动尉迟敬德的墙脚,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又将矛头指向了秦王府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程咬金)。已经领教过张亮和尉迟敬德的强硬之后,哥俩给程知节准备的不是敬酒,直接就是罚酒,在李渊面前又是一个小报告,李渊随即将程知节派往康州(今甘肃省成县)担任刺史,意思很明显:哪凉快哪待着吧!

然而没想到,程知节也是个牛人,居然顶着坚决不上任!程知节曰:“大王股肱羽翼尽矣,身何能久!知节以死不去,愿早决计!”(由此可见,李渊的皇帝威严是要打折扣的!)

程知节顶牛坚决不上任,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毕竟他们最管用的法宝就是老爹李渊,然而这个法宝也不能老用,用得多了恐怕就不灵了。

对付完程知节,哥俩转而对付秦王府的另一个牛人,这一次又走回了老路:金钱收买!这个牛人是谁呢?秦王府右二护军段志玄,就是贴身跟随李世民厮杀的那位。

然而,面对送上门的金银绸缎,段志玄的反应跟尉迟敬德一样:原物奉还!

到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人格魅力了。按照规矩,来挖墙脚的出的价钱绝对要高于本主的价钱,不然没有人愿意轻易跳槽,然而即使太子建成开出了大价钱,秦王府的牛人们却一个也没有动,这是为什么呢?只能归结为人格魅力!

如果说全世界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购买,那么最后一定有一样东西金钱无法收买,这个东西是什么呢?人心!

一直碰壁的建成和元吉不会想到,在他们大张旗鼓挖秦王府墙脚的同时,秦王李世民也不动声色地挖起了墙脚。与建成、元吉不同的是,他的目标很小,行动同样低调,他所挖的人物在太子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就是这个小人物的一个消息,让李世民迎来了一生的重要转机!

这个人物暂且不提,稍后他将登上历史的舞台。

回过头来还是说一说秦王府的那些人,这些人在武德七年到九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武将要么被挖墙脚,要么受到各种莫名其妙的处分,而文官呢,日子也不好过!秦王的“十八学士”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些人就陆陆续续被以各种名义调走,人才流失让李世民叫苦连天,不知所措,无奈之下,求计于房玄龄。房玄龄微微一笑,对李世民说了这样一句话:“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无所用之;必欲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

经此推荐,杜如晦一跃成为李世民的重要幕僚。秦王府的重大谋略都是由房玄龄和杜如晦参谋做出,这两个人是李世民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然而左膀右臂现在也成了太子建成的眼中钉,建成谓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惮者独房玄龄、杜如晦耳。”随即又给李渊打了一个小报告,李渊很快批示:将此二人赶出秦王府,非皇命不得再进!

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粗人樊哙都知道鸿门宴的危局,秦王府的牛人们何尝不知道王府的危局。

其实,在很久之前,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已经看到了危局,两个人还有过一次深谈。那时房玄龄担任行台考功郎中,而长孙无忌担任比部郎中,两个人以往关于时局谈论的并不多,然而随着危局逼近,两个自视甚高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房玄龄曰:“今嫌隙已成,一旦祸机窃发,岂惟府朝涂地,乃实社稷之忧;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

长孙无忌曰:“吾怀此久矣,不敢发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谨当白之。”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已经看透了皇子争斗的危局,这个危局在老皇帝李渊那里无药可解,而李世民倒是有解开的可能,这种可能就是行周公之事,说白了,就是将废立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大舅哥,两人亲密无间,这种重大的事情只能让长孙无忌先试探一下,然后房玄龄这样的外人才能卷入。

长孙无忌入内与李世民交了底,这一交底让李世民顿时紧张了起来,其实自己掌握废立之事他也曾经想过,然而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不敢往深里想,毕竟那将意味着大逆不道!听长孙无忌再次提起,李世民发现,废立之事已经成了华山一条道,自己即便想绕开却怎么也绕不开。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李世民有第三条路可选吗?

重大的事情还是听听房玄龄的意见,李世民召来了房玄龄,房玄龄什么态度呢?当然跟长孙无忌说的一样。房玄龄曰:“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今日忧危,乃天赞也,愿大王勿疑!”

到了这个时候,诛杀建成和元吉已经摆上了台面,李世民既没有完全肯定,也没有完全否定,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第三条道路可走。此时另外一个关键人物也加入游说的队伍,这个人就是房玄龄的老搭档杜如晦。自此三人成虎,总之一句话,“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房玄龄和杜如晦被扫地出门之后,原来的铁三角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人,不过长孙无忌还是很快找到了同道中人,这些人都是谁呢?分别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车骑将军侯君集以及老相识尉迟敬德等,这些人的工作就是日夜不停地奉劝李世民诛杀李建成、李元吉。

李世民还是犹豫未决,求计于灵州大都督李靖,李靖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表态,随后问计于行军总管李世勣,李世勣同样如此,不置可否!

李靖和李世勣是聪明的,手握兵权的大将万万不能卷入皇子纷争,一旦卷入,凶多吉少,押宝成功或许荣耀一生,押宝失败必定是灭族之罪,说到底,大将不能与皇子走得太近!保持中立,最终你会赢得每一方的尊重!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李靖、李世勣缄口不言保持中立,同时也有权威史料记载,李靖、李世勣向李世民表过忠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靖和李世勣没有直接参与玄武门之变,而在李世民登基后,两个人都得到了重用,从这个结果来看,两人在关键时刻应该向李世民表过忠心!

一方摩拳擦掌,一方磨刀霍霍,双方天平的平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这一天还是要来了!

同大唐开国一样,玄武门之变的直接导火索还是跟东突厥有关,就在双方暗战升级的同时,不受欢迎的邻居东突厥人又来了。这一次东突厥将军阿史那弥射率数万骑兵南下黄河河套,进入唐朝境内,包围乌城(今陕西省定边县南),战争一触即发!

按照惯例,如此规模的大战一般需要李世民出马,然而就在李世民等待李渊征召的同时,太子李建成在李渊面前推荐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齐王李元吉!耳根一向偏软的李渊同意了太子的提议,随即命李元吉督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救乌城。

帅位被抢,李世民心中不太痛快,然而父皇已经下令,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令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元吉在李渊面前又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及秦叔宝等与之偕行,简阅秦王帐下精锐之士以益元吉军。

李世民顿时明白了一个成语:釜底抽薪!此时的李世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也更加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这分明是要把他放在案板上乱剁!

房玄龄、杜如晦被扫地出门,四员猛将再被抽走,精锐士兵被抽调,如果真是这样,秦王李世民在长安城只是一个寓公、一个匹夫而已,届时太子李建成对付他比对付一窝蚂蚁都简单!

怎么办?遵命还是抗命?抗争还是顺从呢?

就在李世民犹豫不定时,一个神秘人物来到了秦王府,这个人就是李世民先前在东宫挖的墙脚,这个人的品级很低,只是一个从七品(副处级),官职也不大,率更丞(东宫纠察署主任秘书)。

这个人叫王晊,他传来了一个令李世民无比震惊的消息,正是这个消息,引爆了长安上空的火药桶。

王晊密告李世民曰:“太子语齐王:今汝得秦王骁将精兵,拥数万之众,吾与秦王饯汝于昆明池,使壮士拉杀之于幕下,奏云暴卒,主上宜无不信。吾当使人进说,令授吾国事。敬德等既入汝手,宜悉坑之,孰敢不服!”

这个消息表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准备在饯行之时动手除掉李世民,随即向老爹李渊逼宫,顺便将尉迟敬德等人一起坑杀,一了百了!

狠!狠!狠!怎一个狠字了得!

李世民将王晊的话一一告诉了长孙无忌等人,秦王府一下子炸了锅,长孙无忌等随即力劝李世民先事图之。李世民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吾诚知祸在朝夕,欲俟其发,然后以义讨之,不亦可乎!”(后发制人)

闻听此言,尉迟敬德曰:“人情谁不爱其死!今众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祸机垂发,而王犹晏然不以为忧,大王纵自轻,如宗庙社稷何?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将窜身草泽,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将上一军)

尉迟敬德话音刚落,长孙无忌曰:“不从敬德之言,事今败矣。敬德等必不为王有,无忌亦当相随而去,不能复事大王矣!”(再将一军)

尉迟敬德与长孙无忌都不同意李世民的后发制人,他们全都主张先下手为强,末了还给李世民下了最后通牒:你如果不先下手,我们这些人就不管你了,我们各自逃命,你自己留下来等死吧!

面对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的摊牌,李世民急忙阻止:“我的意见你们也不能全部推翻,你们再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稳妥?刀架在脖子上,到哪里找稳妥呢?

尉迟敬德曰:“王今处事有疑,非智也;临难不决,非勇也。且大王素所畜养勇士八百余人,在外者今已入宫,擐甲执兵,事势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尉迟敬德的意思是责怪李世民不智不勇,进而摊牌说,即使你秦王想息事宁人,你手下那磨刀霍霍的八百勇士答应吗?他们手里的刀答应吗?都不会答应!

李世民还在犹豫,他很清楚迈出这一步将有多难,而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

成功,则残杀兄弟,逼父退位;失败,则身首异处,落得乱臣贼子的永世骂名。

世界上有比这更难做的选择题吗?

看李世民下不了决心,长孙无忌们继续着自己的游说:“齐王凶戾,终不肯事其兄。比闻护军薛实尝谓齐王曰:‘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终主唐祀。’齐王喜曰:‘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耳。’彼与太子谋乱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乱心无厌,何所不为!若使二人得志,恐天下非复唐有。以大王之贤,取二人如拾地芥耳,奈何徇匹夫之节,忘社稷之计乎!”

长孙无忌们的说服还是很有技巧的,他们拉出了李元吉这个话题,进而就增加了说服的力度。在他们看来,即使李世民有“舍身饲虎”的精神,也挡不住李元吉的虎狼之心,因为李元吉明帮太子,实际却暗藏祸心,一旦李世民被除,李建成也不会幸免,届时大唐江山将会落到一个暴戾只好打猎的君主之手,那将是怎样一种景象呢?

看李世民已经有所动心,长孙无忌又拿出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案例,舜!

根据《史记》记载,舜在继位之前不受老爹和继母待见,老爹和继母都希望舜的弟弟为王,因此千方百计想置舜于死地,两次险些得手。一次舜正在挖井,老爹和继母在上面动了手脚,把井给填死了,不出意外的话,舜就死定了。不过意外发生了,大智大勇的舜居然像鼹鼠一样从井壁上挖了一个洞,自己又上来了;另一次舜在屋顶上修屋顶,老爹在下面放了一把火,不出意外的话,舜又死定了,结果意外又发生了,舜拿了两个斗笠当翅膀,一抖翅膀,像个鸟人一样从屋顶上飞下,平稳落地,毫发无伤!

现在舜的事迹成了说服李世民的重要工具!

李世民依然犹豫未决,众曰:“大王以舜为何如人?”

李世民对曰:“圣人也。”

众曰:“使舜浚井不出,则为井中之泥;涂廪不下,则为廪上之灰,安能泽被天下,法施后世乎!是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盖所存者大故也。”

众人这席话是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就是说,假如舜挖井的时候光认倒霉不出来,那么早就化成井里的泥土,假如在屋顶起火时不下来,那么早就成了屋顶上一堆灰,怎么会有后来的泽被天下,法施后世呢?《论语》中孔子也说过,父母如果用小棍子打,做子女的要承受,如果用大棍子打呢,做子女的就可以逃跑了,毕竟生命关系重大,必须先保住命啊!

是啊,舍身饲虎也要看对象是谁,建成和元吉这样的人,值得为他们舍身饲虎吗?

不值得!要死也要为江山社稷而死,要活也要为江山社稷而活!

尽管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李世民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的对手不仅仅是建成和元吉两个,其实还有一个隐形的对手,这个对手就是老爹李渊,自己挑战太子,实际上就是挑战老爹的威严,毕竟废立太子的权力在老爹手中,而不在自己的手中。

一旦与太子决战,实际上也就跟老爹一起走进了死胡同,那时尽管不会到弑父的程度,然而也要逼老爹退位,结束他的政治生命。结束了老爹的政治生命,又与剥夺他的自然生命有多大区别呢?在皇权终身制的背景下,皇帝的政治生命与自然生命如影随形,政治生命结束了,那么自然生命还有多大的意义呢?

在李世民经历的人生中,经历的大战无数,恶战也无数,然而眼前的这一战却是最难把握、最难抉择的,因为这一战将家和国紧紧捆绑到了一起,又将亲情与皇权裹挟到了一起,要家就不能有国,要国就不能有家,要亲情就别惦记皇权,要皇权也就顾不上亲情,世界上最难打的仗不是大仗,也不是恶仗,而是这种家国缠绕、亲情与皇权裹挟的仗。

既然人无法理清,无法决断,那么问问天意吧!

李世民命人拿出龟壳,准备占卜一下吉凶,问问天意如何,没想到刚拿出龟壳,一个人就冲了过来,将龟壳扔在了地上,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这个人是李世民的亲密幕僚张公谨,玄武门事变的干将之一。此人不仅力大无比,而且胆识过人,看到李世民还要扔龟壳看天意,张公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道:“占卜的目的是要请神明决断,现在我们都已经决断了,还占卜什么?如果占卜结果不利,难道我们就不干了?”(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

一语惊醒梦中人,事到如今,你李世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干,前面死路一条;干,死路也能变成活路,你是干呢,干呢,还是干呢?

一个字,干!

孟子曰:以一不义,杀一无辜,则不行。这句话符合儒家的标准,但从来不是帝王的准则,在通往皇权的道路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下定死磕的决心后,李世民命长孙无忌召唤被扫地出门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前来共商大事,令人意外的是,这对左膀右臂居然拒绝了这次召唤,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两个人要背叛李世民?

其实都是让李渊给吓的,李渊当初将二人扫地出门时说得已经很清楚,非皇命不得私见秦王,所以房玄龄才说:“敕旨不听复事王;今若私谒,必坐死,不敢奉教。”

听到长孙无忌的回话,李世民怒不可遏,难道这两个人敢背叛我?随即取下佩刀交给尉迟敬德:“公往观之,若无来心,可断其首以来。”

要么人来,要么头来,自己选!

看着杀气腾腾的尉迟敬德,房玄龄和杜如晦知道这位老兄除了李世民,天王老子的话都不听。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他们命中躲不过这次决战。

胜则帝王将相,败则乱臣贼子,是胜是败都要壮着胆子搏上一搏!

按照尉迟敬德的安排,房玄龄与杜如晦换上了道士服,两个假道士与长孙无忌一起快步走进了秦王府,尉迟敬德则走了另一条路,随后回到了秦王府,他们知道,这一次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平静地走进秦王府,等到走出王府时,就一定会让长安的上空石破天惊!

时间走到了武德九年六月一日,这一天,天空有异象出现:太白昼见,金星白昼划过长空。如果放在现在,这只是一次非常普通的天文现象,而在古代,这是人间巨变的一个征兆,《汉书·天文志》记载,金星白昼划过长空,昭示着人间将发生巨变,天下将要更换君王!

太白昼见,说白了,就是白天能看到金星!白天看到金星的效果是什么样呢,就是天上有两个太阳,一个亮,一个相对较暗,亮的是太阳,相对较暗的是金星,尽管两个一明一暗,但最终的结果是二日并存!

这一天,长安城中很多人看到了划过长空的金星,上岁数的人心中闪过一丝忧虑:难道又要改换君王?武德皇帝刚刚坐了九年,难道又要天下大乱?

唉,这世道!

长安城中的百姓在不安中熬过了六月一日,六月二日一切正常,人们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时间走到了六月三日,这一天,金星再次白昼划过长空!莫非更换君王已经板上钉钉了?

此时有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了李渊的皇宫,向李渊呈递了一份“亲启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不用问,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天文爱好者!

没错,这个人就是太史令(天文台长)傅奕。傅台长昼观天象,发现金星出现的位置恰好在陕西中部地带,也就是传统意义的古秦国地区,而李世民正好是秦王,组合起来,傅台长就破译了上天给他提供的密电码:秦王登基,治理天下!

傅台长破译的密电码有没有科学依据呢?在我看来,其实是伪科学!

在中国的大历史中,星象一直是一门玄而又玄的学问,在《史记》中就有相关的记载。随着这门学问的发展,聪明的中国人将天上的重要星宿与地上的版图一一对应了起来,就形成了星象分野图,星象分野图就相当于将全国交通旅游图折射到天空,这种重要的星宿与地上的版图就有了一一对应关系,哪一块的星宿有异常活动,那么就意味着地上对应的地区可能有重大事情发生。

有科学依据吗?其实未必有,只不过中国大历史中,天文和地理交织到了一起,即使没有关系,也能说出关系,再加上有时无法解释的巧合,星象就成了一门玄而又玄的学问。

现在金星两次白昼出现,傅奕台长的科研报告也将李世民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将何去何从呢?

历史对李世民还是不薄的,慈祥老爹李渊居然将这份至关重要的科研报告交到了李世民手中。李渊此举是想敲打一下李世民,同时说明,李渊其实是一个相信科学、不相信封建迷信的人。

然而,封建迷信尽管糟粕很多,里面还是有一些现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精华所在,迷信之所以流传数千年,说明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可惜,皇帝李渊恰恰没有看到这一点,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这一错过就让自己从皇帝变成了太上皇!

官僚主义真是害死人!

如果再给李渊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对那份科研报告说两个字:我信!如果一定要在这两个字后面加一个期限,或许他宁可是万万年!

可惜,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无法回头!

接过老爹给的科研报告,李世民心中窃喜,也惊出一身冷汗,喜的是自己居然切合天意,惊的是老爹当场翻脸怎么办。幸好老爹李渊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也没有把星象当回事,父子俩轻描淡写了一番,也就将金星捣乱这件事给翻了过去。

然而,就在父子俩谈论星象的同时,李世民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选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决战!

下定决心,李世民按照先前与房玄龄等人商讨的方案,先放出了一个超级炸弹。他知道这个炸弹一出,老爹一定会将星象的事情放在脑后,这个炸弹一出,长安的上空一定要划过一道晴天霹雳。

李世民随即给李渊上了一道亲启密奏,核心内容只有寥寥数字:建成、元吉淫乱后宫!

“淫乱后宫”,这是每个智商正常的皇帝的炸点。对于男人而言,如果绿帽子可以忍受,那么世间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忍受;对于皇帝而言,如果淫乱后宫还可以忍受,那么宇宙中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忍受?

能忍受后宫淫乱的皇帝不能算作皇帝,只能算作忍者神龟!

李渊并不想做忍者神龟,他想当面向两个儿子问清楚。时间就在武德九年六月四日,他要与三个儿子一起抖一抖皇家的家丑,看看自己的头上到底有没有绿帽子,如果有,那么到底有多少顶!

武德九年的六月三日,有一些人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这些人包括皇帝李渊,包括太子李建成,包括秦王李世民,包括齐王李元吉,同时也包括一些文官武将,包括三个皇子各自的死党。

过了这一夜,大唐还是大唐,但有些人的命运将发生巨变,皇帝不再是皇帝,太子不再是太子,秦王不再是秦王,六月四日的主题将只有两个字:颠覆!

一生经历无数大战的李世民今夜无眠,他始终在默念着一句话:致人而不致于人。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句兵法口诀,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采取主动,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句话他铭记了一生一世,无论是战场还是政局,这始终都是他永恒不变的信条!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短短的一句话,一生中读懂的又有几个?

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一直在算计着李世民,却不知道,在他们算计的同时,他们其实也在被李世民算计。尽管他们几乎没有给秦王李世民任何机会,更何况他们还拥有李世民注定无法拥有的嫡长子正统身份,这一点将使他们在兄弟之争中占据极为有利的地位。

然而他们不会想到,正是他们最为得意的正统身份给了李世民一线生机,嫡长子的正统身份给了李世民压力,也给了建成和元吉一个极大的麻痹。这个麻痹就是,我是嫡长子,只有我算计他的份,哪有他算计我的份?

可以说建成和元吉之所以在兄弟之争中屡屡胜出,实际上靠的是建成的嫡长子身份,靠的是老爹李渊的背后支持,靠的是李渊皇帝体系的认同,然而李世民想得比他们更为深远,既然这个体系无法胜出,那么换个体系又将如何呢?

如同那一句广告词:我定规则我就赢!

在李渊的体系里,李建成是皇太子,国之储君,国之重器,这就好比市场上价高质优的极品肉,而李渊手里拿着合格章的戳子给李建成盖上了合格章,然而在李建成沾沾自喜时,可曾想到,如果李世民夺下了这枚生死图章,那么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

从极品肉到注销肉,两者的区别仅仅在于一个图章,仅此而已!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起整个地球;李世民说,给我一个地点,我将撬动整个唐朝。现在他找到了,这个地点就在宫城之中,这个地点就是玄武门!

武德九年六月三日的夜,很短,同时也很长!

风起,云动,夜深,人不静!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这将是最坏的一天,也是最好的一天!

她在冥冥中隋乱肆·扬州慢少年仗剑闯江湖重生:觉醒股神之眼女阴阳师她又美又飒化龙为夫生命计时中晚安,我的冥王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