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终章：从没爱过（1/1）

秦原不由得愣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子标，那个场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黄昏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李子标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他眯着眼睛，眼神好像和窗外的残阳融为一体，沧桑而深刻。

李子标拉过椅子坐下，说道：“那天我在诺诗，小红想去医院给妈妈送饭，我就帮忙盯了一会儿，一个咨询电话打进来，要做亲子鉴定， 我问姓名，他说自己叫孙川笠。于是我得到了他的血液，我拿去做了全基因组测序。”

他对着那面墙一努嘴：“喏，就是这些。”

秦原攥紧了拳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每个人都有弱点，”李子标抬起头看着那面墙，说道，“基因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他站起来看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说道：“可惜，我还没有找到，人们对基因的了解真的是远远不足，我查阅了许多资料，检索每个位点的信息，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致命弱点。”

秦原看了看李子标，又回过头，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绿色荧光笔，在M2D那张纸片上画了一个圈。

“我知道这个，以前查资料时看到过，研究非常少，唯一一篇研究最近也被撤稿了，所以你没有查到关于这个基因的信息。”

她转身看着李子标，说道：“师兄，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子标淡淡地问道：“什么？”

秦原说道：“出国去。”

李子标愣住了，不由得放下了抱紧的手臂。

秦原说道：“那个访问学者的项目，我们院有一个名额，你不是一直想出国吗，答应我，去吧。”

李子标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秦原说：“我不希望你管孙川笠的事，这和你无关。”

她走近一步看着李子标的眼睛质问道：“插手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

李子标身子微微一震，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原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子标，说道：“如果你答应我，那我也答应你，我来东大读研，做你的助理。否则，我会彻底消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秦原的语气虽平稳柔和，却坚不可摧，让人无法质疑，她绝对说到做到，一诺千金。

而这样的诱惑和威胁，对别人来说或许微不足道，对李子标来说却至关重要。

萧瑟的冷风吹过，那面墙在脑海里渐渐抹去，秦原回过神来，她听见李子标说道：“如果当初不是我接了那通电话，如果不是我去解析他的基因，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一切开始的起点都是——”

“是我。”秦原不待李子标说出口。

她望着他戛然而止还在哆嗦着的嘴唇说道，“是我一定要追查小夏的事，是我一意孤行把大家拖下来，开始的人是我，终结这件事的人，也该是我。”

她望着李子标，眼睛似一汪秋水一般清澈：“师兄你从未参与过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一个年轻有为的科学家，干嘛掺和这种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李子标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不懂。

我懂，我都懂。秦原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不傻。”

秦原说完，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李子标感觉这滴泪一直流到了自己的心里，就像紫霞把一滴泪留在至尊宝心里。不同的是，紫霞不知至尊宝爱她，可秦原原来是知道的，他爱她。

李子标把头扭到一边，他不想秦原看到自己眼眶红了的样子，他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般笑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吗？”

“唔？”秦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李子标说：“其实我高中时谈过一次恋爱的。”

秦原不由得笑了。

李子标说：“只有三个月时间，她说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层铜墙铁壁，没人能进得来。我想了整整一年，我想明白了，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或许在感情方面我真的是个白痴，喜欢也不懂得表白，在一起也不懂得感情如何经营。”

“我想一生很短暂，我也不一定能活多久，自由最重要，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擅长的感情上呢。我一个人，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做所有想做的事，不像有家有室的人，有各种牵绊。所以那时我内心就有了决定，这辈子就自己过吧，哪怕会承受孤独。”

看着秦原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李子标说道：“是不是很难理解？反正他们听了都说我有病。”

秦原摇摇头：“我真羡慕子标师兄，你知道自己是谁，该往哪里去，活得清醒明白，而我们都是随大流，不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机会，像你这样认真地去生活。”

秦原那句“不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机会”，让李子标心口蓦然收紧疼痛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曾经自己捍卫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他只想做一件事。

李子标说：“我什么都不怕，如果真的来了，我想和你一起承担。你知道我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做到。”

秦原轻轻摇摇头，说道：“还记得医院里那些孩子吗？”

李子标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听秦原说道：“基因在我手里只是个武器，我就这点本事，而在你手里，是救人的工具。我相信十年，二十年以后，每个孩子都会健康地出生，快乐地长大，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

她深深望着李子标：“子标师兄，这项事业，你必须坚持下去，责无旁贷。世界上不少一个秦原，但是不可以少了李子标。”

秦原的目光无比地笃定，那是一种舍弃一切都要守护这份理想的坚定。

秦原看着李子标的眼里再一次盈满了泪水，她的话音也变得极其温柔：“子标师兄，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眼神像无助的小鹿：”满足我这个心愿吧，我一直想用自己弱小的力量去保护别人，我没保护好小夏，没保护好南宫炀，希望最后那个人，是你。”

刺耳的喇叭声让李子标回过神来，是伊莉静的话筒发出来的，工作人员上前调试一番，然后又重新回到录制状态。

黎雪芹说道：“李教授，刚刚的问题还没回答呢。”

“什么？”李子标愣愣地问道。

黎雪芹说道：“就是你有没有过体会过爱情的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比如求之不得，或者情之所至但却不能相守的痛？”

李子标眼神黯淡了下来。

伊莉静打圆场：“科学家的感情应该都比较理性克制。”

黎雪芹奥了一声，准备下一个话题。

李子标摇了摇头。

大家目光转向他，只听李子标说道：“我没有，没有那种经历。”

他的思绪再一次离开演播大厅，回到那个亦梦亦真的夜晚。

地铁站的入口处刮起一阵风，吹动了秦原耳边的碎发，他们要在此分别，他要回自己父母家过周末，秦原要去设计院找南宫炀。

那个时刻李子标内心竟然闪现出一句话，他一向觉得矫情且俗气，他们的人生就像两条注定不能相交的平行线。

秦原忽然回头说道：“子标师兄，拥抱一下吧。”

李子标愣神，秦原已经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尽管很少接触异性，李子标并没有感觉到不适，他甚至没感觉陌生和紧张，也没有因为秦原的胸口紧贴自己而引起生理反应，他的内心温暖平静，如同被阳光静静的抚摸着。

秦原下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你记得答应过我，余生你都要为这项事业心无旁骛地奋斗下去，我希望不管我在哪里，能看到孩子们都健康出生的那一天。”

秦原松开李子标，一直看着他，直到他重重地点头做出承诺。

回过神来时，李子标发现几个女嘉宾的眼神都在注视着自己，他想起刚刚黎雪芹的问题。

李子标指了指李杰师姐说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上大学以后就没谈过恋爱。”

黎雪芹等人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纷纷向李杰师姐求证。

而李杰师姐只是看着李子标，眼神中有一种慈母般的关爱。

她记得曾经大家在实验室里那些欢乐的青葱岁月，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子标只有秦原能制得了。他和秦原似乎都话不多，但简单的语言，甚至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李子标奇葩的语言和行为经常引起群嘲，他曾经说自己熬夜实验很兴奋，他的努力让人类又进步了，大家嘲笑他，只有秦原说，我能把自己活好就不错了，子表师兄却能改变世界，真了不起。

回过神来，只见李子标又一次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所以我没有爱过，更没体会过那种痛苦，抱歉，这点我帮不了你。”

他似乎怕别人不肯相信一般，又补充道：“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