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顶礼释迦寂灭处 膜拜国王施鹿林（1/1）

玄奘来到拘尼那揭罗国后，便在一处寺院内住了下来，并请了一位向导，领他们前往释迦牟尼涅槃的地方。

玄奘等人出城门向北走了三四里，渡过一条名叫阿恃多伐底的河，过河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片树林。林中的叶子光润娇嫩，非常好看。向导说道：“这种树木叫婆罗林，树皮的颜色青白，这种树非常珍贵，其中有四株树长得非常高，这便是当年释迦牟尼寂灭的地方。”

玄奘向林中走去，看见在高树的下面，有砖砌成的精舍一座，进到舍内，看见有一尊释迦牟尼寂灭的塑像，面北而卧，玄奘急忙顶礼膜拜。之后，玄奘走出佛舍，在舍的外面有一座非常高大的塔，大约有二百多尺高。向导说：“这座塔是无夏王建造的，上面还有石柱，石柱上刻有释迦牟尼寂灭的事迹。”玄奘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但却没有看到释迦牟尼寂灭的年月记载。于是，玄奘说道：“没有寂灭的年月记载，这真是一件欠缺的事。”向导说道：“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座救火塔，也是一处遗迹。”玄奘问：“为什么叫救火塔呢？”向导回答说：“从前，这里树木茂密，飞鸟成群的居住在这里。一天，这里着了大火，风刮得很急，火燃烧得非常猛烈，火势异常凶猛，林中的飞鸟都快被烧死了，这个时候有一只鸟看到这样的情景，非常难过，就张起翅膀奋力飞到了河中取水，再飞到林子的上空，向下洒水，想要把大火扑灭，拯救家园。天帝看到鸟的这种行为，就对它说：‘现在大火燃烧的正旺，哪里是你这样一滴一滴的水所能扑灭的呢？看到你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徒劳无功的。’这只鸟问道：‘是谁在和我说话呢？’天帝说：‘我是天帝。’鸟说道：‘我听说天帝有无边的力量，凡是人们有什么愿望，只要天帝知道了，没有办不成的。现在您不实现我的愿望，却责备我这样做徒劳无功。时间太紧急了，我不能再和您说话了。’这只鸟说完就振翅高飞，又向河中取水去了。于是，天帝被这只鸟的行为感动了，就亲自取了一滴水，洒到了林子的上面，林子里的大火马上就熄灭了。林子里的飞鸟也都保全了性命。后来，人们就把这件事传颂开来，并建造了一座塔来作为纪念，这就是救火塔的由来。”

玄奘听后，说道：“既然是名迹，当然应去看一看。”于是，玄奘到了救火塔下观光凭吊了一番。然后又前往别的一些遗迹瞻仰，直到天黑才回到寺中。玄奘在寺内住了几天，把各处都游览完毕后，就起程离开了这里。玄奘经过了婆罗尼斯国，探访了施鹿林、烈士池、三兽塔等遗迹。

当他们来到施鹿林不远处时，向导说道：“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是一大片树林。从前，林中有两群鹿，每一群都有五百多只，他们各自居住在林子里面。国王非常喜欢打猎，经常到林子里面打猎，甚至纵火放箭，在林中生活的群鹿难以生存下去，于是鹿王就向国王请求道：‘大王每一次前来打猎，猎到的鹿非常的多，如果一天之内，您不能把所有打到的鹿都吃完，鹿肉就会腐烂变臭。现在我希望每天可以向您进贡一只鹿，让您可以吃到新鲜的鹿肉，我们也可以早晚得到安宁，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国王听鹿王说后，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鹿王非常高兴的离去了。从这一天开始，鹿王就每天进贡一只鹿给国王。进贡的鹿由两个鹿群轮流输送。一天，有一只要被贡献的雌鹿刚刚怀上了小鹿，雌鹿就对鹿王说：‘我虽然应该死，可是我的孩子不应该死，为什么要把它进贡给国王呢？’鹿王也很难过地说道：‘那我就为你向国王去说说情吧。’于是，鹿王就进到城中求见国王，向国王说明了今天不能进贡的原因，希望可以以自己来代替雌鹿去死。国王听后叹道：‘我虽是人面兽心，而你却是兽面人心啊！从现在开始，我又怎么能忍心吃鹿的肉呢？你们以后就不用再贡献鹿肉了。’于是，国王又把这座林子设为鹿群游憩的地方。所以，后来人们就把这里称为施鹿林，又叫做鹿野。”

玄奘听后，赞叹道：“我也早就听说过鹿野这个名字了，现在有幸亲身到这里，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呢？”小和尚听说要去施鹿林，非常高兴。他们就沿着婆罗尼斯河东北向鹿野走去。向导又说了一些沿途的风土人情，接着他又说道：“在鹿野东边大约二三里的地方，就是烈士池，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遗迹。不知你们知道烈士池的由来吗？”小和尚说：“不曾听到过。”向导说：“那就由我来讲给你们听吧。”

向导讲道：“从前，有一位隐士，在这个池子的一边盖了一间草房，修道学仙。据仙书上记载，‘如果想要成仙得道，就得先立下志愿，建造一所坛场，长和宽都要有一丈多，并求得一个烈士，拿着长刀站在坛的一个角落，收敛气息，不说话，从黄昏到早上，修道的人端坐在坛的中间，手按着长刀，嘴里念着咒语，一心一意念到天亮，就可以得道成仙了。成仙之后，手中的长刀就会变成宝剑，无论需要什么东西，只要用剑指一下，就可以得到那件东西了。成仙之后，就会在太虚的上空浮游，并和神仙来往，没有悲哀，也不会衰老，更不会生病与死亡。’隐士得到了这个仙方，就下定决心要修炼成仙，他先到城中，求访烈士。一天，他遇到一个没有职业的人，在路边哭泣，隐士听到后，就生了怜悯之心。于是，隐士便问那人疾苦，并带他一起回到了池边，让他在池子里面洗澡，让他穿上美丽的衣服，让他吃甘美的食物，又送给他五百金钱，然后就送他进了城，还对他说：‘你如果把这钱用完了，就只管来找我就是了。’这个人得到了钱，就称谢而去了。从此以后，隐士周济这个人一点也不吝啬。久而久之，这个人就问隐士道：‘多次接受你的厚意，怎样才能报答你呢？’隐士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在寻访烈士，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只是见你的容貌不同于一般人，能够当作一名烈士。幸好，你并不嫌弃我，和我一起周游，一点点金钱，又怎么能让你报答呢。我所希望你来为我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求你一晚上不说话，我就感激不尽了。’这个人听后说道：‘一晚上不说话，这有什么难的，我一定能办到。’于是，两个人便约定了。这一天夜里，隐士端坐在坛的中央，手按着刀，嘴里念着咒语，让烈士拿着刀站在坛的一角，并嘱咐道：‘不管你见到了什么人，见到了什么事，都不要说半句话。等到天亮，我的功就练成了，但如果你不能坚持，说出了一句话，就会让我前功尽弃了。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烈士听后，就拿着刀站立在坛的一角，不说也不动。等到了夜深的时候，见到有毒蛇和猛虎在他的旁边来回盘旋，一会儿又看到有凶恶的神和魔鬼拿着刀向他逼来，强迫他出声说话。烈士心中感激隐士的恩德，虽然遇到各种各样的恐吓，都努力忍受着，始终是一句话也不说。于是，烈士就被魔鬼给杀害了，并且在死后受尽了刀锯之苦，才使得来生投生在一户富贵的人家，然而心里面仍然记得隐士所说的话，仍然一句话也不说，亲戚朋友看见，都觉得很奇怪。后来，他娶了妻，生了子。一天，妻子对他说：‘孩子已经长大了，你现在应该说话了吧，如果你再不说话，我要这孩子又有什么用，不如杀了他吧。’于是，他的妻子就抱着孩子，想要寻死。这个时候，烈士想到已经是来世了，就说一句话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烈士出言制止了妻子。只这一句话，烈士就见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改变了，他还是站在坛的一角，并且空中着起了火，火焰漫天，烈士这才明白，刚才一切只不过是幻觉而已。隐士看到这样的情景，知道事情已经失败了，于是急忙起来叫烈士和他一同到池水里避难。大火所到的地方，都化成了灰烬，草舍也没能幸存。还好，隐士和烈士都在池水中，免于被火烧死。隐士说道：‘那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如果你能再忍受一小会儿，我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你为什么忍受不住了呢？’烈士就把自己所经过的幻境详细说给隐士听。隐士说道：‘难道真有这样的事吗？这只不过全都是魔鬼所作的罢了。但现在大事已去了，后悔也没有什么用。’隐士说完叹息了几声。烈士非常惭愧，认为自己接受了隐士的恩德，却导致隐士修炼前功尽弃。于是，他羞愧地投到池中自溺而亡了。后来，人们就建立了这座塔，以此纪念烈士，并称这个池子为烈士池。很多年过去了，烈士的故事一直传为美谈。游人前来观光，没有一个不感慨叹息的。”

玄奘听完这个故事后，知道这件事只是外道之说，便微笑着不说话。向导这时又讲起了三兽塔的故事。

向导说：“烈士池的西边，有一座三兽塔，这三兽指的是：一只狐狸，一只猿猴，一只兔子。三只动物一同住在林子里，虽然不是同一种类，但是它们非常的相亲。天帝想要试一试三兽的心地，于是就变成了一个年老体弱的人，和三只野兽一起游荡，并对这三只野兽说：‘现在我非常饥饿，没有东西吃。怎么办呢？’三只野兽都说道：‘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找寻食物，让你吃饱的。’它们说完，就分头找食物了。过了一会儿，狐狸从水中捉到一只鲜鲤鱼回来了，猿猴从林子里摘到一个果子回来了，他们把食物都放到了老人的跟前。只有兔子什么食物也没有找到就回来了。于是，老人就称赞狐狸和猿猴，而轻视兔子。兔子感到非常的惭愧，就对狐狸和猿猴说道：‘请你们去取些柴草来烧火，我才能够有食物给老人吃。’于是，另外两个野兽就取了些柴草回来，并点燃了火。等火旺了的时候，兔子对老人说：‘我很惭愧，没有能力找到食物给你吃，现在我就以我自己来供你吃一顿饱饭吧！’兔子说完，就跳入了火中。老人见此，马上恢复了原形，变回了天帝的样子。天帝将兔子从火中拿了出来，感叹了很久。于是，就让这只兔子转生来到了月亮上，得以享受清凉之福，并且还可以使万人瞻仰。后来人们就在兔子自焚的地方，建立了纪念塔，这塔便称为三兽塔。”

玄奘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几里的路。他们来到了施鹿林里，只见那里有一座寺院，建筑宏伟，楼台高耸，这是一座非常大的寺院，寺院中有一千五百多名僧人。寺中的主持听说玄奘是从中国远道而来，就格外的殷勤款待他，并留玄奘在寺内住了下来。玄奘住下后，每天到处瞻仰佛的遗迹。

在佛寺的大院内有一座精舍，高有一百多尺，石阶有数百级，供奉的是黄金铸造的佛像。在精舍的东南方向有一座石塔，塔的前面有一根七十多尺高的石柱，都非常壮丽。在寺的西边有释迦牟尼洗浴用的池子，还有涤器池、浣衣池，那池中的水非常清澈，就如同一面镜子一般。寺中的僧人说：“这是释迦的遗迹，都是有神龙守护的，不允许不洁净的事物前来接触。在池子的一边有好几座石塔，这是当年国王施舍给鹿以生路的地方。”

玄奘一一瞻仰顶礼后，就问僧人：“请问烈士池在什么地方？”僧人回答说：“在寺院的外面，大约有二三里远。听说古时候，那里是一个水池，但现在已经枯竭了。虽然遗迹还有，但已经没有什么水了。”玄奘听说后，就不想再去了。玄奘又问三兽塔在哪里。僧人回答说，在烈士池的西边。玄奘也没有再去三兽塔。

玄奘在寺里小住了一些日子，受到寺中僧人的殷勤款待，但是寺内僧人信奉的是小乘佛法，而玄奘前来印度想要求取的是大乘佛法，所以在这里多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玄奘又听寺中僧人说，摩揭陀国的无夏王曾经迁都到这里，所以这里的遗迹非常多。玄奘又听说，吠舍厘国有七百圣贤重结集处，吠多补罗城有菩萨藏经。于是，玄奘就打听了一下道路，收拾行装前往。

玄奘就从这里顺着殑伽河向东行走了三百里，到达了战主国，又从战主国东北方向渡过了殑伽河，走了四百五十多里到达了吠舍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