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迦腻建塔镇龙王 玄奘印像得菩提（1/1）
话说玄奘在迦毕试国居住多日，由国王派人领他参观国中胜迹，或与寺僧闲谈彼国故事，离王城西北二百多里有大雪山，山上有池，为健驮逻国王与龙战斗的遗迹，寺僧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雪山顶上的大池中，有龙王居住。从前，健驮逻国有一罗汉，常受此龙供养，每当日中，罗汉即往龙王宫中去吃午饭。去时只是坐在床上，连床飞去，如此往返多年。一天，寺中的沙弥先躲在罗汉的床下，罗汉去的时候，他就攀住床脚，于是就把他带上雪山，直到龙宫。直到此时，罗汉才发现沙弥，但既已至此，也不好叫他回去，只得叫他一同去见龙王。
龙王依旧请罗汉吃饭，并以天上的甘霖饭给罗汉吃，以人间凡品给沙弥吃。吃罢，罗汉为龙王说法，而命沙弥替罗汉洗涤饭碗。只见碗中有剩下的饭粒，香美异常。沙弥便想：这可恶的龙王，为什么把好的饭给我师父吃，把不好的饭给我吃呢？我一定要杀掉这龙，取代他为王，居此宫中。
沙弥如此想着，并未动手，但那龙王已察觉到，只觉得头痛欲裂。罗汉说法，诲谕龙王，龙王引过自责。且说那沙弥一怀此心，果即实现，那天罗汉说法即毕，沙弥仍随罗汉回到寺中，当夜便死了，死后便化为龙王，异常凶猛，到雪山龙宫，与那龙王为难，最后果然把那龙王杀掉，居龙王之宫，统龙王之众，兴云作雨，任意横行，扰得一国不安。
此时迦腻色王见此情形，便问罗汉是何缘故。罗汉便把沙弥化龙的故事细细说给迦腻色王听。迦腻色王道：“这样需在雪山下建一僧寺，造一宝塔，方可镇压他。”于是，兴工建造。可怎奈这龙王生性暴戾，专以破坏为念。迦腻色王六次建造，六次被龙王毁坏。迦腻色王道：“我为一国之王，发心济世，欲建僧寺、造宝塔而被恶龙所阻，卒不能保民，岂不可耻。等我把龙池填塞，看他如何！”
于是便下令填池，此令一下，兵众便集于雪山之下，担土负石，齐来填池。这时，龙王才有些发急，便化做一个婆罗门，来见迦腻色王道：“大王为一国之君，威震四方，何故与龙交战？胜不足荣，败则可耻。依我看，不如罢兵，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迦腻色王怒道：“休得为恶龙游说，我只知为民除暴，哪知其他！”婆罗门见此计不成，怏怏而去。回到龙池，复化为龙，立刻天地晦暝，雷雨交加，暴风拔木，沙石乱飞，人骇马惊，王不能敌。王乃归，来到佛的面前，请求庇护。倾刻间，只见国王两肩发出火光和浓烟，烟一接触到龙身，龙便后退。刹那间雨止风息，云散雾开。
龙又化为婆罗门，前去见迦腻色王，并说自己就是雪山龙王，已经害怕了国王的法术，请求国王怜悯自己，放过自己，饶恕自己先前所犯下的罪过。他还说：“如果王要杀我，我也没有力量抵抗，但那样的话，我就会和王一起堕入恶道。王有杀生之罪，我有仇怨之心，冤孽相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你不如今天放了我，我们彼此都好。”
迦腻试王听了这些话，就答应了他，饶了他的性命。但让他立下誓言，从此以后，不能再为难这里的百姓。龙王说：“大王说得都对，但我既然托生为龙身，就有龙性，龙性猛恶，我自己有时也管不了自己，一旦发作起来，就难以控制。现在大王在这里建僧寺，我是再也不敢毁坏了。只希望大王能派遣一人，专门在这里守望。如果见到山头起了黑云，就将寺中的钟鼓敲响，我一听到此声，心中的恶念就会消失，就不再降灾难。”迦腻色王答应了他，于是双方都欢欢喜喜各自回去了。
此后，迦腻色王在雪山下建了一座僧寺，又建了一座宝塔，命人在塔上观望云气。一见到山上黑云升起，就敲响钟鼓。从此，龙王也就在池中安居，再不出来为患了。
玄奘听寺僧说了这个故事，觉得非常有趣，于是问道：“现在可以去那山顶上游览吗？”
寺僧答道：“雪山的山顶上，从来没有人去过，我们也不知那里的情形是怎样的。山下的寺和塔，也已荒废多年，不成样子了。法师如果要去那里，明日找个人引道去就可以了。”
第二天，寺僧果然找了个向导，让他带着玄奘去雪山下游览。出了王城向西北走了三天，便到了那个雪山下的僧寺，只见一座破寺，十分荒凉。向导指着这破烂不堪的寺院说：“这就是当年迦腻色王降服龙王的遗迹了。”
玄奘进去走了一遭，除了破瓦断墙荒草，其他什么都见不到了，可能是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僧人居住了。他们正欲离开，却发现后院有两个乞丐住在那里。乞丐见来了人，慌忙过来向玄奘行乞，玄奘也就给了他们一些钱。
玄奘问这两个乞丐：“这就是当年迦腻色王降服龙王的胜迹吗？”一个乞丐答道：“不是，不是，离这里还有一里半路，向右转就可以找到，那寺边上还有一座高塔，塔上还有舍利，但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玄奘向一同来的人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妨去找一找，看是否能找到。”他们别了这两个乞丐，径直向山上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好几处破寺，好几座废塔，都找不到人，也不知哪个寺和塔才是迦腻色王当年降龙的遗迹。玄奘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能找个人问一问就可以知道了。”一同来的向导说：“法师，我们就是遇到人，也不会问到确实的消息，因为各人说法不一。这人说是这里，那人说是那里。年代久远了，他们说的话已经很难考证真假了。”
玄奘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就不再向前行，只在这附近游览一了会儿，就返回沙落迦寺。
回到寺中，玄奘和寺僧说起这一路游览的经过，寺僧也说，确实是有种说法，说是那塔中藏有舍利。说到这里，还有一个故事：说是那塔有一次着了大火，火非常大，烟焰蔽天，很远的人都能看到。这时候那个舍利却飞在空中，等火熄了它才落下。火灾之后，后人在它的旧址上又建了新塔，但因为年代也很久远了，新塔也已经荒废了。
寺僧和玄奘说起舍利的事，于是又说到王城西北大河的旁边，原来也有个寺，寺中还有释迦牟尼小时候掉的牙齿。不远处还有一个佛寺，那里有如来的一片顶骨和一卷头发。在这个寺的西边，还有一个寺是王妃所建，里面有一个铜塔，塔中也藏有舍利。每月的十五日，塔中的舍利便会放出光来，照亮四周，直到天明才熄了光亮。那里像这类的胜迹很多。
玄奘在寺中住了些时日，便欲告辞。从此前行六百余里，经过黑岭，就是北印度国境了。这时和玄奘一起向西来的人，都已经回去了。玄奘在迦毕试国又雇了两个手力，再加上小和尚，几人一同出发。迦毕试国王赠给了玄奘许多衣服、粮食、驮马等，又写了几封信给玄奘要经过的印度的几个国王，然后和玄奘殷勤话别，一直把玄奘送出城外。
玄奘带着两个手力和小和尚，一路前行，翻过了黑岭。黑岭上道路崎岖，非常难行，但在玄奘看来，这道路并不难走。过了黑岭，就到了烂波国，当年佛祖曾步行到过这里，现在还保留有纪念塔。玄奘找到此塔，顶礼膜拜。
又越过一座岭，过了一条河，众人来到那揭罗喝国。玄奘让人递上迦毕试国王给这里的国王写的书信，国王听说玄奘是为求法而西来，非常高兴，忙派人请玄奘到王宫中，将玄奘安排在这里供养了多日。
国王对玄奘说：“法师不远万里，西来求法，这是世所罕见的。我们这里有多处佛祖的遗迹，你可以在这里一一瞻仰。一个是在城南大概二里左右，是当年佛祖来到这里时，灯照王为佛祖脱皮衣放在地上，并将头发展开摆在地上挡泥的所在。还有一处在城西南，是太子买花供佛的地方。各处都有塔为标记。玄奘说：“布发掩泥和买花供佛的故事我早已经听说过了，能亲自来到这胜迹瞻仰是难得的，我怎么能不去呢？”于是，玄奘就让人带路前去瞻仰。在塔前，他想起当年佛祖和灯照王的作为，不禁为之感动，触景生情，不免落下泪来。
游历了这两处，向导告诉玄奘，在城东南方向，过一个沙岭，大概走上十余里，有一个佛顶骨城，城中有座多层的阁楼，阁楼中有七座小宝塔，塔中有佛祖的顶骨。佛顶骨周边长一尺二寸，上面毛发的孔还清晰可见。这里的僧人和远处来的信徒，没有不去顶礼膜拜和占卜吉凶的。
玄奘说道：“那我也得去顶礼膜拜才是。”于是约定第三天到那里去。到第三天，玄奘带着小和尚和向导一起来到佛顶城，找到那个阁楼，进去后，众人由婆罗门领着，又进到那七宝塔里，只见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用七宝制成，婆罗门告诉玄奘，佛骨就在盒中。打开盒后，里面有许多层厚锦包裹。婆罗门将包裹重重揭开，才看到佛顶骨。玄奘顶礼拜完，然后问：“听说此圣物能卜吉凶，请问怎么卜呢？”
婆罗门答到：“请用香研磨成泥，用帛练裹住香泥，放在骨上一印，看印完后成个什么像，然后依此定吉凶善恶。这里有现成的香末和帛练，法师可试一印。”
玄奘于是向婆罗门要了香末和帛练，轻轻地印在佛骨之上，拿下来一看，上面原来印的是一株树。那婆罗门一见，惊奇地说道：“难得，难得！这是菩提树，凡人不可能得到此像的。”
这时小和尚也要印一印，玄奘就依了他，让他去印。结果他印的是莲花。婆罗门说：“这个莲花像很难得，法师的那个菩提树更是少见，足见法师有菩提之分啊。”玄奘听了，谢过婆罗门，再一次顶礼拜了佛顶骨后，婆罗门又引他们见了其他的佛舍利、袈裟、锡杖等遗物。玄奘等人都一一顶礼拜过，临行，他们送给婆罗门五十金，一千银，锦两匹，法服两套。
他们回到城中，仍住在王宫中，晚上与国王闲谈，国王给他讲了西边石壁中释迦遗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