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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文学网 > 田连元评书小八义(共2册) > 第一章 斗权奸忠臣全家被斩 起飓风母子侥幸得活

第一章 斗权奸忠臣全家被斩 起飓风母子侥幸得活(1/1)

今天咱们说这部评书叫《小八义》,这个《小八义》是宋朝的事。宋八帝徽宗在位的时候,首都是东京汴梁。这年冬天的一天,在东京汴梁的大街上,满街筒子都是人,连男带女,老老少少,挤在大街的两边,人挨人、人挤人、人碰人、人撞人,这个蹬那个鞋子了,那个踩那个袜子了,这个扒那个肩膀,那个伸着脖子,瞪着眼……大家伙儿都瞅一个方向,看什么?顺着大街,走来了一帮人。紧头前是官兵,都挎着刀;后边几十个人,都身遭绑绳。在这几十人的旁边,是刽子手,刽子手头插一根雉鸡翎,怀中抱着鬼头刀,一个个绷着脸,往前走着。有人就问了,这是干吗?今儿个要杀人!

怎么要杀这么多人?这可出了一个大事。今天要杀的是谁啊?是吏部天官叫周令印。吏部天官可是管官的官啊。这过去的吏部天官相当于我们今天的组织部长。吏部天官干吗犯罪了?敢情大宋朝当时有四个奸臣,高俅、杨戬、童贯、蔡京,合称为“四大奸党”。这四个人在朝纲里,上欺天子,下压群臣,做了很多坏事。那么他们做了坏事,这满朝文武就没有跟他们抵抗的吗?也有,这周令印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丞相李纲,偏偏最近出去了。周令印搜集了蔡京等人很多的罪状,就奏了一道本章,把本章就递给八帝徽宗了。

徽宗皇上一看本章之后,跟西宫娘娘蔡金花说了。皇上干吗跟蔡金花说呢?

因为这皇上跟蔡金花特近密,俩人关系非常好。用普通老百姓的话讲,蔡金花的枕头风特别硬,吹得皇上都听她的。

八帝徽宗就是历史上琴棋书画、玩鸟打弹样样精通的那么一个皇上,唯独有一样不精通,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皇上。徽宗皇上把这事跟蔡金花一说,蔡金花就跟她爹蔡京讲了。蔡京一听心里就有谱了。到了上朝的时候,徽宗皇帝找蔡京,要核实周令印参劾他的那些罪状的时候,蔡京就一一做了解释。

蔡京说:“是周令印污蔑我,我根本没有这些罪状。”这么一来,这个事就不了了之。皇上不了了之了,蔡京可记着这个仇呢。蔡京心想:周令印,你敢参我,咱们走着瞧。蔡京就暗设了一条毒计,愣说周令印私通外邦,有意谋反。而且造了一封假书信,模仿周令印的笔体,又让一个人扮作辽邦来的一个送信密使,再故意把这送信人给逮住了,逮住了之后,把他就送到皇上那儿去了。蔡京跟皇上一说,皇上一听,结合前一段周令印参劾蔡京等人的事,皇上就认定周令印生异心,要谋反。

谋反,在宋朝那是十恶不赦之罪,全家该斩,祸灭九族。所以皇上御笔钦批,要把周令印全家处斩。这天押赴法场的有多少人呢?包括他的妻子、孩子,连同家奴院公、丫鬟使女一共是九十四口。这九十四口全都被绑起来了——绳捆索绑,押往法场,今天处斩。其实绑了九十多个人,并不是全杀,其中在册的只杀三十多个,剩下那些属于陪绑的。但是陪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陪绑,都以为也得挨杀,就跟着都来了。法场的桩橛埋了好几溜。

埋好了之后,就把他们绑到桩橛上了。

这位吏部天官周令印,周大人到此刻什么也不说了。三法司正堂过堂审问的时候,周令印曾经再三地为自己辩驳,但是都不好使。今天周令印就认命了。自个儿就是这样的命,命里当亡。咱们再看周令印,这时候正在这儿低着头。挨着他的就是他的夫人,周夫人——周门徐氏,她娘家姓徐。再往那边,就是他的公子叫周景龙,姓周,名顺,字景龙,这是一位满腹文才的少爷,今天也绑在一块了。再旁边,就是周大人的近亲、远族以及家里的丫鬟使女了。眼瞅着官兵都预备好了,这里面围着一圈的犯人,刽子手怀抱鬼头刀,火攻司拿着火绳,官兵们弹压法场。这外圈就是老百姓在那围着。这个工夫,火攻司拿起来火绳,摇去蒙头灰,对准炮子信捻一吹,“轰隆”一声炮响;一会儿的工夫,二声炮响;紧接着,三声炮响。三声炮响之后,刽子手把刀就扽a出来了。刽子手不是一个,杀这么多人,今天来了十几名刽子手。

这边刽子手一起动手,眼见钢刀起处,红光外现,吏部天官周令印身首异处。

第一个死的就是周令印,这一刀把周令印的人头砍落之后,眼看着就在东京汴梁西北角上,从地下到天上,就起了这么一股黑烟。这股黑烟慢慢变来变去,就变成漏斗型的一块云彩,云彩绞着花地奔这边就来了。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纷纷议论,这是什么玩意?有人说,这是龙卷风!可能有人要问了,宋朝有龙卷风吗?大自然还管什么朝代吗?说刮就刮。龙卷风可厉害,按现在的说法,时速一百多里,奔着法场那个方向就过来了。龙卷风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般,人仰马翻,房倒屋塌。龙卷风就这么一过,就创造了很多奇迹。创造什么奇迹?龙卷风劲大,说不定就把什么玩意给刮起来。您看这股龙卷风在这儿这么一刮,见树树拔、见井井干。碗口粗的树,风一过,被连根拔起来,挪走了;一井水,风一绞,干了。水呢?都绞天上去了。这井水在风里绞着,一下绞出八十多里地,偏巧有家房子着火,怎么救也救不灭,“哗”这井水都落那上边了,一场大火就灭了,您说神奇不神奇?这还不算奇迹,有个卖馅饼的掌柜的,正在烙馅饼。一锅馅饼烙着烙着,龙卷风来了,一下子整锅馅饼都起来了。随着龙卷风就转出去一百二十八里。转到一个庙堂门口,正有俩要饭的,要了三天饭,都没吃的,突然一下子馅饼烙子下来了。

这俩要饭的一看:“这玩意儿是馅饼……还烫嘴呢,老天爷下馅饼喽!”天上掉馅饼就是那个年头留下来的。

这个奇迹还不算,最大一个奇迹是龙卷风在法场里溜了一趟,就这么一溜,十几个刽子手被刮没了八个。先别说刽子手刮没了,连同犯人都刮没影了,全刮散了,这可了不得了!只见弹压法场的人被刮得东倒西歪,鼻子碰得流了血,牙碰活动了。等大家回过神来这么一清点,犯人当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被刮走了。谁啊?周老太太和周景龙这娘儿俩。原来他们在桩橛上绑着呢,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两脚就离地了,就觉得人在半空里,也不知道出来有多远,也不知道刮出来有多长时间。这娘儿俩一睁眼的工夫,风也渐弱,被扔到一个山坡上了。

老太太睁眼一看遍野荒郊,树木丛杂,没有枝叶,原来这是冬天。再回头一看自个儿的儿子在这儿呢。“景龙啊,景龙!”

周景龙一睁眼睛:“娘,咱这到哪儿了?”

“孩儿啊,老天爷把咱救了,看来人不讲理,天讲理啊。你爹早说咱们家被屈含冤,这个事得跟皇上说清楚,昭雪冤案。要把咱们都杀了,可就没有人给咱申冤了,现在老天爷看事不公,把咱们娘儿俩从法场给刮出来了。景龙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地方?周围也没人家啊。”

“景龙,咱得问问这是什么地方,看看刮出来多远,要是刮得离着东京汴梁近的话,咱得快点走啊。官府之中发现咱们娘儿俩被刮走了,会捉拿咱们的。咱们是在缉逃犯啊。”

周景龙说:“就是啊,娘,咱们下山吧。”

娘儿俩站起身来,由打山上就下来了,往前走不多远,发现在前边有一个小村。到村口这儿,周景龙让老太太在一个土地庙暂且存身:“娘啊,您先在这儿等着,我上里边去。”

老太太说:“景龙啊,你上里边去干什么啊?”

“我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光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没有用啊,咱们娘儿俩得弄点吃的来啊。你不饿吗?娘我这肚子也饿了。”

周景龙说:“是啊,我哪能不饿啊,我前胸贴后梁了。咱们被抄家之后,押到监牢里,好几天心里上火,一直在这儿膨着,现在被刮出来了,我肚子饿得难受啊。”

“买点儿什么吧。”

周景龙说:“就是,买点儿什么吧。”

这娘儿俩浑身上下摸了半天,一文钱也没有,为什么?自打周家被抄家之后,押到监房都经过了搜身,什么都不让带着。老太太犯愁了。

“这怎么办呢?”

“娘,那我去找人要点吧。”

“孩儿啊,你会要饭吗?”

周景龙这个少爷,以前在周家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公子,从来就没想到过能要饭,今天没想到,沦落这一步得要饭了。

“娘,我试试吧。”

周景龙迈步进村了,心里就合计:我是吏部天官的公子啊,我是少爷,我心里以前想的是中状元、中探花,我可从来没想过要饭,这要饭该怎么要呢?平常我看见过,那些个要饭的就站在门口喊:大爷大奶奶,给点儿什么东西吃吧。大爷大奶奶,大爷大奶奶,给点儿……哎哟,这话张不开嘴啊!唉,张不开嘴,就得挨饿……

一看前边到一个大门口了,周景龙在这儿一站,往院里瞅,正好出来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这个小伙子一抬头看见了周景龙,就问:“找谁?”

“噢,这位大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啊,王庄。”

“哦,这是王庄,归哪儿管?”

“归巨野县管。”

“哦,巨野县归哪儿管?”

“我说你从哪儿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走来的?”

“啊……”周景龙心想,我被大风刮来的,我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哎,我就问问您。”

“巨野归山东管。”

周景龙一听,明白了。俗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山东巨野县距离东京汴梁二百多里地,就这一阵风给刮出来二百多里,用现在的话说比特快列车都快。这一眨眼的工夫,娘儿两个就出来那么远。周景龙心想,出来远更好,我倒放心了,省得官兵跟着我们。

“啊,好,谢谢。”

周景龙出来了,在门口一站,心里合计:哎,我干什么来了,我不是要饭来了吗?怎么没说这茬啊?想再回去跟人家说要饭,磨不开说了,那就再走一家吧。又到一家,到了第二个门,周景龙在门口这儿一站,往里一看,只见这院里正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那儿踢毽呢。周景龙一迈步进来了,胆怵地站在边上。这个小丫头踢着踢着毽,把毽接着了。

“你干吗啊?找谁啊?”

周景龙心里下了一个莫大的决心,心想:周公子要要饭了!这要饭干吗还使这么大的劲儿?他这是自个儿鼓励自己。周景龙转念一想:我怎么要饭,我就像那些普通要饭的那么要吗?“大爷大奶奶您给点儿什么吃吧……”那不行啊,我是读书识字之人,我要饭也得透出我的文雅。

“这位小姐,余乃行路之人,至此囊中拮据,乞于门下。”

这个小丫头一听这话没搭茬,因为她什么也没听明白,瞪眼瞅他。

“你说什么啊?你怎么的了?”

“仆b腹饥也。”

他说这个“腹饥也”,就是肚子饿了。小丫头一听,转身就跑进上房了,一边跑一边喊:

“妈啊,我告诉您,孵鸡的来了。”

她妈一听,由打屋里赶忙就出来了。

“什么?胡说八道,孵鸡都是春天,冬天孵的不好活。”

她妈出来之后一看周景龙:“怎么着?小伙子,你们家老母鸡要抱窝啊?”

周景龙一听,这是哪儿挨哪儿啊?怎么弄出来老母鸡抱窝了?周景龙直摇脑袋:“非也,非也。”

“飞了还能抱窝,胡说八道!别在这儿逗闷子。”

这小丫头的妈妈转身又回去了。周景龙一看,我说的话人家全不懂,这怎么办,出来吧。饭没要着,他转身又出来了。刚一出来,就听身后有人说话了:“小伙子,你是想要饭吧?”

周景龙回头一看,身后有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儿,向周景龙微微一笑:“想要饭的话,你得跟我说,我教你。”

“您是干什么的?”

老头儿一乐:“哈哈哈哈,我是这一带周围五十里地之内的花子头儿。”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扽dèn,方言,猛拉,迅速有力地拉动。详见《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第7 版,第273 页。

b 仆,旧时谦称,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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