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欲望使之（1/1）
“呦，小张，小王，来买票啦？这次还是蹲之前的号？”
“不急。”王斌胡子邋遢的摆了摆手：“先给我几张刮刮乐。我先极速回血一波。”
“要哪个？”老板笑了笑。
“大七。”
“行嘞，你自己挑啊。”
王斌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从老板手中接过那一沓厚厚的刮刮乐，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一下。
老板看他这样子，调笑道：“今天这么郑重？”
王斌没理他，他仔细翻看着手里刮刮乐的编号。
他也是个刮刮刮乐的老手了，什么号的中奖率高一点，他也在一次次的刮票中掌握了一些规律。
“这几张，来，我先给你付钱！”他挑了200块钱的出来，然后将两张红票子拍在了桌子上。
一边的张齐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是想阻止。
可王斌已经兴致勃勃地刮了起来
中！中！中！
连刮三张颗粒无收，他刮票的速度开始慢了下下来，脸色也不是一开始的轻松。
“再给我拿个50的。”他咬咬牙，指向一摞50的刮刮乐：“我挑几张，待会儿一起算钱。”
张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算了吧，运气不好，下次再买吧。”
王斌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张齐抓着他的那只手，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那一摞刮刮乐。
刮吗？刮了可能血本无归。
只有他和张齐知道，他手里已经只剩下了刚刚的200块钱可用。
可不刮，不刮他也没钱了呀。
刮了不一定中，可不刮一定不中。
万一，万一，他手气来了呢！
万一他能中个25万呢？
万一他今天就时来运转了呢？
王斌的心动摇了，内心的天平朝刮的方向偏移了一些。
“我再看看，我再看看……”他低声呢喃着。
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朝那一摞刮刮乐伸去。
他翻弄着编号，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着。
刮吧刮吧，刮开了可能就中了。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刮刮乐上打转。
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指甲轻轻划过，划开了第1个奖位。
没中。
他拳头握紧，狠狠咬牙，就继续滑开，第三第四第五……
“再来一张！”
“王斌！”张齐低喝了一声。
他有心想要王斌克制，可说到底，旁人说再多话也只是能做个提醒。
到底能不能停下来，还得看他自己。
王斌充耳未闻，他继续滑动着手中的刮刀。
一张两张三张……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双眼越来越充血，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停不下来。
被刮掉的刮刮乐越堆越高。
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
“多少钱了，老板？” 他问道，目光还依旧紧紧的盯着刮刮乐。
“我算一下哈。”老板拿过那厚厚一沓，也劝到：“行了哈，别刮了，今天运气不好就下次。”
王斌没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他手中仅有的200块钱，早就已经花出去了。
可他刮掉的这些怎么也要有个小一千了。
他本想着只要瓜爆一个，就能把这些给抵了，可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差，怎么也刮不到。
下一个……或许就是下一个呢……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下一张刮刮乐上。
再刮一张，最后一张，也许呢。
大脑还没有分辨出对错，手已经下意识的刮开了新的一张。
39……39……39……39……
王斌的脸上逐渐有了喜色，爆了要爆了！
他就知道运气是不会抛弃他的，他又被财神眷顾了！
哈哈哈。他内心一阵畅快的笑。
手下的动作越来越轻巧，越来越快。
五十，一百，两百，三百……一千！
“爆了爆了！”老板笑了笑：“抵掉1000再付150块钱就够了哈……”
王斌的心情已经彻底轻松了下。
150不多，他虽然没钱，但还可以找熟人借一下，只是小钱也比较好借。
张齐是明白他的处境的，没等王斌说话，他就主动扫了码：“来，这150我付了，沾沾老王的手气。”
王斌露出了个笑容：“谢了啊……”
“这期的大乐透还打不打票了？”老板又问：“今晚开奖。”
张齐连忙说：“打。还和之前一样。”
“等一下……”王斌突然打断，他犹豫了片刻：“我这期先不跟了，你自己买，我之前放你那儿的钱，你先还我。”
张齐一愣：“你干嘛？这一期说不定真的能中！”
“我这次想换个号。”
张齐那里有他之前就给了的1500块钱，他们买这个号已经买了很久了，一次没中。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大乐透的走向，他觉得这个号这期也难中，他昨晚熬夜研究，还买了大师的预测做对比，最终选定了一个号。
“我打这个。”
“你确定？”张齐也没想到，王斌竟然会不声不响的换号，他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但什么也没说。
老板打完票把票给了他们两人，两人将票收好，张齐便准备离开。
他问王斌：“走吧？”
王斌的目光却又凝聚在了刮刮乐上。
“你先走吧，我再看看。”
他现在身上身无分文，若是就这么走了，连饭都吃不上了。
可如果刮刮乐再中奖的话，他说不定就能稍微回回血。
他刚刚已经有运气了一次，这次说不定能更有运气。
他手指搓了搓，手心沁出了汗。
“老板，再给我拿张刮刮乐”
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
张齐只知道他现在身上没钱了，却不知道，其实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借网贷，最开始借的不多，只有一两万。
可后来花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有时候一天就会刮几百上千的刮刮乐，上头了就根本停不下来。
贷款的钱全部用光，工资发了就只能立马还贷。可没了工资他就又没钱生活只能再用贷款。
最后连还贷款的钱都没了，就只能东边借了西边还，然后利息越来越多，欠的钱越滚越大。
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欠下了20多万。
催债的电话打上来，爆了他的通讯录，所有家人朋友都知道了，他贷款还不上的。
他这时候才开始着急，想要快速把钱还了上岸，可哪有什么快速来钱的办法？
他想了很久，开始的时候还努力打工，一天兼多份职赚钱。
可这样赚钱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然后他又买了刮刮乐，买大乐透，买七星。
他中奖了。
中了好几千。
帮他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把还不上的贷款给补上。
他心中就不由的开始冒出了更多的念头，如果下次我赚了更多钱呢。
如果我的运气会越来越好。
如果我能一下子赚到20万 200万甚至2,000万的大奖呢！
人一旦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欲望，便会迈向深渊。
谁也不能幸免。
短短几分钟，王斌手旁被刮过了的刮刮乐又垒出了高高一摞。
甚至比之前那一摞还要高。
他的神色已经疯魔了。
“要不别刮了，今天运气不好，歇一歇。”
彩票店的老板也是见过不少客人的，他太知道有些人买彩票买到入魔，买到控制不住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他想了想，还是准备叫停王斌。
“你别管我有预感，下一个肯定中。我再刮最后一张。”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赌徒的最后一次。
刮刮乐何尝不是赌。
老板数了数已经被刮过的张数叹了口气：“这都2300多块钱了，要不你先付了。”
王斌的脸是一僵：“老板，我可是老客户了，我在你这花了不得好几十万的钱了，我会差你这2000！你等着，等我刮到大奖了……”
——
彩票店主叹了口气，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道：“哎呀，我当时就觉得他状态不对，那天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我的印象特别深。我之所以知道中奖的人是张齐，就是因为那个号码他都在我这打过多少期了，我肯定记得。也记得清楚，那天王斌没和他合买。他自己研究了一晚上的那个号，压根就一分没中！”
肖慎问：“后来王斌他又中奖了么？”
老板摇了摇头：“他那天后来也没有再刮出奖，他疯了一样不听劝阻，又刮了好几千。我亲眼看着他打开贷款软件，最后是东拼西凑借了好几家才把这钱给我补齐。”
肖慎听完啧了啧嘴，感叹道：“所以说这人呐，永远不要高看自己。总有人觉得自己自制力很强，不会被欲望左右。可其实人都是欲望的奴隶，没有人能逃脱……”
鹿招摇其实不是很懂被欲望驱使的感觉，或许是性格原因，她的生活一向寡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也不会对什么东西有特别强烈的追求。
她喜欢看柯南，可从来没有因为追剧而熬夜。她也喜欢玩剧本杀，但也绝对不会过度沉迷。
她最强烈的欲望可能就是在每一次遇到案子的时候，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破获案件，查明真相吧。
所以她实在无法理解王斌的作为。
但她还是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到了丝丝冷意侵蚀着她的身体。
王斌是离她生活很近的一个人。
虽然他们没有过过多的接触，可每次去景濯家上下电梯的时候都能遇到。
他会主动打招呼，不知是哪次的随口几句聊天里，鹿招摇知道了他的工作。
他在一家外企上班，工资过万，前景很好，未来可期。
有一次在电梯里，王斌在讲电话，鹿招摇听到他似乎是在跟父母说准备结婚的事情。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一时的贪心，毁了他一辈子的生活。
无论张齐的死是否与他有关，他的人生自此以后也都不一样了。
“走吧。”
鹿招摇起身离开了彩票店。
肖慎小跑几步跟上了她，一脸唏嘘：“我估计我之后都不会买这玩意了。”
“不觉得自己能中大奖了？”
“这王斌的故事就像是一盆冰凉的水，把我从头浇到了底，我现在特别冷静，无欲无求了。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就算有，凭什么落在我头上，是吧？”
太阳快要落山了，路边的小摊贩逐渐出摊，周围热闹了起来。放学的小孩，下班的行人，有人欢声笑语，有人面带愁容。
两人走在人群之中，生活的烟火气让他们放松了下来。
鹿招摇笑了笑，难得开了个玩笑：“与其做梦中大奖，不如多破几个案子立个功，马上年底了，你做队长的可得努努力，我们几个可就靠你了。”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会在欲望中失了分寸，忘了底线，没了道德，模糊了是非。
无人能幸免，所以我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控制自己，不去突破那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