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闷葫芦”大叔（1/1）

杨结实在宝丰的职业生涯如约开始了。

杨结实低调、务实、平易近人，加上人尽皆知他是副董事长邹涛的人，公司里没人会怠慢他，至少没人会明面上为难他。

尽管宝丰集团负面新闻不断，公司资金紧张和不停的裁员造成人心浮动，但他很快就融入了环境。

上海公司早已全面停摆，杨结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他被集团总裁任叔临时指定为“千方百计融资专项工作组”的成员，辅助集团财务总监施蓓蓓开展特殊时期资金融通工作。

公司另一个工作组是“千方百计‘保交楼’专项工作组，杨结实偶尔也会列席这个小组的工作会议。

在这段特殊时期，“两千”工作组以及其专项工作已然成为整个宝丰集团的核心。

为了节约成本，集团公司和上海公司已经合署办公，他经常能够在公司见到任叔和施蓓蓓。

任叔是个严肃的老头，个子不高、花白头发，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但他对杨结实很客气，经常主动和他打招呼，嘘寒问暖，更让大家觉得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

施蓓蓓是个冷美人。不光对杨结实，几乎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冷的表情。杨结实认为这种人并不一定真的冰冷，反而很有可能在她冷艳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火热的心，这种判断让杨结实每每有种想主动接近她的冲动。

唯一让杨结实不爽的是他办公室里的那位“闷葫芦”。

杨结实的办公室是上海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改造的。

原本这个办公室约有50多平方米，有些狭长，里面是总经理靠窗的办公桌，外面是但摆放着沙发的会客区。

在杨结实到来的前几天，会客区被拆除，塞进了另一张大班台，两张大班台像学校的课桌一样共同面对着墙壁。

实际上，杨结实没有见到过上海公司总经理，因为在他到来之前，总经理已经自行离职了。于是，任叔就让杨结实坐在了原来总经理的位置。

杨结实独自一人享用这间没多久，“闷葫芦”就来了，坐在了原本给杨结实准备的位置。

“闷葫芦”叫李军，是个表情呆板的中年人。

李军并不是公司的人，他的官方身份是庐江省高速公路集团投资管理部副总经理，现在作为“宝丰纾困保交楼投资项目组”尽调工作负责人的身份来到宝丰。

杨结实至今还记得项目组进场见面会上的尴尬气氛。

李军带着助手、律师、会计师等尽调团队来到宝丰，宝丰方面很重视，组织了一场汇报会，任叔亲自出面，“两千”工作组成员全部参加。

双方落座后，任叔充满诚意又礼貌周到的寒暄还没结束，就被李军说了句“开始吧”打断。

施蓓蓓强颜赔笑解围地说：“李处是实干派，那我们就捞干的，汇报工作。”

施蓓蓓和另一位集团副总裁分别就公司的资产负债情况、保交楼任务以及可能的合作方式进行了汇报和建议。

整个过程中，李军没有插过一句话，多数时候在低头拨弄手机。

等施蓓蓓们汇报完了，任叔说：“看看李处和各位专家，有些什么问题，我们再交流下。”

这时，李军头也没抬，蔫蔫地说：“不用了，按程序进行吧！”

宝丰这面儿任叔面不改色，但施蓓蓓的脸色却渐渐上了“霜”，没了开场时的强颜欢笑。

就这样，随着尽调团队的驻场，李军作为带队领导坐进了杨结实的办公室，俩人成了室友。

开始几天，杨结实试着和李军搭讪，想用自己的殷勤拉近和他的关系。

但很不幸，李军根本就不理他，最多向他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以分别表示打招呼和谢绝他的好意。

李军不参加宝丰的宴请，甚至除了偶尔在会议室听尽调团队汇报，工作时间几乎不离开他的临时办公室。

杨结实对这个“闷葫芦”大叔无计可施，也就不再痴心妄想，经常扔下李军，到别处串门去了。

一天杨结实回办公室时，路过李军的办公桌，不留神看到他的手机屏幕，发现他正在翻看日本漫画，看上去像《进击的巨人》。

杨结实灵光一闪，来了句：

“如果你认为人为人死是理所当然的话，那你一定都够体谅，有时，牺牲一个人的宝贵性命，都够拯救众多生命这种事吧！”

李军听到，放下手机，稀奇地看着杨结实。

杨结实看到了他的反应，又朗诵着：

“我们每一个人，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自由的。不管阻挡我们的人有多么强大，都没有关系——”

“——火焰之水也好，冰之大地也好，无论什么都好。能够亲眼看见那些东西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获得最大自由的人。”李军自然地接了下去。

李军问杨结实：“你喜欢动漫？”

杨结实不紧不慢地回答：“嗯，喜欢。喜欢看，也喜欢画。”

李军考问道：“能说说吗？”

杨结实侃侃而谈，从手塚治虫的《铁臂阿童木》谈到岸本齐史的《火影忍者》；

谈到吉卜力工作室三杰，说起高畑勋如何提携了后辈宫崎骏，才有后来的《天空之城》《龙猫》；

从尾田荣一郎的《海贼王》受了多少鸟山朋的《龙珠》的影响，谈到井上彦雄的《灌篮高手》，谈到青山刚昌的《名侦探柯南》，谈到车田正美的《圣斗士星矢》……

杨结实直说得唾沫横飞，李军却听得仅仅有味。

杨结实说最近他比较喜欢看《鬼灭之刃》，李军表示赞同，又补充说：

“《鬼灭之刃——游郭篇》都把我看哭了，太惨烈了。”

“《无限列车篇》也惨烈，有人批评说太过血腥……”杨结实呼应着。

李军激动地站起来，说：“《游郭篇》也被女权主义批评，这都哪跟哪啊！”

接着又说：“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拉着杨结实，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图库里都是些漫画名场面，李军点开收藏夹，里面几张手绘手稿，杨结实认出是宫崎骏的《千与千寻》。

“我还有《龙猫》和《魔女宅急便》的，《天空之城》太贵了。”李军遗憾的说。

“你是说收藏了原始手稿？”杨结实几乎不敢相信。

“当然！”李军不禁有些得意。

杨结实知道宫崎骏的手稿曾经拍出过六张《天空之城》素描草稿120万元的高价，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闷葫芦”怪叔叔竟然有着这么疯狂的爱好。

“能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吗？”李军说。

“看过大师的，我的就没法看了。”杨结实笑着。

杨结实给他看了些CG稿，李军表示赞赏。又问：

“有手绘稿吗？”

“手机里只存了一部分，很丑的。”杨结实谦虚地说。

李军看了后说道，“还是手绘稿看得过瘾，下次你都带来给我看看。”接着又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你送我两张行吗？”

“没问题，不嫌丑的话。不过，我只能送你发表了的。”杨结实说。

“哈哈，当然当然。”李军会意地说。

杨结实觉得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笑，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

李军突然问：

“你如何看待二次元？”

杨结实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突然灵机一动说：

“我觉得‘二次元’是一种明悟！”

李军握了握杨结实的手，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任叔看到李军和杨结实一同在食堂用餐，有说有笑。

过了几天，有人报告说，看到他们两个在楼下的日本居酒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