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1)
话音刚落,从军帐外征尘仆仆闯进一人,王耀武定睛一看,原来是所部第153旅旅长张灵甫。
“你……?”看着神情刚毅的张灵甫,王耀武却面有难色,缓缓说道:“张古山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已成日军重兵把守的生死线。你准备如何克敌制胜?”
“师座所言极是!我已仔细观察过张古山的地形。与北坡相比,山体南面地势更为险峻,几乎是悬崖绝壁。我军之前的进攻都是从地势相对平缓的北坡发起,日军的防御重点也都集中在北面。我们抓住机会,从南面攀援上去,一定能将山上的日军打个措手不及!”
“好主意!马上组织敢死队,准备夜袭!”王耀武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到了夜晚,张灵甫带着敢死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发起冲锋。一个晚上,张古山的山头就能五次易手,鲜血浸红土地,尸体布满山坡。在张灵甫和冯圣法南北夹击下,日军的防线瞬间崩溃。就这样,白天,日军在飞机大炮的协助下,不断调集精锐向58师阵地发动“锥形突击”,前面的日军倒下了,后面的日军推着前面人的尸体做掩护继续进攻,在付出3500多名士兵阵亡的代价后占据了长岭和张古山主峰制高点,但到了夜里又被我军通过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夺回。冈村宁次为挽救106师团使其避免全军覆没,一次次电令外围的27和101师团火速增援,接令后的两个师团都在拼命猛攻,一步步向残存的106师团靠拢。这个时候,蒋介石也下令万家岭各部向敌发起最后攻击。这是最后的决战,每个重要阵地的中国守军都组织了200到500人不等的敢死队,只等薛岳一声令下,就冲出战壕。可是这个月天气不好,伸手不见五指,是敌是友都看不清楚。这仗该怎么打呢?
敢死队的战士们想出一个主意,那就是脱掉上身衣服,光着膀子上阵,只要摸到身上穿衣服的,举手就是一刀。这一夜,无数日寇成为我军将士的刀下之鬼。
张古山一侧的刘鞔鼓村,就是松浦106师团的指挥部所在。夜色中,中国军队的一线部队搜索前进,有士兵已进到距离松浦不到10米的地方,枪刺微光闪烁,呼吸之声可闻。松浦胆战心惊,持枪趴伏在荒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随时准备剖腹自杀以谢天皇。不想中国士兵没有发现松浦,而是与他擦肩而过。松浦带100多人仓皇逃命,侥幸跳出了中国军队的包围圈。虽然如此,中国军队十余天的英勇作战也使日军付出了万余士兵的伤亡代价。
后来,日军原106师团的一个幸存者,辎重队运输兵那须良辅战后在他所著的《地狱谷中的三个星期》一书中记载了这段可怕的经历:“雷鸣谷是周围环山的狭小盆地,我们向这峡谷进军。后来才知道,周围的山中有数万敌军在等待我们。“当我发现敌军来袭时,我听到令人恐怖的迫击炮声,越过我的头上在前面50米的地方爆炸了。炮弹击中了马群,马群炸了窝般地在烽烟中胡冲乱撞。离开九江时有数千匹马,到雷鸣谷,连一匹马也没有了。从第二天开始,我们的中队就躲在水沟的土堆四周跟敌军对峙。然而由于四周的山中都是敌人,子弹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战友们大部都受伤,也有些因为饥饿和疲惫而倒下来。死在水沟的战友们,他们的脸色都变成茶色而浮肿,白花花的蛆虫从他们的鼻孔和嘴巴掉下来。一连几天都没吃东西,只能从漂浮着同伴尸体的水沟里舀脏水喝,活着的人也都快变成了鬼。我也觉得我的死期到了。对着10月的月亮,我放声大哭。”
中国军队在万家岭血战10多天,担任主攻的第七四年军牺牲最大,下属的冯圣法部五十八师万余官兵打得只剩几百人,最后连军长俞济时的警卫营都投入战场,日军106师团左右挣扎,但始终无法突围,外围的日军援军受阻,无法打破包围圈。困在方圆几公里阵地上的日军逐渐弹尽粮绝。日军师团长淞浦淳六郎中将,几度准备焚烧军旗和切腹自杀。还算他命大,中国军队的突击队几次从他的阵地前擦身而过不曾发现。至11日,106师团残部退至雷鸣鼓刘、石马坑刘、桶汉傅、松树熊等不到5平方公里的地区内固守待援。冈村宁次严令各部不惜代价,增援万家岭。眼看歼灭日军106师团的目的已经达到,中国军队自身伤亡也比较惨重,士兵因为连续作战极度疲劳,还有被日军反包围歼灭的危险。于是薛岳下令让各部依次撤出战斗,结束了这场振奋人心的围歼战。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捡回了一条小命。这样,在武汉会战长达4个多月的战斗中,中国共计使用了110个师左右的部队参战,日本没有消灭过中国成建制的一个师。可在万家岭,日军一O六师团却几乎全军覆灭。此役中国军队共缴获轻重机枪200余挺、步枪3000余支、山炮16门、迫击炮28门、战马300余匹。106师团在万家岭被歼的消息传到日本后,朝野莫不震惊。百姓对该师团更是鄙夷,以后日军补充兵员听到即将编入第106师团,均认为是不祥之兆,互相抱头痛哭。第106师团成为"死亡师团"的代名词。为了不影响侵华日军的士气,日军大本营只得将其调回了国内,成为著名的"软蛋师团"。
一年后,原国民党军1兵团第32军141师师长唐永良少将再次来到万家岭,看着当年血战后留下的场景,他在回忆录中如此写道:
“万家岭战场周围约10平方公里,都是矮山丛林,只有几个小村。在这1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布满了日军和我军的墓葬。日军的辎重兵挽马驮马尸骨、钢盔、马鞍、弹药箱、毒气筒、防毒面具等等杂物,俯拾可得。”
“此外沿山麓、沿道路、沿溪流,无处无日兵骸骨,若说五步一尺、十步一马,并不算过分。统计雷鸣鼓刘存、背溪街、万家岭一带战场,日兵骸骨至少在六千具以上,马骨至少在千具以上。”
“万家岭西南,日军遗骨最多。据当地人讲,一个村民曾从骷髅中,捡拾金牙30多枚。这当然是日本兵的,中国兵镶不起金牙。”
“万家岭西北一村,叫雷鸣鼓刘村,周围日军坟墓最多。村东稻田中,日军辎重兵马骨不下五六百具,铁制驮鞍亦多。1939年12月,日军第106师团将要回国的300多人,在该村停顿3天,向阵亡日军吊祭。这3天,砍树、砌台、立碑,300人足足忙了3天。”
从星子到德安,仅仅30公里,但日军花费了两个多月,直到日军占领武汉两天以后,南浔路上的日军才到达德安。中国军队顽强勇猛的战斗力令日军极为困惑和震惊。
从6月开始,武汉的民众就已经陆续向内地转移,汉口的政府机构也先后搬迁,民政机关迁往重庆,军事机关迁往长沙、衡阳。而到了10月中旬,中国军队才开始进行最后的撤退,武汉几乎成为一座空城。最后撤出时,中国军队把武汉的重工业与军工厂,都做了较有系统的破坏。整个武汉只留下一个旅(一八五师第五四五旅)做象征性的抵抗。10月25日夜,日军第六师团进入长江北岸的汉口,26日早晨,波田旅团攻入长江南岸的武昌。武汉终于失守。
武汉会战从1938年6月安庆失守起持续了4个多月,中国军队以武汉为中心,沿长江两岸的大别山、鄱阳湖一带布防,在会战中投入了120多个师,这是中国近现代军事史上第一次在如此广阔的地域上,动用如此庞大的兵力协同作战。它不像淞沪会战仅局限于长江三角洲一隅之地,而是以广阔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和淮河流域为战场,包括江西、安徽、河南、湖北4个省。日军在进攻时先后投入12个师团的兵力,补充四五次,总数40万之众。当武汉会战结束时,日本投入中国内地的兵力已达到26个师团,日本国内只留下一个近卫师团,还准备在必要时来华作战。经过这次会战,日军战略进攻的势头大为削弱,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从武汉失守到1944年豫、湘、桂战役为止,正面战场上的中、日军队一直在湘、鄂、赣、豫等地区拉锯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