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间暗处，有双眼睛（1/1）

思庭樾靠在车边，情绪很差，他无意去纠结康复楼的颜色，那幢楼是彩色的还是透明的，他并不想知道。

黑色汉兰达卷着尘土开过来。

车还没停稳，前后车门歘欻欻打开，车上跳下来4个黑衣打扮的男人。

开车那人是莫子，墨镜往头顶一推，疾步走到思庭樾身边，微弯背脊，恭敬地说：“思总，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那边说失踪没到4时，不予立案。”

“靠！4时！黄花菜都凉了！”延夏失声喊出来。

思庭樾一个眼刀飞过来，“闭嘴。”

延夏没吭声。一路找人，没找到，一颗心拔到嗓子眼，又听到派出所不予立案，两片厚唇抿一起，眼尾洇红泛滥。

“找李所长没？”

“思总，李所长去调监控了。”

“方大强那边怎么回事？”思庭樾看向华子。

华子：“昨天上午开店，他家大厨拉肚子去村头诊所挂吊瓶了，下午关门。方大强回家了。”

思庭樾：“也就是说从下午开始，你们就没盯着他了？”

“……”

思庭樾下巴冒出青色胡渣，脸上一沉的样子平添几分肃杀之气，他口型似乎在说“废物”，但强行把声音吞咽下去。复杂的情绪在脸上爆炸式显现，又被他生生忍住。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急，也很生气。

白阳看到排场那么大，这才反应过来白未已确实不见了。

后知后觉地开始着急。

她回忆了一番昨晚的场景，语气很快地说：“昨晚我给她熬汤，又做了她爱吃的河虾，吃完饭把她落在仓库的百宝箱给她了。她走的时候，挺开心的。”

延夏：“百宝箱？”

什么东西？

白阳：“就是她小时候的一个铁盒，她很宝贝的，有好东西都往里面放。”

思庭樾闻言，一个圆形饼干盒在脑海中跳了出来，蓝色，深海的颜色，影像一晃一晃，他脑子更疼了。

“里面都有什么？”延夏又问，“院长，您仔细想想，哪怕不起眼，您也告诉我。万一是线索呢？”

“有发夹，蝴蝶结，玻璃球，还有一幅小画。”

小孩家家的玩意儿，连线索都称不上。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宝盒，白阳说的这些东西，从思庭樾的脑海中一件接着一件，鲜活地蹦出来。

.

凌晨3点。

白未已醒了，手机屏幕亮了亮，她点开，入目是一张月亮照片。

不同于满月，如一道纯白耀眼的弯弓，静静挂于穹顶。

看到思庭樾的消息，白未已并没有回复。

床头小灯亮起，她拿过枕边的小画，定神看了很久。

简笔画，笔触很稚嫩。

梳着两只小辫的小姑娘坐在少年的肩头，小姑娘伸上胳膊指着天穹之上的弯月。

画的背面有几行字，笔势流畅，自然洒脱。

很显然，字和画，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已已的愿望：和易辰哥哥过中秋节，一起看圆圆的大月亮！】

【批准。白易辰】

心口裂开的那道缝隙又变大了。簌簌冷风闯进裂缝，白未已手脚冰凉。

她起身走到寝室阳台，天上挂着月亮。

月光照耀，一些记忆里的画面跳了出来。

她记得。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和白易辰的约定。

福利院的孩子不比健全家庭的小孩。过节往往和社会善心人士的探望互相绑定，福利院的孩子必须准备节目，上台表演。

如果有大企业的捐助，那他们往往会提前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时间来排练节目。

中秋节是团圆节，白未已没有家人，和白易辰约好了一起过节。

她想过一个安安静静、不用表演节目取悦别人的节日。

看天上的圆月，吃甜甜的月饼。

她呼吸短了一瞬，当年和她约定好的少年，怎么会死了呢？

早上5点多，白未已洗漱完，特意挑了T恤和长裤，穿上了帆布鞋。没选玉桂狗帆布包，她选了一只印有临大字样的书包， 关上寝室门。

她走到校门外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零食和饮料，装到背包里。

白未已没有坐那辆去火葬场的公交车。

她跳上首班地铁，往城东的方向。

目的地是方家村后山。

白易辰的墓，就在山上。

她为前几天知道真相后没有立刻上山看他，感到自责不已。

从地铁站出来，步行200米。

从楼宇林立之中一下穿进杂乱拥挤的城中村，她没有放缓脚步，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后山，坚定地向前。

村头，强子大排档。

方大强打着哈欠打开卷闸门。

厨子拉稀一晚，挂水都没好，方大强亲自开店迎客。

店面的位置位于村头，紧邻地铁站，不少下地铁上班的社畜总会到他店里吃早餐。

拆迁的确切赔偿还没谈好，方大强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能开一天是一天，毕竟钱不嫌少。

他眯起眼，隔着长长的街道，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金属吱嘎摩擦的声音在晨雾间格外刺耳。

方大强拉上卷闸门。

太阳光散漫洒下，山里雾气还未散去。白未已拾级而上，湿润的风拂过她的头丝，带着山间清新的气息。

她无意欣赏山林美景，沿着山路，努力向上走。

白阳告诉的地方还算好找。

很快白未已看到半山腰那棵著名的香樟树。

她记得小时候来玩过几次， 香樟树树冠比记忆中大了一圈。

往香樟树里面走，她偏离主山道，离开规整的石阶，走进山林之中。

时不时会见到野坟。

野坟上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前来吊唁了。

白未已强忍心慌，看向一块墓碑，墓碑上的刻字里描绘的颜色早已褪色。依稀可辨墓主姓方。

这是方家村上一辈村民的坟墓。

她低声对墓碑道了声“抱歉，找错人了”，轻轻绕过野坟，往更深处走去。

眼前倏然开阔，前方有一条不大的溪流将山势划成两种不同的形态。

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边是嶙峋的山石。

那巨型山石上，偶尔会有野坟的轮廓。

白未已低头看了一眼备忘录上白易辰坟墓的位置，应该就是前面了。

身后浓郁的林间，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她告诉自己别害怕，因为易辰哥就在附近。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咔嚓，又一声。

林间暗处，有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