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秋夜 吃面且砸店（1/1）

2002年的中秋节，天空刮着瑟风，地上的落叶被刮得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悲风中的遗响。夜幕吻住了大地， 圆月皎皎，星光闪闪。

我上完补习班，独自走在回家路上，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乖庄，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麻袋，里面装满了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各种破烂。

我知道他一定会责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所以不等他开口就先发制人，开口问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捡破烂？万一碰见抓小孩的怎么办？”

他见是我，十分欣喜地说：“原来是你呀，我捡点矿泉水瓶，捡完就回去。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没呢。”

“我也没吃呢，我请你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我挠了挠头，笑着说：“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想吃烧花鸭，烧雏鸡，烧猪蹄，烧子鹅，卤煮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你请的起吗？”

“哎呀，这大晚上的，你给我报什么菜名？你要我给你摆一桌席吗，走吧，别的没有，去吃面条，大鱼大肉我请不起，但是面条管够。”那一刻我看到他目光如炬，眼神里满是光彩，平日里，他的眼神里都是孤独与忧郁。

“你好不容易请一次客，就准备请本公主吃烂面条子？”

他开着玩笑说：“你不喜欢吃面条吗？前面新开了一家面馆，听说味道还不错，要是吃不开心，你就把他店砸了。”他不等我的同意就拽着我的手开始往面条馆的方向走去。

“哎呀，你这个人说话越来越不着边了 ，吃个面条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又不是慈禧，一顿饭108道菜，就算是面条味淡点，咱也不能砸人家店呀，算了，小穷鬼，还是本公主请你吧。”

他瞪着眼睛说：“以前都是你请我，这次我要完成我很久以来的愿望，请你吃饭。”

我说：“不用啦！本公主知道你想感谢我，但你那来之不易的仨瓜俩枣还是攒着交学费吧，我爹是开厂子的，我家有钱。”

他一本正经地说：“宁宁，不管有钱没钱 ，你都得给个我礼尚往来的机会吧，你得让我感受到你给的一切都是友谊，而不是怜悯，我以后才能心安理得吃你送的东西，要不然你以后再给我送饭去，我宁可倒掉也不吃。”

“小嘴叭叭的，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要是把我得罪了，就没人搭理你了，你还礼尚往来，好，你请我吧。”

说话间已经来到面馆，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他满是光彩的目光看向我，轻声问我要吃什么。

我说：“你这个逼小子，领我来这种地方还能吃什么？吃鲍鱼龙虾海参吗？当然是吃面条啊。”

他点了点头说：“有道理。老板，来两碗牛肉面，多加点牛肉！”

店老板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了我们面前，我愣愣看着桌上的两碗面，面倒是不少，满满两大碗，但是每个碗里只有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于是我一拍桌子，对老板喊到：“你就弄这么两片牛肉，还薄的跟你马勒戈壁的上坟的纸一样，你觉得本公主不配吃牛肉吗，你打发要饭的呢，还是欺负小孩呢？你个狗娘养的，开黑店是吧？”

李乖庄见我要找事，马上劝阻我：“宁宁，别这样……”

我指着他的嘴说：“你先安静，闭嘴，别说话。”

老板哼了一声，用不屑地眼神斜着眼看向我，缓缓开口说道：“ 你个一张口就没家教的东西，不是我说你，五块钱一碗的面，你想要多少牛肉，你想吃肉去饭店吃去啊，别来我这里呀，去不起饭店就去找个村子，看看谁家的牛棚门没关好，趴到牛腚上啃去。”

我很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桌子上一拍说道：“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瞧不起谁呢？本公主就要这些钱的牛肉，不够就给我现炖。”

望着百元大钞，老板眼睛都直了，马上把钱揣进兜里，然后走进厨房端出来一盘牛肉。

望着桌上的牛肉，我琢磨着不对啊，按2002年的物价，一百块应该可以买好几斤熟牛肉吧，盘子里的牛肉怎么这么少，目测只有一斤。

老板冷冷说道：“老子这里卖的肉贵，100块钱一斤，爱吃就吃，不吃就滚出去 ，你他妈的。”

李乖庄站起来，义正言辞的说：“那我们不要这盘牛肉了，你把肉端回去，把钱还给我们吧。”

老板冲他大吼道：“都他妈的给你们切好了，你爱吃不吃，无论吃不吃钱都不退，不愿意回家拿脑袋撞墙去。”

我无奈的说：“算了，庄庄，吃吧，钱咱是要不回来的，我也不打算要回来。”

李乖庄语无伦次的说：“宁宁，我知道你家有钱，可是咱们不应该就这样迁就了这个开黑店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别哔哔了，快吃快吃，100块一斤的牛肉呀，就算是你耍脾气不吃，钱也要不回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算了，碰见这种无赖，钱指定是回不来的，本公主就暂时忍气吞声一下，谁让某人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上一回牛肉呢？说实话，我不知为啥，总是挺心疼他的 。

我俩狼吞虎咽，不到十分钟就把那斤牛肉和各自碗里的面都吃干净了。吃完后，李乖庄走进了厨房，我猜他肯定是希望店老板把那100块钱退给我们点，并且猜到他一定不会成功。

厨房里果然传来了大吼大叫的声音。

“你爹我还这么小，你欺负小孩好意思吗？把钱还回来。”

“要钱？别他娘的做梦了，我的牛肉是上等牛肉，就卖一百一斤，别找揍，赶紧给滚出去，别打扰我干活。”

随后厨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知道这是李乖庄在和店老板打架。

我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趁手的武器，只能抄起一把凳子往厨房冲去，我还没进去，李乖庄就低着头哭着出来了，我看见他右边的脸上有一个巴掌印，肯定是被重重扇了一记耳光。屁股上还有两个脚印，肯定是被重重的踹了两脚。

我安慰他说：“没事没事，不就是一点钱吗？咱不要了就是了。 挨揍了是吧？没事没事，这个仇咱不记下，咱这就报，咱不受这个窝囊气。”

他眼含着泪光说：“怎么报？你可别以卵击石呀，对不起啊，宁宁，他是大人，我是小孩，我打不过他，等我长大了，他也老成逼了，我以后有了本事肯定回来报仇，到时候看我踹不死他……”

“行了行了，别吹牛逼了，这样报。”说着，我把刚才我俩吃饭的桌子一掀，桌面着了地，桌腿朝了上，桌面上原来放着的两个碗，也就是我俩刚才吃饭的碗被摔的粉碎。

然后我快速冲到面馆放碗的柜子前面，把两米半高的碗柜推倒在地，几十个碗和盘子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我搬起一把椅子，冲着店铺临街的窗户就扔过去，窗户玻璃瞬间碎了，渣子碎了一地。

我的行为让李乖庄目瞪口呆，其他吃饭的客人也都呆愣愣的看着我，不敢说话。

我冲着那些望着我的食客说：“瞪着一双双狗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说完我依次走到他们桌子面前，把他们吃饭的桌子一一掀翻在地。

那群客人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他们想和我急眼。我便急忙冲着李乖庄喊道：“还愣着干嘛？想被这群瞪狗眼的揍吗？快跑呀。”边说边拽着李乖庄往门口跑。

面馆老板听见动静从厨房冲了出来，当他看到被掀翻的桌子、满地碎陶瓷、碎玻璃、怒不可遏的食客时，便大喊着弄死我个小逼崽子，随后马上向我扑来，我拽着庄庄拔腿就跑。

老板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跑边喊着：“操你妈的，敢砸老子的店，我今天非弄死你们两个小逼崽子。”

店老板体型臃肿，跑起来不如我们快，他最终还是没能追上我们。我们跑了几条街，便成功甩掉了他。

气喘吁吁的我坐在地上开始休息，李乖庄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笑嘻嘻说道：“ 想不到吧，我会扒手手法，在那个傻逼打我的时候我就悄悄把钱拿回来了，只要是在我的臂展之内，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别人身上掏出钱来，这个秘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厉害吧？快夸夸我。”

看见他笑嘻嘻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严肃的对他说：“这不是什么好技能，希望你永远不要再用你这个技能。”

“宁宁，我只是想……”

我教育他说：“我很严肃的跟你说，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别这样了，你虽然穷，但是不能偷不能抢，你就算是捡废品挣钱，我也觉得你是可敬的，起码你是在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但是你用这种屌手法，我会鄙视你，那个卖面条的欺负咱是小孩，你可以像我这样明着报复他，但是不要使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要当扒手，如果让我发现你再这样做，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对不起啊，宁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一定走正道挣钱。但是这钱我都拿回来了，你收着吧。”

我拿过那张百元大钞，撕了个粉碎。

李乖庄看到这情形，竟然哭了：“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看见他哭了，就只能抱住他，哄他说：“唉，算了算了，一个男孩子家的哭什么？ 知道错了就好， 那个卖面条的纯属活该，你这样让他分文没赚也算是报仇了，但是以后别再用这种扒手手段了，最好把这个手法忘掉。否则我就不原谅你了。”

他哭着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用这种办法了，因为不道德，也因为会让你伤心，我以后一定光明正大做人，我再用这种方法就剁我的手行不行？”

我说：“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你还不知道用这个手法干了多少坏事呢，你要是以后再用这种手法干坏事，就离我远点，我嫌你手脏。”

那晚，我们不欢而散 ，我扬长而去，只留下他一人原地哭泣。

第二天晚上，依旧圆月皎皎，依旧秋风瑟瑟，我们依旧肩并肩走在大街上，谁也不提头一晚发生的不愉快。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你个小穷鬼，能送我什么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拇指大小的石头，有白色的，灰色的，红色的，有的像心形，有的像花瓣的形状，有的像五角星，都很漂亮。

“哈哈，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你雕刻的？”

“对”

“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吧”

“好，本公主很喜欢，我会永远珍藏的，可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要不我抱你一下作为补偿吧。”

“你已经给的够多了，自从爷爷去世，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你给的东西叫希望。”

“庄庄，小孤儿，你为什么不去孤儿院?”

“福利院上门来接过我三次，他们都很温柔，人都很好，说话柔声细语的， 给我讲我不是无依无靠，我还有他们，说的我很是感动，但我怕爷爷偶尔回家看看的时候，找不着我，担心我。”

“庄庄，你说，人的命运……”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他清澈的眼眸望向远方，声音十分轻缓： “我觉得，人的命运就像这些石头一样，有的光滑，有的粗糙，有的贼硬，有的破碎，但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所在，我要学泰山上的巨石，让自己坚强且坚韧，只要我够顽强，我的命运坚不可摧。”

“小子，你可真不像个10岁的小孩，倒像个讲了十年课文的语文老师呀，我们打个赌吧，命运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啊，妮子，我相信！”

“你的命运，我的命运，都会越来越好”

“你的命本来就好，你有个开厂子的好爹，而我呢，户口本就一页，连个家人都没有。”

我不打算和他聊这么沉重的东西，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庄庄，你有梦想吗?”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奢望和幻想，唯一的梦想就是衣食无忧。你呢，宁宁。”

“本公主的梦想是和电视上的侠女一样，武艺高强，四处行侠仗义，嫉恶如仇，除暴安良。”

李乖庄说：“这个世界是奇妙的，说不定哪天这个梦想就真实现了呢。”

我说：“常言道侠以武乱禁，别说我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就算是实现了，我也会受到铁拳的打击的。”

我们闲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以前大人们严禁我经过的一大片树林，据说那个树林里有毒蛇，还咬死过人。

“庄庄，里面有蛇，蛇看见你，一高兴可能会送你上西天，你敢进去么？”

“有什么不敢的， 进去便是，小姑娘就是胆小。”

“庄庄，有毒蛇窜出来咬我怎么办？我好害怕呀。”

“放心，我会冲上去与蛇搏斗，就是死也要拽住蛇尾巴，等你跑远再死。”

我笑了，因为我就喜欢听这种慷慨激昂的话。

我们继续走，走着走着就看见前方有个水塘，银白的月光洒在水塘上，在秋风吹起的水波里勾勒出一道道迷离的光影，我坐在水边，静静感受这夜的波澜与宁静。

李乖庄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我一跳， 他喊叫着：“宁宁你瞧，有鱼往上蹦呢。”

我定睛一看，确实有条鱼一直往水面上方蹦，一蹦两尺高，然后又落到水里，激起一阵水花，马上又再蹦起来，再落回水里，一直这样不停。

我低声言语着：“这鱼怎么一直往上窜呀？难道它在水里透不过气？”

李乖庄说：“可能它更好奇和向往水面以外的世界吧。”

我问他：“傻小子，你想吃鱼吗？”

他两手一摊说：“想又怎么样？咱又不会捞。”

我得意的告诉他：“小子，本公主去年暑假可是学了一个月的游泳呢，我去把那条一直往上窜的鱼给你捉来吃。”

他拽了拽我的衣角，脸上满是担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庄庄，去年在夏令营，我可是得过游泳冠军的，捞条破鱼难道还在话下吗？。”

我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的秋水里，游到了水塘中间，来到了那条鱼的旁边，那条鱼见了人也不躲，还是一直在向上窜。

我趁着鱼往上蹦的时候，一把把那条鱼搂过来抱进了怀里，那条鱼身上十分滑溜，我一把没抓住，让它又逃回了水里。那条鱼想要游走，我紧急冲着水面下使劲一砸拳，正好砸中了鱼脑袋，那条鱼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肚皮朝上浮在了水面上。

那条鱼足足有五六斤重， 我拽着尾巴把它拖到了岸边，准备把它用石头刮刮鳞，捡点柴火烤着吃。

正在这个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慌里慌张又怒不可遏的声音：“你把我的鱼弄死了？这条鱼你们不可以吃， 这是我喂了药的实验鱼。你赔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