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皆醉，他却独醒（1/1）

牛岛满召开的反攻作战问题会议在日军第三十二军首里地下“L”形司令部举行。司令部设在地下坑道，全部用钢筋水泥做了加固，水泥顶上还有几层交叉的圆木。为修筑南部工事，日军共采伐了20万棵大树。坑道十分坚固，能承受1吨重的炸弹直接轰击。纵向坑道中有发电设备、航空通信室、军医室、病房、情报室、电台室、食堂；横向坑道则是日军冲绳战区的指挥中枢，设有司令官及参谋长办公室、作战室、会议室、密码室、地空和地海电讯中心。由于正值高温雨季，坑道内闷热、潮湿，空气混浊不堪，但是在美军暴风雨般的炮击声中，却给里面的人们以安全感。

会议刚开始，一向沉稳的牛岛满激动地说：“冲绳战役已经进行了20多天，诸君与鄙人共同奋战，艰难抵抗，迫使敌人始终无法占领，冲绳在帝国将士的手中已经成为帝国本土的前哨。望诸君为此目的继续奋战！”

说罢，他以少有的严峻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继续说：“自敌人登陆以来，敌兵骄横肆虐，残杀我同胞，践踏我国土。为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我决定配合战时大本营的‘菊水’特攻，向敌发起反攻，夺回读谷等机场，使冲绳变成保卫本土的防波堤。”

话音刚落，满身酒气的参谋长长勇说：“我完全同意将军的意见。前一阶段，敌陆上部队的攻势屡被我败，伤亡惨重，敌海上力量遭我“神风”勇士的大量杀伤，士气低落，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时机。”

几个师旅团长也赞同反攻。藤冈说：“身为帝国军人应杀身而成仁，整日躲在阴湿黑暗的洞穴坑道，过着鼹鼠般的生活，算是怎么一回事？我的部队基本完整，具有较强的攻击实力，恳请将军早下反攻命令！”

在一片赞同反攻声中，唯有八原没有出声，他觉得牛岛的变化太快了。两天前，还诚恳地向他表示歉意，拜托他为坚守防御尽职尽责，现在又全变了。八原面色淡漠，旁若无人。

“八原，有何意见？”牛岛问。

“真想征求我的意见？”八原不免有些动气。

“当然。”

“胡扯！”八原脱口骂道。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要知道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日军中，这种现象是极其少见的。

八原毫无顾忌地说：“太平洋战争打了3年，难道诸君还没有认识到美国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国家吗？美国人精于算计，从来不会白白浪费金钱与生命。从瓜岛争夺战到硫磺岛战役，美国人每次都有新的战法，都使用了新的武器，从不恪守陈规，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们从不在意丢掉任何传统的东西。我们呢？为什么要抱着‘进攻第一’旧思维不放？难道宁肯战死也不投降就是帝国军人的战斗目的吗？我们的目的是保卫帝国。这几年，我们在战争中已经学会了如何抗登陆作战，迫使美军流的血一次比一次多。但是，我们做得还不够，我们应该把用德意志进攻精神练就的皇军变成一支防守型军队，这是战争的需要。现代战争理论告诉我们，1名依托工事的士兵能抵御3名进攻的士兵。自瓜岛战役后，美国人占领了太平洋无数个岛屿，迟迟没有踏上大日本帝国领土的原因就在于此。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防守，逞匹夫之勇呢？当下，美国人占有绝对制空权和制海权，却没有占领冲绳，就是因为我们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他们的火力优势无处发挥。他们巴不得我们跳出坑道打反击，试问反击一旦失败，我们还有力量守住坑道及防线吗？”

八原分析缜密，表达有条有理，在座者无言以对。这时，日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派来参与战事的高级参谋清冈永一大佐站了起来。清冈打算在冲绳一展身手，却遇上了强劲的对手八原。刚来冲绳时，两人交往甚密，经常通宵达旦饮酒长谈。清冈没有想到八原城府极深，当他从清冈口中套得塞班岛和硫磺岛的有关情报后，便渐渐疏远了他。登陆日越接近，八原越冷淡。战役打响后，八原完全抛弃了清冈。清冈本来是反对反攻的，但是他想报复一下八原，于是一改初衷：“我不同意八原君的意见，因为这是懦夫之见。美军在冲绳的地面部队包括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两部分，所受训练各不相同，军人信条和战术意识也截然不同。论作战能力，只有海军陆战队可与我们相匹敌，陆军则差多了，因为美国陆军中士兵大为新兵，士气低落，厌战思想严重，特别是他们的步兵第二十七师，我早在塞班岛就领教过了，是素质最差的一支军队。”

说到这儿，清冈扫视一下会场，见大家都在专心听，便兴奋地说：“美军顺利登上冲绳岛后，先是盲目乐观，以为我们不堪一击，骄横闯进；后来，遇到我们顽强的抵抗，伤亡惨重，官兵士气开始下降，于是开始调整部署，围而不打，企图将我们封锁在冲绳岛以南。我认为，我们应该趁美军疲惫、士气低落之机，发起猛烈的反攻，振奋官兵士气，把冲绳保卫战推向新的高潮。”

牛岛插话：“清冈君是否考虑过敌人的海军优势？”

清冈说：“敌人是拥有海空控制权，并占有火力优势，但是我们与敌人犬牙交错，敌人会投鼠忌器，这样就很难施展他们的火力优势，而我们则可以发挥近战中白刃格斗的长处，以长克短。我想，任何不被敌人炮火吓怕的帝国军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牛岛来了兴致，询问反攻的突破口应选择在哪个方向。

自从上岛以来，清冈从未受到如此注视，难免有些受宠若惊：“承蒙司令官信任，我认为突破口应选在敌军的接合部。我们应从安波茶和幸地之间突破，这里正是敌陆战第六师和步兵第二十七师的接合部。突破后，经棚原、南上原，直捣中城湾，切断并包围敌步兵第二十七师大部和第七十七师一部并加以歼灭。”

清冈的话使牛岛等人大为振奋，赞不绝口。牛岛下令各部队抓紧时间准备反攻，并叮嘱第六十二师团师团长藤冈武雄和第二十四师团师团长雨宫巽一定要守住前田高地。

会后，长勇拍拍八原的肩膀，有些揶揄地说：“八原君，多虑了，要死咱们一块儿死，快点儿制订反攻计划吧。”

八原脸色苍白，一声不吭。自从军以来，一向自负的他从未受过如此对待。他心想，等着瞧吧，还不知会怎样呢。我不能让你们明白防守的重要性，美国人会用枪炮教会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