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去无回的自杀作战（1/1）

23时20分，美军“科尔杭号”驱逐舰沉没。

深夜，美军“柳特兹号”和“纽康姆号”驱逐舰被友舰拖到庆良间锚地。“神风”特攻队员只经过几天的培训，根本不懂空中作战的战术。其实，他们也不需要懂什么战术，只要撞上美舰就行。在美舰绵密的空中火力打击下，日机损失惨重，百余架被击落。

田边川一有些沮丧，却又无能为力。他抱着以死殉国的念头寻找攻击目标。突然，他发现右下方海面有1艘军火船，于是率4架自杀飞机流星般俯冲下去。猛然间，他感到机身一震，一股浓烟随之从后面扑来。田边川一意识到飞机中弹了，紧紧把握住操纵杆，在接近海面的一刹那，把欲坠大海的飞机忽地拉起，掠海直扑美军3万吨级“胜利号”军火船右舷，将炸弹送入船内。该船爆炸后瘫痪，随波逐流了一天后，被美军自行击沉。

正当田边川一海军少佐率领“神风”特攻飞机在冲绳附近海面左冲右撞、血肉横飞之际，日军联合舰队总司令丰田副武在九州鹿儿海军基地签发了一项命令：“帝国命运在此一战。卑职已号召组织一支海面特攻部队，以进行壮丽无比的英勇突击作战，以此举振我帝国海军声威，发扬帝国海军战斗之光荣传统，以光耀后世。各部队无论是否特攻部队都要下定决心拼死一战，彻底消灭敌舰队，为皇国奠定永固根基。”

丰田副武的语气非常沉重。自从中途岛惨败后，曾在太平洋海域不可一世的日军联合舰队一败再败：马里亚纳海战使舰队的舰载机遭到毁灭性打击，完全失去了海空控制权；莱特大海战又使舰队航母几乎丧失殆尽，失去了远洋作战的能力。

战争不可能进行下去了。丰田深深意识到这一点，至少在他手里，联合舰队永远无法再现昔日威风。他的前任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堪称世界海军史上的怪杰，竟落得个折戟荒野的下场；另一前任古贺峰一海军大将也算得上海军怪杰，最后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到这儿，丰田暗自叹息，知道自己的才能远不及他们，回天乏术，唯一的办法就是实施这种自杀性攻击。他决定让第二舰队司令、前海军军令部次长伊藤整一海军中将率领联合舰队的最后一点儿主力拼死一战。

丰田让副官叫来参谋长草鹿龙之助海军中将，准备派他去濑户内海向伊藤传达和解释这次任务的特殊意义。草鹿龙之助是联合舰队的一员老将，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几乎参加了所有重大的海上战役。其兄草鹿龙之介海军中将精通海军航空兵理论，是山本五十六的得力谋士和珍珠港奇袭作战设想的提出者。可以说，草鹿家族与联合舰队有着深厚的感情。

草鹿听了丰田的指示，暗暗吃惊，并极力反对：“特攻舰队作战闻所未闻，伊藤将军的第二舰队是帝国海军仅存的力量。目前敌兵浩大，登陆本土在所难免，未来还需第二舰队与敌拼杀，怎可令其轻易出击，自杀特攻，还望司令官从长计议！”

丰田叹道：“草鹿君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冲绳乃帝国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不啻于洞开家门，怎可轻易放弃。即使为将来保卫本土作战考虑，以区区一支舰队能阻止强大的敌人吗？不如今日拼死一战，或有挽回战局的一丝希望。”

说罢，他递给草鹿一份文件：“这也是海军部的命令。”

草鹿接过文件，见是海军次大臣兼海军特攻部部长井上成美海军中将起草的组成特攻舰队的意见书，及川古志郎军令部长在文件眉头上签的几个大字：“同意，着丰田副武司令长官即办！”

草鹿看完后，潸然泪下：“帝国海军完了！看来只能执行命令了。”

草鹿随即飞往濑户内海基地，向第二舰队司令伊藤整一传达作战命令：“全舰队拼死猛进，以‘大和号’战列舰、‘矢矧号’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组成海上特攻队，协助帝国陆军和航空兵歼灭冲绳岛附近的美国护航运输队和特混舰队。若有可能则一举登陆，以陆军形式出现，与敌军展开短兵相接的决战。”

日军打算以10余艘舰船和2000名官兵的特攻舰队击败庞大的美国舰队，并在冲绳登陆作战，可谓是异想天开。这种盲目的顽强与乐观唯一的作用，就是鼓励官兵们送死。

伊藤听完命令后没有作声，室内静得可怕。这位前海军军令部次长深知这次作战只有灭亡，至于其他，不过是骗人的谎话。伊藤沉默良久，问道：“如果舰队在中途受到重创，不能继续前进，该怎么办？”

草鹿无法回答伊藤的问题，他甚至希望伊藤拒绝执行这次作战，于是说：“你们自行决定！”

“明白了，”伊藤没有像草鹿希望的那样，拒绝执行命令，只是说，“请不必为我不安，我很平静，没什么值得遗憾的，我心甘情愿出征。倘若我为国战死，请阁下看在同仁的分上，代为照顾我的家眷，我的女儿还没出嫁，儿子还在上学。”

草鹿含泪答应了伊藤的请求：“将军尽管放心，这是帝国的最后机会，也是联合舰队的最后机会，拜托了！”

说罢，两人挥泪告别。

送走草鹿，伊藤立即召集全舰队将校军官开会，传达特攻作战命令。众军官听完，神色各异。第二驱逐舰队司令古村启藏海军少将起身问道：“让我们装载只能到冲绳的油料，又没有空中掩护，这分明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自杀作战，怎么能登陆冲绳支援陆军呢？”

伊藤不知如何回答古村的问题。“大和号”战列舰舰长有贺幸作帮伊藤解了围，他说：“我完全理解这次作战的意义，只有抱着为帝国无畏赴死的信念才能挽国家于危难，何必多思。”

驱逐舰长出身的有贺是个非传统派出身的海军军官，47岁就谢了顶，平日不修边幅，性格豪放，在下级官兵中有很高的威望。古村是一个传统型海军军官，对有贺的作风素来看不惯，听有贺揶揄自己杞人忧天，不满地说：“征战乃生死攸关的大事，不考虑成熟，何以制胜？”

有贺说：“考虑过多会踌躇不前。身为帝国军人，怎能怕死？”

古村见有贺嘲笑他怕死，不禁大怒：“你不过一介狂人罢了，怎知死的意义？武士道虽告诉我们，武士活着的时候要随时准备死，然而这并不是说他们应该毫无意义地死。现在不是生命轻易浪费的封建时期，是20世纪，我们要打赢这场战争，不要总是想到死！”

有贺还想争辩，“矢矧号”巡洋舰舰长原为一站起来说：“我非常理解古村君和有贺君的心情，身为帝国军人怎么能怕死呢？但是，死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应抱必死之决心争取胜利！”

原为一的话缓解了会场的气氛，伊藤赞同地点了点头，起身说：“各位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请执行命令吧。‘皇国兴亡，在此一战，各员备励努力！’30年前，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以此口号激励全体官兵，在日本海打败了强敌俄国海军。今天，我们全体将士要发扬东乡前辈不畏强敌的勇猛精神，与美国人决一死战！”

“愿为天皇陛下尽忠！”众将校军官应声起立，齐声呼喊。悲壮的气氛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原为一回到舰上，为全体官兵举行了一次壮行宴会。宴会的气氛狂暴喧嚣。原为一向众官兵传达了联合舰队的命令，训示道：“我们的任务看起来像是自杀，也的确是这祥。但是，自杀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胜利！帝国军人不是被赶上祭坛的羊群，而是天皇的勇士。本舰一旦受重创或被击沉，你们要毫不犹豫地逃生，活下去再战，切不可自杀，而是活下去打败敌人！”

“万岁，大日本帝国！”

“万岁，‘矢矧号’！”

“为报皇恩，万死不辞！”

阵阵口号声，滚过甲板，冲破浓雾，被海水吞没。

有贺舰长回到“大和”舰上，若无其事，与众官兵谈笑风生，仿佛参加一次平常的例行演习，而不是特攻作战。他先把官兵召集在甲板上，整整衣冠，向大家宣布特攻作战命令。最后，他解开风纪扣，两手挥动着喊道：“望各位发扬杀身成仁的攻击精神，不要辜负全体国民的期望！”然后，他让官兵回到大舱室，痛喝诀别酒。

安排停当后，有贺与几个军官坐在指挥舱痛饮。“干，‘大和’舰诸君，干了这一杯！”说罢，他环视众军官，哈哈大笑，一饮而尽。众军官随之饮尽杯中酒，他们都清楚此次将一去不归，反倒无所顾忌了。酒宴散后，有贺嘱咐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做好出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