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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平治天下,舍我其谁(1/1)

孟子和弟子们在前往大梁的路上。五十多岁的他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命运有无数种可能,自己还没有实现推行仁政的理想。

虽然孟子未实现其政治理想,但是他游历诸侯的队伍规模,却远胜于孔子。

孔子周游列国,那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如同丧家犬一样。而孟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弟子彭更问了孟子一个非常可爱的问题。

“几十辆大车跟着您,几百号人追随您。咱们从一个诸侯国吃完,再到另一个诸侯国去吃。这样不太好吧?”

在弟子眼中,孟子师徒一伙人成了一群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吃货大军。

孟子哈哈笑道:“如果这样做不好的话,那我们在途中连诸侯给的一篮子饭都不应该接受。其实这样做是符合道理的,你看舜不是从尧手中接过了天下,这过分吗?不过分呀!”

公元前320年,孟子来到了大梁城,即将与魏惠王相见(魏国都城在大梁,魏惠王又被称为梁惠王)。

此时年迈的魏惠王如同风中残烛,要知道他年轻时,魏国那可是天下小霸王,而今刚经历过马陵之战,齐国全歼魏国主力,太子战死。西边的河西郡又被秦国抢夺。南边的楚国趁火打劫。

一落千丈的魏国再也无法实现昔日的荣光。

魏惠王求贤若渴,听说著名学者来到大梁,立刻安排接见。

孟子每次求见国君,都像是一次相亲。每一次相亲,双方都满怀憧憬,可是每次都失望而归,发现双方都不是自己的意中人。

魏惠王:“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你会给我们国家带来什么利益吗?”

孟子:“大王不要讲利益,有仁义就足够啦!如果大王只讲‘如何有利于国家’,大臣也会说,‘如何有利于自己的封邑’,士和百姓也会说,‘如何有利于自身’。上下争夺利益,那国家就危险了。一个拥有万乘之国的国君被弑杀,那一定是拥有千乘战车的大夫所为;一个拥有千乘之国的国君被弑杀,那一定是拥有百乘战车的大夫所为。如果轻义重利,人就会不知足。有的人会丢弃自己的父母,有的人会不顾自己的君主。大王要讲仁义,千万不要谈利啊!”

史书上虽然没有写到魏惠王的反应,但是可以猜到他此时的心境。

魏惠王一定心想:“难道你是从几百年前穿越过来的?”

自从三家分晋后,天下诸侯齐刷刷地迈入战国时代,时代的主旋律就是变法图强、中央集权,而且魏国是第一个带头搞变法的。大臣都是只拿工资,没有股份的打工仔,即使有封邑那也没有兵权与行政权。哪怕你位极人臣,国君说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战国时期国君的非正常死亡率断崖式下跌。春秋时的臣弑君现象对于战国时期国君来说,那只是遥远的传说。

听完后,年迈的魏惠王只是笑笑,他明白自己遇见了一位可爱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没有坏心眼,可以留在身边聊聊学术。

年迈的魏惠王回顾自己的一生,感觉自己也算勤勤恳恳,可是到了晚年为啥不复当年的辉煌。于是他又把孟子拉过来唠嗑,这就是我们中学课文里背的一篇课文《寡人之于国也》。

魏惠王问:“寡人治理国家,已经很尽心了。河内发生大饥荒,就把受灾群众迁移到河东,把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内去。当河内发生饥荒时也是这样做的。而别国国君没有这样尽心尽力的。可是邻国百姓没有投奔我,我国的民众也不见增多,这是怎么回事啊?”

孟子:“大王曾经喜欢打仗,那我就用战争来做比喻。战鼓一旦敲响,战斗就打响了,有的士兵贪生怕死,丢盔弃甲拖着武器逃跑,有的跑了一百步,有的跑了五十步。因此跑了五十步的人嘲笑跑了一百步的人。大王,你说这样对吗?”

魏惠王:“不对,他只不过没有跑到一百步,其实还是逃跑。”

孟子笑道:“大王如果明白这个道理,就可以让本国的百姓比邻国多。不违背农时,老百姓种的粮食就吃不完;网孔小的渔网不入池沼,鱼鳖都吃不完;按照树木的生长季节进入森林砍伐,木材就用不完。老百姓生活富足,他们的生死也就没有遗憾了,这是王道的开端。五亩宅田周边种上桑树,五十多岁的人可以穿上丝绸;鸡猪狗鸭不失时节的养殖,可以让七十多岁的老者吃上肉;一百亩的农田按照时节耕种,数口之家就不会挨饿;注重乡村学校的教育,强调尊敬长辈的道理,须发斑白的人在道路上负重时,就会有人帮忙。如果能把上述所讲的全部做到,必然在天下称王!”

对话里,我们看到孟子理想的王道政治。

所谓王道就是像尧舜那样的先王的统治之道,他们推行仁政。可是这些明君都是上古的人,怎么实施仁政,谁都没有见过。为此,孟子解释了一番,要让老百姓过上小康日子,还要对老百姓进行道德教化。

魏惠王听完后,觉得有道理,谦虚地说:“我愿诚心诚意地接受先生指教。”

孟子:“杀一个人,用木棒和用刀剑有何区别?”

魏惠王:“没有区别。”

孟子:“同理,用政治手段和刀剑杀人有何区别?”

魏惠王:“没有区别。”

孟子:“厨房里有肉,马厩里的马吃得膘肥体壮,而百姓却面带饥色,野外有饿死的人,这如同是放任野兽去吃人。野兽吃人尚且令人憎恨,国君作为百姓的父母,自己治理下的百姓处于生死边缘,国君的意义何在?”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能听明白,孟子是在炮轰魏惠王。

如果这是在魏惠王年轻的时候,孟子早就被砍了。可现在的魏惠王已经是一位彻底失败的垂暮国君了,他只想在临死前给自己一次救赎,救救这个千疮百孔的魏国。

魏惠王听后,长叹了一口气。

“魏国曾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到了我这一代,在东面被齐国打败,太子战死;在西面被秦国侵吞了七百里疆土;在南面被楚国羞辱。我很愧疚,我想替死去的将士洗刷屈辱!”

孟子:“如果大王能施行仁政,轻徭薄赋,减轻刑罚,重视农耕;青壮年能学习孝悌忠信,在家孝敬父兄,在外侍奉长者,即使手里拿着木棒,也能打击秦、楚两国的重装步兵。有的国家压迫百姓,让百姓家人受苦受难,大王可以去讨伐他们,必然没人敢对抗您!所以‘仁者无敌’,希望大王不要犹豫!”

魏惠王听完后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不需要打仗就能让国家富强的方法啊!

虽然魏国衰落,但好歹是七雄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子仿佛看到了自己推行仁政的希望。

可惜,就在孟子来到魏国的第二年,魏惠王死了。

魏惠王死后,魏襄王继位。

孟子第一次见到魏襄王时,就感觉眼前的这位大王,一点儿君王气质都没有,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人。

新继位的魏襄王跟他父亲一样,对魏国的局势忧心忡忡。他对孟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抛出了一个宏大的问题:

“天下能安定吗?”

孟子愣住了,自从周天子东迁洛邑以来,天下乱了数百年,从未安定过。不过他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统一就能安定!”

魏襄王惊愕了,现在魏国不被他国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孟子竟然提到了统一天下,难道孟子手里有让魏国开挂逆袭的方法吗?

“谁能一统天下?”魏襄王急忙问道。

孟子:“不喜欢弑杀的人就能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对于战国众多诸侯来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敢做这个梦的国家,也就秦、楚、齐三个重量级大国。孟子认为,在乱世之中,百姓惨遭屠戮,他们都渴望施仁政的国君,如果这样的国君出现,必然民心归顺,实现天下一统。

现实总是让理想主义者啪啪打脸,就在孟子说完这句话的一百年后,虎狼般的秦国如同压路机一样,灭了六国,一统天下。

表面上看是孟子错了,秦国使用武力实现统一,可秦帝国只存在短短十余年,便灰飞烟灭。

用汉代才子贾谊的一句话来解释秦帝国灭亡的原因:“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理想主义者在现实社会中,看似在做以卵击石的傻事,可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他们却是胜利者,其思想化为亘古不变的真理。

孟子是一位清高的人,他看不上的人,一刻也不愿多交。

很快孟子和弟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大梁城。

大梁城位于中原腹地,曾经魏惠王造的天子之都,经历多次战火,变成战区房。中原在诸侯眼中是一个肥美之地,更是适合打仗的战场。孟子一路上经常看见曾经战火纷飞的战场遗址,多少破败的城市,多少白骨兵器裸露在蔓草之中。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多乱的世道呀。

孟子发出了对时代的怒吼。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天子不仁不能保全四海;诸侯不仁不能保有国家;卿大夫不仁不能保有宗庙;士人与庶民不仁不能保有自身性命。如今憎恶死亡却喜欢干着不仁的事,如同厌恶酗酒却偏要喝酒。)”

天下必须靠仁义才能一统,而符合条件的,孟子想来想去也只剩齐国了。

秦国如同豺狼虎豹一样,楚国又崇尚道家,而齐国开放包容,国力昌盛,正是自己思想的最好试验田。更重要的是,和孟子不对付的齐威王已死,现任齐宣王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国君,也礼贤下士。

就去齐国吧!

孟子再次回到自己快意过也失意过的临淄城,他曾在稷下学宫修炼自己的学问,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现在孟子再次回归,就是要将自己的学术思想变成一套无懈可击的利器,借助君王的权力实现自己心中仁爱的世界。

齐宣王是一个比他老爹更有作为的国君,听说孟子回到齐国,他封孟子为“客卿”。

一心想号令天下的齐宣王,第一次与孟子见面,就向孟子请教。

“先生,能告诉我齐桓公与晋文公的故事吗?”

孟子听了很不高兴,他可是主张施仁政、行王道,而齐桓公、晋文公却是霸道政治的杰出代表人物。去解释齐桓公、晋文公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孔子的门徒从不谈论齐桓公、晋文公,因为我从来没听过。如果要说的话,不如谈谈如何用王道!”

学富五车的孟子,为了怼齐宣王,故意说自己没听过齐桓公、晋文公,这是多么的有骨气。

其实齐宣王的提问也反映出,诸侯一直追求的是霸道政治。

“王道”与“霸道”是一两个水火不容的政治理念。“霸道”是通过强权与武力来扩展实力;“王道”是通过仁政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从春秋到战国,无数小国被吞并,能活到最后的都是能打能杀武力强大的诸侯。“霸道”政治在他们眼中是数百年来经过无数鲜血检验出来的真理,闻起来是真香啊!

孟子不光要与其他学派战斗,同时也要与诸侯脑中的“霸道”思想战斗。他大力批判霸道思想。

“想凭借武力称霸天下的国家,它称霸的条件必须地广人多。而依靠仁政也可以称王天下,而称王天下的条件不一定是要大国。商汤凭借七十里的土地,周文王凭借百里的土地,最后称王天下!倚靠武力让人一时服从,但内心却是抗拒的。只有倚靠道德手段让人服从,才会心悦诚服。”

可惜齐宣王一心想成为独霸天下的君主,学术大家孟子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齐国装点门面的装饰品而已。

孟子却仍像充满理想与激情的少年一样,坚持向齐宣王劝谏。

先秦时,做臣子的劝谏国君都很高明,他们会通过寓言故事,或者在提问里故设陷阱,来巧妙地规劝国君。不会像后代王朝大臣那样,奋笔疾书,言辞犀利,君王要是不听劝,直接拿脑袋撞墙,搞得不练个铁头功都不好意思当谏臣。

有一天,孟子求见齐宣王,提了一个问题。

“有一个人去楚国出差,把妻儿托付给朋友照料。等他回来后,发现妻儿忍饥挨饿。对待这样的朋友,该怎么办?”

齐宣王:“那还用说,直接断交呀。”

孟子:“如果你的官吏不能管理好下属,该怎么办?”

齐宣王:“直接撤职呗!”

孟子:“如果一个国君穷兵黩武,老百姓没法过日子,国家治理得更是一塌糊涂呢?”

齐宣王听完后,明白孟子指的是自己。现场气氛十分尴尬,齐宣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了。

被齐宣王当成摆设的孟子很无奈,他再次来到自己曾经战斗与成长过的稷下学宫。在自己离开齐国的这段时间,稷下学宫有故人离去,也有新人进来,他将要在这里继续完善自己的学说——性善论!

孔子看重“礼”与“仁”,他说过“克己复礼为仁(克制自己,一切按照礼做就是仁)”。

子思借爷爷孔子之口加上了“义”字,在自己的著作《中庸》里写道:“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心中有仁爱的人才是人,爱护自己的亲人是最大的仁;义就是做事得当,尊重贤能的人是最大的义;爱亲人要分亲疏远近,尊重贤人要有贵贱等级,以上两者都源自礼。)”

我,孟轲,作为新时代的儒家旗手。到了我这辈,我要把仁、义、礼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还要再加上自己的原创,最终为我所用。

于是孟轲在仁、义、礼后加上了一个“智”。

“仁、义、礼、智”是人从一出生就具有的善心。为了解释“仁、义、礼、智”,孟子创设了一个思想实验。

人们突然见到小孩将要掉入深井里,都会有惊惧同情之心,想要上前拉一把,这并非要与孩子父母拉关系,并非为在邻里亲友之间沽名钓誉,也并非因为厌恶孩子的哭泣声,所以说,恻隐之心是人固有的。

没有恻隐之心的人,没有羞耻之心的人,没有谦让之心的人,没有是非之心的人,他们都不是人!

恻隐之心是“仁”的端倪,羞耻之心是“义”的端倪,谦让之心是“礼”的端倪,是非之心是“智”的端倪。因此“仁、义、礼、智”又被称为“四端”,它们成为“性善论”的四大基石!

君王如果将“四端”发扬光大,就可以称王天下,假如丢弃“四端”,连父母都难以保全。

孟子不停地向齐宣王游说自己的思想,可是齐宣王始终听不进去。

终于有一天,齐宣王紧急召见孟子。孟子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宣王竟然主动召见自己,难道齐宣王被自己感化了,要当尧舜一样的君主?

齐宣王才不想当尧舜,他要向燕国宣战!如何管理战后的燕国,齐宣王想听听孟子的意见。

一听齐宣王要打燕国,孟子知道以一己之力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这个好战的国君了,于是规劝国君在占领燕国后推行仁政。

“大王如果在燕国推行仁政,燕国百姓一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齐宣王听了之后,连连点头。

齐军攻入燕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荡平了燕国的抵抗势力。

胜利来得太快、太轻松,让齐宣王得意忘形,忘记了孟子推行仁政的教诲,他把燕国当作不限额度的提款机,对燕国百姓疯狂压榨。最后,齐军遭到燕国百姓的殊死抵抗,损失惨重的齐军只能撤军回国。

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的齐宣王,后悔自己当初没听孟子的话。而此时的孟子已经对齐国彻底失望,两代齐王父子都没有听自己的话,那我还是走吧。

孟子带着自己的弟子又离开了临淄。

车子渐行渐远,孟子转身望着身后繁华的临淄城,感慨良多。

不受国君重视,临淄只是临淄,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装裱门面的稷下先生。如果受到国君重视,那临淄才是施展自己盖世才华的大舞台。

走着走着,孟子来到了一个“昼”的地方,“昼”离临淄城不远,他选择在这里暂时歇脚。

这一歇就是三天!

孟子为什么不走呢?

他在等一个人——齐宣王。

齐宣王第一时间就收到孟子不辞而别的消息,他想派使者挽留孟子,可是自己主动挽留孟子,无异于向臣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太没面子了。孟子在“昼”停留三天,就是给齐宣王一个台阶下。可惜齐宣王却无动于衷。

等了三天,孟子见没有使者来,就收拾行李准备走人了。

路上孟子很难过,对齐国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齐国可以说是孟子的第二故乡,是他游历生涯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国家。在临淄他历经了学术大碰撞,构建了自己的思想圣殿。

弟子充虞看见老师一路上表情沮丧,问道:“老师,您看起来不高兴呀。您曾经教导过我们,君子不能怨天尤人呀。”

孟子愣住了,没想到弟子看出了自己的内心,他停下马车,把众弟子叫到面前,开始了现场教学。

“此一时,彼一时。历史是一个轮回,每隔五百年将有一个王者兴起,同时还会出现圣贤人物。从周代开始,已经过了七百多年,从年数上来说,已经超过了五百年,应该出现圣贤了。”

弟子怀着恭敬的心情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老师。

孟子对着上天喊道:“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上天还没有想要平定天下,如果想平定天下,当今之世,除了我还能有谁?)”

话音刚落,孟子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和他一样愤愤不平的弟子,他沉下声音说道:“回邹国,我们著书立说,哪也不去了!”

公元前312年,耳顺之年的孟子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邹国,他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余年,直到生命的尽头。

孔子、孟子都是命里缺官,官运不顺,即使当了官,也不是手握重权的大官。但这对中国文化来说,是一大幸事,历史上少了一位职业官僚,却多了一位影响深远的大学者。

孟子最崇拜的就是孔子,《论语》是孟子枕边读物,一有空就翻翻看看。他回到邹国后,就效仿《论语》,与弟子公孙丑、万章一起编书,后世将这本书称为《孟子》。

提到《孟子》,我们知道它是儒家四书里的一本,其文学性是四书里最高的,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磅礴大气”。

相比于都是片言只语的《论语》,《孟子》一书强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里面经常出现大篇幅的散文,更有逻辑严谨的辩论文章。在先秦散文大家中,能与孟子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庄子。

可惜的是,孟子一生游历列国,不光游说自己的学说,还要教学,更要与人论战。忙得不可开交的孟子这才让闲云野鹤般的庄子在文学造诣上压自己一头。

放下了执念的孟子,一边写书,一边授徒,过上了属于自己的闲散日子。

据考证,孟子活了84岁!这在当时绝对是超级寿星。

遇到老寿星,很多人会请教长寿秘诀。面对前来求教的人,孟子也没有告诉人家他吃什么保健品,做什么健身项目,而是说了一句玄而又玄的话:

“我善养浩然之气!”

孟子的弟子公孙丑不理解,向老师求教。孟子仰天思考了很长时间,一直在想如何向弟子解释。

“这个有点难解释。浩然之气既宏大又刚强,如果用正义来培养它,就可以让它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浩然之气必须与义和道相结合,没有它们,浩然之气就没有战斗力。浩然之气是正义在人的内心长期积累而成的,不是从外界获得的。如果做了亏心事,浩然之气就会消失。”

打个比方,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叫浩然之气的种子,这颗种子必须用正义作为土壤,用道做肥料来滋养。浩然之气茁壮成长后,充满了满满正能量,让人无所畏惧,敢于与邪恶势力作斗争。

正所谓“浩然之气,至大至刚”!

浩然之气成为无数文人修炼内心的终极目标,更成为现在无数民间养生机构的一大卖点。唐代大诗人孟浩然的名,直接就取自“浩然之气”。

晚年孟子,一边养生一边著书,他与弟子合著的《孟子》成为流传千古的著作。这本书也成了儒家经典里最光芒万丈的一本书,因为这本书为底层百姓呐喊,更有让专制君王畏惧的“民本”思想。

儒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个人要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听从上级的安排,不要跨越自己的等级。孟子也很认同,可是他经常与杨朱、墨家学派论战,于是搞笑的一幕出现了。

如果仔细观察中国古代几次思想攻击,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攻击某派最凶的人,往往受那派影响最大。因为想要打倒敌人,就要深入研究敌人的思想,寻找其破绽。孟子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研究对手的思想与书籍,虽然知道其有害,但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最后竟被洗脑了。

杨朱讲为我,墨子讲平等,孟子受此影响,讲民为贵!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意思是,老百姓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土地神与谷神,国君的地位最轻。想要名正言顺地当天子,必须赢得万民的拥护;想要成为诸侯,就得获得天子的承认;想要当大夫,就得获得诸侯的承认。诸侯不好好治理国家,就得换人来干。

这话不光是在战国,甚至于在中国历代王朝都让君主听得浑身不舒服。作为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怎么地位还不如老百姓。

如果说“民为贵”只是让统治者听得不舒服的话,那么下面一句直接让统治者炸雷了。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如果国君把臣子当作自己的手足,那么臣子则把国君当作自己的腹心;如果国君把臣子当作犬马,那么臣子就会把国君当作不相识的路人;如果国君把臣子当作粪土草芥,那么臣子就会把国君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句话如同划破暗夜的一道闪电把历代统治者惊出一身冷汗。在孟子看来,君臣之间,没有绝对的服从义务,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是否服从你,完全看你对我好不好!

受到惊吓最大的是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当过乞丐,做过和尚,文化程度不高,都是一边造反一边学习。熟悉明史的人都知道,朱元璋最害怕别人威胁自己的帝位,我让你死,你就得死,生是我老朱家的人,死也是我老朱家的鬼,化成为灰也得拿到田里当肥料。

当了天子后的朱元璋,靠着自己那点文化水平翻阅《孟子》一书。看到“君之视臣如手足……”这句话时,开启了狂怒模式。

“这是要教坏臣子谋反啊!《孟子》一书分明是谋反教科书呀!”

彼时,即使孟子已经死了一千多年,朱元璋依旧没有放过孟子,他要禁了《孟子》,罢免孟子在孔庙中的配享!

这消息一出,朝中大臣哗然,哪个不是熟读《孟子》,考科举步入仕途?敢毁我心中偶像,老子跟你拼了。

明朝皇帝爱打大臣,经常把大臣裤子脱了打板子,打死打残都不是新闻。这反而造就了明朝大臣抗击打能力极强!一大群官员抱着必死之决心,以维护偶像为己任,开始向朱元璋发起炮轰。就喜欢拿大臣练刀的朱元璋害怕了,他没想到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会让满朝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敢冒生命危险去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

因为孟子告诉读书人,在高高在上的君王面前,自己是人,不是犬马,更不是奴才,大家生而平等。

虽然孟子在后来成为读书人的大偶像,但是在他死后一段时间影响力并不大。

有一次弟子公孙丑问孟子:“先生,您应该称得上圣人吧?”

孟子听后,脸色大变。

“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圣人的称号连孔子都不敢自称,我哪敢呀!”

的确,孟子死后,他的影响力始终没有超越孔子,他在《史记》里的记述只有137个字。

有的明星慢热要十几年,孟子的慢热却是上千年,可是孟子却在关键时刻成为儒家的救世主。

从汉代独尊儒术开始,儒家辉煌了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到了魏晋南北朝,思想体系宏大的佛教开始在中国传播,道家玄学异军突起,儒家思想市场受到严重挤压。到了唐代,儒释道在学术市场呈三足鼎立之势。

就在儒家生死存亡之际,孟子的思想再次横空出世,战斗力爆表。

佛学思维缜密、逻辑性强,极其善于辩论。唯一可以与佛学辩论一较高下的只有辩王之王的孟子。孟子说过“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这成为儒家重塑思想霸主地位的大旗。

道家玄学谈心性,有哲理。孔子搞的是人伦学,对于玄奥的思想又没啥触及。唯一能抗衡玄学的,还是孟子!孟子会谈心性,我有性善论,我有四端,我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浩然之气。

到了宋朝,知识分子直接从孟子的思想里发展出了程朱理学。在当时,孔子只是儒家的精神领袖,而孟子在儒家的段位已经超越了孔子,成为实际主宰。

到了元朝,来自蒙古高原的统治者,追封孟子为“亚圣”。

活着的时候不得志,死后却影响数千年,改变了人世间,这才是圣人。任何名垂青史的君王在圣人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如果把历史的维度拉长,最后的胜利者往往都是孟子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孟子的思想看似是一碗政治鸡汤,对于战国统治者来说,不能管饱,但鸡汤毕竟营养丰富,远非一碗米饭所能媲美的。

在西方国家,一贯奉行着达尔文所说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可是,历史上并没有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能长久。近代史上,那些西方强国,靠超越同时代的科技与武器,纵横四海。可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苏联,这些列强如同接力赛一样,一个接一个兴起,却又一个接一个衰落。并且每一个大国陨落时,都是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

用孟子的一句话解释其衰落的原因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西方文明是一个强势的文明,他们推广自身文明的方式极其野蛮粗暴,依靠的主要是战争与殖民。而东方的华夏文明,却始终矗立在世界文明之林,主要靠的就是“仁”。

孟子死后数十年,秦帝国靠武力统一天下,又以惊人的速度崩塌。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世人,倚靠暴政、把人们当牛马的政权,只会死得很难看。一个政权乃至于一个文明的长久,靠的就是“仁”,百姓要有仁义之心,统治者要施以仁政,对外要怀柔远人。

只有仁者才能无敌于天下,永恒于世界!

孟子生前很失意,可他的思想却渗透到中国人的骨髓里,影响了中国人的世界观。

可与孟子同时代的战国诸侯,大多都是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之人。

齐宣王死后,齐湣王继位。

此时已到了战国后期,竞争日趋白热化,诸侯国天天打榜,秦国稳居第一名,第二名总是在换人。

之前排名第二的楚怀王已客死在秦国。新继位的齐湣王,新晋为天下二号人物,手里有点资本就开始浪。殊不知,他正带领全体齐国人在坟头蹦迪。

而把齐国引上黄泉路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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