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章 傲雪的绝唱（1/1）

大幕拉开了，小曲儿拉起来了，老生的热场似乎提不起什么劲。

张显宗的肩头上有一块温香软玉，他用力地吸吮着梅花一样清新香甜的味道。他的心底里荡漾着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阿狗这个小名赋予他的是超出常人的嗅觉。

昨夜，张显宗明显闻到了来自少女身上的美好清香，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仿似腊梅的花香袭击了他身上的每个毛孔。

男性的荷尔蒙被激发。

夜色中，他看不见那个躲在树后的女孩，他不忍打扰她，也许她是个盗墓贼，但一定是个有着绝世容颜美少女。

昨夜的张显宗，躲在树林里，见证了月绮罗一行人挖墓盗墓的过程。

这事先藏在心里，这姑娘，我张显宗追定了，哪怕她只是一个盗墓女贼。

不知不觉中，张显宗也睡了，熬了一夜，终于和喜欢的女孩依偎在一起，两个疲倦的年轻人，即便在锣鼓喧天的剧场里，也好梦正酣。

大幕拉上了，舞台上寂静了有一分钟。

剧场里一片漆黑。

在大幕徐徐拉开之际，一声幽怨的叹息，从大幕的缝隙里传出来。

紧接着，一声清唱伴随着大幕拉开传出来。

“雪落梅开满枝头”

这缥缈的唱腔犹如从天外传来。

月绮罗和张显宗同时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瞪大了四只眼睛望向舞台。

一个身着白衣的苗条女子披散着长发背对观众，甩出两条长长的水袖。

一刹那间，月绮罗仿佛又穿越回到了昨夜的凤萍墓。

怎么可能？难道昨天半夜里在凤萍墓附近小小林里的白色身影是余傲雪？

是她引旺财去了真正的凤萍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台上的余傲雪古稀之年，中气十足，身段窈窕，功夫不减当年。

台下掌声雷动。

余傲雪一个漂亮的转身，接着唱。

华清池里许多愁。

与君共饮霓裳舞，

六宫粉黛无颜色。

京剧的花旦装浓艳夸张，也遮挡不住，一个老人的憔悴和风霜，她苍老的脸上明明在笑，眼睛里却写满了悲伤和无奈。

月绮罗可以感受到，余傲雪在撑着一口气在唱在演。

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显宗侧过脸看了看月绮罗，只见到她的浓密的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了扇。

张显宗刚刚这余傲雪带走的注意力又回来了。

他的心被撩到了。

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抓住了月绮罗白皙柔软的小手。

入神看戏的月绮罗并没有拒绝。

她满心满眼都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余傲雪。

一阵奏乐，余傲雪穿上了凤冠霞帔。

一只白玉壶，四只美人杯，侧卧香云榻，醉饮琼玉液。

好一出贵妃醉酒！

“好！好！”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

“镜花水月楼台梦，

乾坤分外明皓月。

凤萍已去青瑶追，

空余傲雪一人悔。

余傲雪唱一句喝一杯酒，如泣如诉。

喝完最后一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从香云榻上倒地不起。

大幕徐徐拉上。

台下再一次掌声雷动，好！余傲雪真是千古绝唱啊！

不对，余傲雪不是在演戏。

月绮罗猛地站起身，此刻，警觉的张显宗早已飞奔去了后台。

那一口血，明显的血腥味，余傲雪真的吐血了，不是在演戏。

观众们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剧场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一个身披军披风身材高大的军官走上了舞台。

新来的汪督军上台了。

观众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聚光灯下，他的脸上疤痕累累看起来有些可怖。

重要的是，他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的虎目正在横扫全场。

月绮罗猛地低下头，猫腰走向剧场外。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仅仅半年时间，从秋到冬，汪进尧不但来了天津，还成了督军。

今天这场贵妃醉酒，定是要给天津市的老百姓一个下马威。

强迫古稀之年的余傲雪登台演出，真是心狠手辣的主。

月绮罗一出醉仙楼，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月园。

十年前的一天，八个骑着骏马腰挎长刀的镖师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行走在从天津到黎云县的小路上。

马车里坐着三名女子，其中两个是十岁女孩，一个年近三十女子。

月夫人，月绮罗和喜如。

二百多的路，要历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人山。

传说中的离人山里有各种毒蛇猛兽，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白三虎匪帮。

一路不顺风也不顺水，暴雨中前行，自是龟速。

有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马镖师护送，年幼的月绮罗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焦虑。

雨停风驻的时候，已是月半弯了。

人困马乏，只能停留在离人山附近的荒地上露宿了。

镖师们燃起篝火，围绕着马车和帐篷。以驱赶豺狼虎豹，和山里漫天的湿毒之气。

小绮罗半夜里蹑手蹑脚走出帐篷起夜，她紧紧地攥着从小不离身的三节棍伸缩刺刀走出帐篷。

帐外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一些灰烬冒着青烟。

镖师们早已鼾声如雷，值夜的两个镖师也披着斗篷坐在火堆前打盹。

暴雨之后的离人山特别静，天上明月照青山。

小绮罗走到一处半人高的草丛后面，僻静处小解完之后，突然毫无睡意。

她用小手拢住嘴，朝着离人山的方向轻轻地啊了一声。

“有人吗？”

远山回音阵阵，好似梵音。

小绮罗不敢逗留太久，转身朝宿营地走去。

一只手从草丛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

“救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

不是吧！这草丛里居然有个人，好在自己小便在草丛外，不然太可怕了。

月大小姐的一世英名就被毁了。

月绮罗低下头顺着脚下的手向草丛里看去，一个瘦弱的少年趴在草丛里，睁大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这个少年浑身污秽，一双眼睛却清澈无比。

好看的凤眼，窄窄的双眼皮，挺秀的鼻梁。如水的月光下，一个很好看的少年。

月绮罗伸出双手扶起他。

“走吧！跟我走，我保护你。”

少年吃力地站起身，抿着干涸的嘴唇，看着月绮罗，微微地笑了一下。

“小心！”

才不过一秒，少年看月绮罗的眼神就变得惊恐万状。

他抱紧月绮罗转了个身。

这一转身，月绮罗看见了一头狼，正趴在少年的背上撕咬。